“也没什么不方便。您需要什么这边都有,衣服鞋子首饰还有护肤品。”管家搭着眼皮念出了几个杜若蘅常用的护肤品品牌,“是这些没错吧?”
    “……”
    周缇缇托着腮趴在桌子上望着她,嘴巴里还塞着支体温计,然后含含糊糊跟她说:“妈妈,一起住在这里嘛。行不行?”
    “……”
    杜若蘅能看出女儿的心意。她可以找出一千个离开周宅的借口,但周缇缇一心一意希望他们能和好。她制造出各种机会给两个大人相处,杜若蘅很难能一一都拒绝。
    那天晚上她终于同意在周宅住一晚。
    当天晚上整个周宅都喜气洋洋,墙角的蔷薇红得一塌糊涂,房间里更是灯火通明,比这几年过春节的时候还要热闹。周晏持一贯没什么笑容,在他的脸上很难能看出什么表情,但他在吃晚饭的时候看着杜若蘅的目光很温柔,几乎都要化掉的地步。
    杜若蘅被他看得终于吃不下去饭。她跟周缇缇说去拿温度计过来。
    周缇缇问怎么了。
    杜若蘅正经严肃地说:“你爸爸被烧糊涂了。”
    结果到了晚上周缇缇与父亲对弈,杜若蘅早早就睡在了客房。周晏持看见她的时间倒是比往日还少。他哄完周缇缇睡觉之后来到客房门口,对着门板来回转了好几圈才回房。接着第二天杜若蘅早起送周缇缇去上学,周晏持从卧室出来只捞着她开车离去的半个背影。
    他从窗户往外看,直到车身拐出家门离去。管家站在他身后,打心底给了周晏持默默同情的一记。
    这几年管家对杜若蘅的影响力越发不敢小觑。她远在s市的时候都能牵动周晏持的心念,更不要提近在咫尺的现在。假如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管得住周晏持为恶多端,也只有杜若蘅能当属。
    周末的时候周缇缇要去水上世界,并且一定要和两个大人一起。小女孩走中间,一手拽着一个大人,那姿势像是杜若蘅跟周晏持才是被带出来散心的那个。排队买票的时候周缇缇遇到了以前的同桌习睿辰,小小个子夹在人群之中,清澈眼神之间带着英气。
    他礼貌喊叔叔阿姨。杜若蘅问怎么就你自己。
    习睿辰指了指远方的荫凉处,平静淡然地回答:“爸爸妈妈在那里。”
    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对养眼夫妻。男子臂弯里挽着一件女士外套,两人挨得不近,却怎么看都是旁人滴水不进的亲密,举手投足间都是默契。
    丢下小孩排队,自己在一边培养情趣。杜若蘅看得复杂,忽然被周晏持握住了手。他的力道不大,她却在小孩子们面前无法挣脱。隔着太阳镜警告性地盯了他一眼,周晏持纹丝不动。他低声说:“以后我们也会这样。”
    杜若蘅低低哼笑一声,显然不怎么相信。
    过了片刻对方夫妻看到他们,过来寒暄。习先生还记得杜若蘅的姓名,言语之间温和而客气。最后他同周晏持微微笑着道:“资料收集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寄给你。”
    周晏持破天荒说了句多谢。
    晚上回到周宅吃完饭,杜若蘅才问两人下午打的什么哑谜。
    周晏持没有隐瞒。他说得轻描淡写:“我说过,有朝一日会让康宸穷困潦倒远在天边。”
    杜若蘅把这句话消化了一会儿。“你让习进南收集的什么资料?”
    他说得简单:“商业贿赂。”
    这是刑事犯罪。杜若蘅没有再说话。
    到了月底,杜若蘅又去了远珩一趟。这次是委任周晏持为远珩执行总裁的角色。众目睽睽之下周晏持说了句谢谢杜董,杜若蘅很客气地回了一句好好努力。
    她没有听他接下来对几位高管的致辞直接走了。她还要开车去接周缇缇放学。
    周晏持的演讲很简单,但比往年都要真诚一些。最后他特别感谢了一下杜若蘅,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严肃,倒是几个高管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张雅然在底下听得抹眼泪,周晏持走出来的时候问她你又跟二秘打了什么赌约。
    张雅然说您快冤枉死小人了,我什么赌约都没打呢天地可鉴呜呜呜。
    周晏持说那你哭什么。
    张雅然心里说就是因为什么赌约都没打我损失钱了我心疼啊!口头上说我感慨您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男人嘛,我羡慕杜小姐还不行么。
    这话她说得极端违心。说完了心里充满自我忏悔感。让她夸沈初大概都比夸周晏持要容易一些。
    两天之后远珩有场庆功宴。实质上是一众高管与董事会成员之间的聚会。女性在其中很少,杜若蘅是唯二中的一个。虽然是她身为董事长,受到的恭敬却还是周晏持多一些,不管他走到那里,人人都屏息凝神。
    杜若蘅难得见到这种场面,令她想起了老虎巡山。又觉得,大概就是这种气氛,曾经助长了周晏持不想悔改一意孤行的嚣张气焰。
    酒过三巡的时候周晏持过来,跟她说康宸辞去了董事的席位。
    杜若蘅漫不经心说已经知道了。
    周晏持有片刻的默然不语。然后还是问了出来:“他自己亲口告诉你的?”
    杜若蘅懒得回答他。大厅里太闷,她起身去了外面透气。
    回去的路上周晏持有些沉着脸色。最后他先打破沉默:“我已经把康宸的相关材料锁进保险柜,如果不出意外,不会再拿出来。”
    杜若蘅语气平平地问:“怎么想起良心发现改主意了。”
    周晏持半晌不开口。他的面色不好看,显然这个决定违背他的心意。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真的喜欢过他?”
    苏裘发过来短信问杜若蘅哪条裙子更好看,杜若蘅给她回过去,一边随口说:“野花总是更香一点,跟别的女人暧昧比和妻子在一起更有感觉,是吧?”
    她的话戳到了周晏持的短板。接下来车子里没有再发生一句交谈。回去后周晏持跟周缇缇下围棋,他心不在焉,直到被周缇缇一举占领半壁江山。
    周缇缇被管家领着去洗漱上床,周晏持跟杜若蘅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半晌。他才开口:“刚才是我的失误。不该问那种问题。”
    杜若蘅平淡说:“你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跟容九拼文,两个时速不到五百的渣渣凑到一起,真心无力……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前两天杜若蘅逛商场回家的时候路过聂立薇的心理诊所,进去拜访了一趟。对方顺便给她做了个复诊,最后告诉她状况良好,没有复发的征兆。
    杜若蘅说可是我最近很有些睡不着,失眠症状严重得不得了。
    聂立薇双手捧着水杯,一副跟她谈心的姿态,笑着安抚她:“可能是刚回到t市不太习惯,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杜若蘅拧着眉心求助于她:“那要适应到什么时候才为止?”
    聂立薇柔柔道:“就算我们以前是同桌,你也不能让我回答这种问题呀。我不是诸葛亮,无法夜观天象。”
    “……”杜若蘅半晌才说实话,“我是真担心我以后会后悔。”
    聂立薇微微笑看她:“不用想那么多。既然已经决定回来了,不妨试着放下。什么原则和阻碍都尽可能少地去考虑,那样只会为自己添烦。生活总要有舍有得,你说呢?”
    杜若蘅托着腮,半晌长长叹了一声气。
    周晏持不知情杜若蘅与聂立薇的这次交集。他只隐约觉察到杜若蘅的态度比刚回来t城时有了一些软化。这是好事,但他不能得知原因。他倒是很想问,然而杜若蘅一副猜死你也不会可惜的态度,他也无可奈何。
    从另一方面,自庆功宴的那一夜起,他们开始对往事默契地有所避讳。伤疤不能大白于天下,会影响市容,于人于己都没什么好处。周晏持其实不了解杜若蘅在这方面的底线,但他轻易不敢试探。他唯有将自己的底线设得高一些,这是最不伤及感情的办法了。
    他们之间现在其实还很脆弱。杜若蘅肯再次回来t城,一大半都是看在女儿周缇缇的面子上,还有一部分是经过了重重考量,这其中未必不包含个人未来利益最大化,只有一小部分才是念及旧情。
    周晏持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不愿去深想。可能只有含糊着才能过得下去。而从一方面,他已经将两人的情分透支过一次,这次的信誉额度便格外低。
    半个多月后,杜若蘅正在健身房中跑步,接到索艺娱乐打来的电话,对方说有人想高价收购她手里的股份,问她是否有售出的意向。
    杜若蘅所持有的索艺股份不多。这本来是周晏持的东西,而周晏持之所以会得到这个,则是有人曾经因为某些原因转赠到他手上。杜若蘅只参加过一次索艺的年会,那时她刚从周晏持手里拿到股份,索艺给她寄来邀请函,她觉得新鲜便去了,结果只能说艺人果然是艺人,每个人都保养绝佳,男的帅女的靓,随便一个都能吸引路人百分之百的惊艳目光。
    杜若蘅却在中途就离场。她只是想来看一看索艺究竟有多妖娆,结果发现果然比她想象中更为蚀骨销^魂。
    到现在她已经不愿承认当时她从周晏持手里夺过股份,绝大部分是出于嫉妒与报复的心理。那个时候她这样做,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周晏持与这些漂亮女子绝缘。她有多厌恶他,也就同等地有多嫉妒。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这一行为真正可笑,想要管住周晏持,区区一家索艺起的作用其实相当渺小。
    杜若蘅没有多加思索便同意了双方协商。她在第二天上午过去索艺那边,阳光晴好,在一楼大厅她意外看见了蓝玉柔。
    对方形销骨立,瘦得只剩一把骨架。一个人神色憔悴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眼角那颗印象深刻的泪痣,杜若蘅肯定不会认出她来。
    等到她站定脚步,蓝玉柔显然也看见了她。然而她的表现远不如杜若蘅镇定,刻意将脸扭到一边,加快脚下步伐离开。
    杜若蘅许久没有关注过娱乐圈的消息。半小时后她跟负责人谈完事情,对方送她出来,她问得无意:“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蓝玉柔还是索艺旗下的艺人吧?”
    对方的脸上便有了一些意味深长的模样:“杜小姐怎么想起她了?”
    杜若蘅笑了笑:“刚才在楼下看见了她,似乎样子不太好。”
    对方也笑了笑:“您果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蓝玉柔已经被公司雪藏了一年多。”
    “……”
    对方压低了声音同她说:“她因为主动与某位高层暧昧不清的缘故,得罪了高层的原配夫人。确切来说,正好是今天想买入您股份的那位,蓝玉柔不小心得罪了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一年多一直不太好过。听说最近好像是得了厌食症,而且资金还出现了问题。”
    杜若蘅听得眉目不动:“还有机会复出吗?”
    对方又笑了笑:“您若是指娱乐圈,那就算了。如果指的是酒吧弹唱或者等等,她如果厌食症治好了,那可能也说不准的。”
    杜若蘅在附近的报亭找到一本娱乐杂志,出版日期是几个月之前。上面写着被蓝玉柔因丑事败露被雪藏云云,旁边一张素颜憔悴的全身照片。杜若蘅看了一会儿,把杂志丢进包袋里带回了周宅。
    周晏持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进客厅,问她刚才电话怎么打不通,杜若蘅不想理会他。她过来是因为管家前一晚邀请她今天中午到周宅来吃酸菜鱼。另外杜若蘅还想从周宅挖几盆盆栽到公寓,连着带水土和花盆一起。周宅不知什么缘故,养出来的植株比花市上的都要水灵娇艳。
    管家问她打算要哪一种,吊兰蔷薇还是绿萝牡丹。
    杜若蘅说吊兰就可以了,好养。
    管家说:“几盆全在书房里,您要几棵我给您分。”言罢又悠悠补充道,“想想家里这些吊兰还是六七年前您栽下的,这几年少爷一直精心照料,我一会儿给您端来,您就知道它们长得有多旺盛。”
    杜若蘅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温婉笑了笑,有意无意道:“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管家顿时没话说了。
    午饭的时候周晏持有些食不知味。等到管家帮杜若蘅将吊兰搬到车上,她要走的时候他才搭住她手腕:“我有话跟你说。”
    杜若蘅于是停下来等着他。
    结果他又半晌都没说下去。杜若蘅等了没了耐性,她说:“你翻了我的包。”
    周晏持解释:“杂志露出来一角,我只看了杂志。”
    杜若蘅无意追究这个话题,她问:“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
    周晏持看着她。他很难解释,既定事实他否认不掉。杜若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如果觉得为难呢,就不要强行说出来。总之你也不能让时间重来。”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最终两人以不咸不淡的态度将有关蓝玉柔的所有篇章都无声揭了过去。她像是对他过去的那些旧事都看得淡然,然而如果从杜若蘅的角度设身处地想一想,这又是不可能的事。
    反过来是康宸的话,周晏持一定自始至终都希望能蚀骨剥皮。
    当然两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他不能指望现在的杜若蘅像他一样产生深厚感情,更不能指望她会宽容大度地谅解他。但与此同时,她确实又做了一些不符合她本性的,原谅他的一些事。
    周晏持无法合理解释这个现象。
    ******
    周缇缇放暑假期间两个大人带着她去w市玩了一趟。周晏持一路自动担任脚夫,服务生,导游,以及刷卡机等多种角色。到达酒店的时候两个大人带着小孩,办理完手续后前台人员给了他们一张房卡,杜若蘅温温婉婉开口:“麻烦再开一个房间。”
    对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收回有点探究的目光又开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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