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心里有一杆秤,这衣服算是因为她弄脏的,就不能把账算在赵曦亭身上。
    没有真把小票拍过去。
    这几天乔蕤迷上了请客。
    葛静庄平白蹭了乔蕤几顿肯德基,瘫在床上摸肚子,不肯起来再去吃夜宵。
    一段不怎么好的恋爱关系总是让人心有余悸。
    孟秋心软,知道乔蕤拿钱泄愤是为了填补失恋的空虚,她舍命陪君子,中午才吃了泰餐,晚上又去大世纪底下吃韩式烧烤。
    五花八门的调味料和舌头过不去。
    很凑巧,乔蕤碰见了朋友。
    穿着很像分享ootd穿搭的网红,款式大胆,身材高挑。
    “小乔!”为首那个拎着黑色皮草包喜出望外高喊了一声,腿又瘦又长,“正准备联系你,在这儿碰见太惊喜了。”
    乔蕤也很意外,笑着跑过去拥抱她:“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两人聊了四五分钟,乔蕤的朋友忽然过来挽起孟秋的手臂,像认识很久一样,亲亲热热地说:“旁边楼上有包厢,小姐姐一起过去坐坐,都是年轻人,几个央财的,还有几位哥大纽大的,都是全球qs靠前的高材生,大家学历背景差不多,交流应该没什么代沟。”
    孟秋算不上社恐,只是怕麻烦,乔蕤知道她想考海外硕士,怂恿了一下,说以后真去美国多认识几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孟秋半推半被拉走。
    大世纪这个地段算是燕城新区。
    几里汀,拾醉,九号里街音乐仓等等连锁新开的live house和酒吧都在这里,恰好燕城高校和全球前500强企业多,这边全是年轻人。
    但年轻人和年轻人也不一样,譬如几里汀,没有消费门槛,有座儿就能进,去的人最多。不像all going有最低消费,一晚上花掉几万属于平均水平,楼底跑车一辆赛一辆的靓,里头谁不比谁豪横,指不定某位亲戚就是一方神圣。
    一条街光影缭乱,低音音响延边震,光是漏出来一道影,便纸醉金迷得厉害。
    乔蕤朋友叫周诺诺,他们带孟秋去的就是all going。
    all going在恒励投资大厦a座12楼,仪礼小姐比商场开业的还漂亮端庄。
    前台好似和周诺诺相熟,她只是冲他们说了句,“再加几瓶酒。”包厢号都没报,对方已经恭敬点头。
    周诺诺小声和孟秋说:“包厢里面有雪碧,你要是酒量不好,咬死了喝的是茅台。”
    孟秋笑了下,对周诺诺顿生几分好感。
    孟秋对酒吧的印象仅存于电视剧,她没想到包厢里头也可以有小型舞池,舞池左边空着一个笼子,两米左右高,刚好能站进去两三个人,正中间有张圆凳。
    乔蕤附在她耳边,笑说:“一瞧你就是家教严的小白兔,从来不吃毒萝卜,这笼子给人跳脱衣舞的。”
    孟秋心脏火辣辣地被勾了一下,别开眼。
    舞池右边有个旋转楼梯,二楼正厅有一张台球桌,旁边还有一间半开放的棋牌室,栏板上放着果盘。
    孟秋视线往左带了带,顿住了。
    赵曦亭侧靠着墙,高挑的身形在红灯紫雾的影中暧昧不清,他穿了身黑衬衫,几乎融化在夜里。但白玉一样的手清晰可见,他两指尖夹着猩红的光,好似才瞧见她,垂下眼,靡靡地抽烟。
    孟秋觉着他孑然得如同世界的审判者,明明在荼蘼的夜场,泾渭分明的出挑。
    此刻瞧她的眼神也十分陌生,仿若不识。
    一位穿白色休闲服的男人递来一根台球杆,说了几句话,男人搭上赵曦亭的肩,赵曦亭拧了烟便走了。
    周诺诺脱了外面的黑色皮草,里面一层薄纱打底,套上黑色荷叶边紧身裙,这种穿搭放别人身上略显风尘。但富贵人家的女儿,什么衣服都压不住她身上的傲气。
    孟秋莫名想到章棕,又想到林晔枕头旁边的粉色发箍,不知怎么有些意兴阑珊。
    周诺诺拉了孟秋的手,问“会打台球吗?要不我带你上去?”
    孟秋摇头。
    周诺诺不是个任性的,一边扭头叮嘱孟秋,“有事儿喊我。”
    一边往楼上跑,说:“先喝会儿,打什么球啊。”
    这边多是乔蕤以前的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来来去去好点的学校就那么几所,大家认知层次差不多,聊起来很顺畅。
    几个男生加了孟秋微信,带她一起聊天,还说燕大也有朋友,有机会一起聚餐。
    孟秋礼貌地客套,再打听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他们笑笑说骗人吧,不然怎么不过来,不过来就当没有。
    都是游戏惯了的熟手。
    朋友聚在一起,难免说起少年往事,孟秋便插不上话了。
    孟秋自己坐了一阵,过了会儿打台球的都下来了,有四位身边粘着女朋友,这些女孩子的神态和周诺诺这群大不相同,或嗔或嗲,葱葱长指搭在男人们的臂弯,一副乖巧娇俏的温顺模样。
    而男人们大多不会顾忌她们的姿势,自顾自双臂垂落,身体板正。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不像学校里醉心学术的男孩子不修边幅。
    他们身上的潮牌一件接一件,短的套长的,很有层次感,胸前还吊着复古感的小银牌,随便摆个姿势加点滤镜氛围感,妥妥上街拍。
    与生俱来的自信。
    赵曦亭跟在最后头,看似落单。
    但这些人落座时,刻意留了最中间的位置给他,像是习以为常,说不出哪儿的问题,心照不宣,带着几分不阻心的奉承。
    孟秋坐在最左边的沙发上,一整张都没有靠背,一般放包和外套,最不起眼,也最不舒服。
    赵曦亭将他们的外套往旁挪了挪,自然地挨着孟秋五六公分的距离坐下,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
    周诺诺看到赵曦亭这番动静一愣,探究地在他和孟秋之间虚虚定了几秒,见两人都没交谈才挪开眼。
    她指着中间嬉皮笑脸那几位,略显顾忌地扬声:“嘛呢,你俩过去点,曦亭哥没座儿了。”
    孟秋并了并腿,下意识拉开了点距离,赵曦亭身高一米八五多,挺拔匀称,身形并不精瘦,有薄肌感。
    体型差太多了,孟秋本身就瘦,有种空间被侵占的压迫感。
    被周诺诺点到的那几名忙挪了位置,热情招呼赵曦亭过去。
    赵曦亭没应,往孟秋那边侧身,简单询问:“去么?”
    他应该是出于礼貌才问她。
    “我坐这就好。”孟秋答。
    赵曦亭听完就没起来,长指启了瓶朗姆酒,往玻璃茶几对面推了推,说:“你们玩。”
    孟秋明显感觉到那些人的眼神在她身上一转,带着探究,但谁也没多嘴。
    特别周诺诺,看了她好一会儿,拿酒给乔蕤聊了几句。
    “你朋友?”赵曦亭看了眼乔蕤。
    孟秋“嗯”了声,“室友。”
    乔蕤正和他们玩“小姐牌”,喝了酒之后性子变得活泼,加上这几天需要宣泄,她将骰子摇的震天响,顶上氛围灯一照,撞得杯里的酒水光陆流离。
    里面开地暖又开空调,孟秋外套没脱,脸烫得跟喝了酒似的,正经得格格不入。
    赵曦亭将打火机扔在桌几上,侧头不经意看到跟前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
    因为热,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的清透,小羊羔似的脸红得涂了胭脂,她饱满粉嫩的唇微微启着呼气,倾轧上去能碾出汁来。
    头发又黑又直,几缕折在肩窝里,比绸缎还漂亮。
    她一只手无聊地摆弄手机,细而白皙的脖颈藏在高领羊绒衫里头,另一只手勾着边缘时不时往下拽,身体不知抹了什么,馨香一阵接着一阵。
    赵曦亭眼睫眨得轻慢,喉咙生出渴意,生刺般往血管钻。
    孟秋感觉有人在看她,抬起头,不期然撞进赵曦亭雾沉沉的黑眸里,像被什么啄了一下。
    被正主发现窥探,他也没心虚的表情,继续直勾勾盯着人瞧。
    他轻佻的,带着勾引的,拎了拎她羽绒服的领子,慢条斯理,“这里面没一个像你穿这么多,不脱么?”
    一定是里面的光线过于迷离,才让他的表情散漫得心惊肉跳。
    孟秋好几秒被摄了魂。
    恰好此时,有人敲门进来,领了一队和孟秋这般大的女孩子。
    有娃娃脸的,也有媚眼如丝的,两手交握安静地站在屏幕前,商品一般铺陈开。
    孟秋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也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她担心接下去的节目少儿不宜,想找些事情转移这股不自在,就着赵曦亭的话头脱外套,然而脱衣服的动作一着急,拉链和衣服布料卡住了,整个人困在衣服里,狼狈得呼吸急促。
    赵曦亭捏着酒杯抿了口,掩去唇边的笑意看她挣扎。
    孟秋上下扯了扯,力气太小,扯不动,像缠在丝绒里的蝴蝶。
    无法,她只好低头对赵曦亭说:“能帮我拉下袖子吗?”
    赵曦亭“嗯?”了声,好似没听清。
    看起来赵曦亭和其他二代没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喜好声色犬马的公子哥。
    那群姑娘一来,注意力全然被吸引去。
    这样的人没耐心,喜欢得不长久,真有点什么心思也容易散。
    孟秋解释道:“我的拉链和里面的内衬卡主了。”
    赵曦亭顿了两秒,好似才反应过来,失笑。
    孟秋不知他笑什么,问:“怎么了?”
    赵曦亭敛了敛脑子里的废墟。
    成天和那帮纨绔厮混,刚看孟秋挣扎不得法,难免脑子里添些不正经的玩意儿,走了个神。
    勾唇陈叙:“没什么,挺可爱。”
    随意得好像无论哪个姑娘都能得这么一句。
    赵曦亭视线落在她拉链上,余光瞥见其他风景,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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