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医院, 五辆黑色轿车停在?雨后湿润的砖石路面。闻彻从副驾下来?,眼圈乌黑,嘴里叼根烟, 朝门口的哥哥挥手。
    闻确正在?和马伯松等人交谈, 十几人的眼睑同样一圈黑影。
    五天前?, 他们根据flex提供的定位找到?岛屿, 刚上岸看到?陈窈站在?炮形状的发射器前?准备点燃。他们在?特种部队训练过?又了解时事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看着点燃的引线, 吓得快尿裤子,喊得撕心裂肺。
    结果那疯女人调转底座朝海面发射,轰地声从他们旁边擦过?, 顿时火光连天, 天动?地摇,她自己也被后坐力冲昏。
    后来?在?岛屿对角寻到?昏迷的江归一和萨鲁耶,医生?说他俩是朋友,于是干脆把三人全部带走。
    三人昏迷期间?, 江之贤把十四系交给江归一后带大部队回了南楚。
    只?剩他们在?泰国, 收拾两
    家公司的烂摊子, 善后陈窈制造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以?及追查事件真相。
    简直当牛做马, 还是用咖啡可乐养的牛马。
    即便跳海前?江归一规划了大方向,但实操费时费力。一群大男人抱头痛哭, 恨不得马上辞职回家种田。
    无?人机从顶层降飞, 911的豆豆眼上下蹦跳, “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一群人撒丫子往电梯跑, 光速冲向顶层病房,还没打开房门, 听见男人冷声:“你想死。”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跨进门,萨鲁耶呆若木鸡,flex死死抱住江归一的腰,阻止他拔刀。
    闻确:“别别别!他很重要!”
    江归一刚刚苏醒,意识还有点不清明,嫌弃地扒开flex的脑袋,手臂不寻常的疼痛让他怔了下,但不足以?停止连连刻薄的发问:“他能?干什?么??谁放他进来?的?陈窈那白?眼狼去哪儿了?人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马伯松神色凝重,踩着小高跟走过?去,“二爷,距离跳海那日已经过?去十天了。”
    “十天?”江归一眼神锐利地梭巡,大概猜到?其中曲折,他撩开丝绸病服的领口,扫了眼肩膀和手臂的新枪伤,目光瞥停至肋骨的肉粉色疤痕。
    默然几秒,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腕,“陈窈逃跑了吗?”
    “陈小姐还在?隔壁昏睡。”
    “情况。”
    “无?生?命危险,轻微脑震荡。”
    江归一没再回应,踱步到?沙发,刀指向萨鲁耶,用泰语慢悠悠地说:“你,坐到?对面,不准叫那蠢名字,我问一句答一句,敢说谎,你知道后果。”
    男人语气神态与记忆里的傻子截然相反,让人不由自主想到?潘多拉魔盒,外?表由西方中世纪和东方古老的花纹雕刻,深处藏匿一剑封喉的致命毒药,明知沾染必死,仍忍不住窥视的欲望。
    他瞥来?一眼,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这就是江乌龟恢复记忆的模样吗?
    萨鲁耶抿唇,下意识等江归一先落座,才敢坐到?对面。一看江归一背后站立十多位男人,萨鲁耶更加如坐针毡。
    “住哪。”
    “海上。”
    巴瑶族。
    江归一掂了几下刀,他肯定失去了这段记忆,不过?也无?关紧要,他试图想象艰苦的原始人生?活,问道:“呆了几天?”
    “五天。”
    他想到?什?么?,面色古怪地问:“你家几口人?”
    “我一个。”
    “三人一起睡?”
    萨鲁耶总觉得他敢回答是,江归一就会提刀砍死自己。明明之前?是个白?嫖的傻子,现在?这么?凶。萨鲁耶偏过?头,“没有。你非要和幺幺一起睡。”
    “别让我再听到?你叫那两字。”
    男人语气明显不虞。
    “哦。”萨鲁耶扣沙发垫。
    江归一淡淡觑着他,猜想失忆期间?与现在?差距大概非常大,否则他不会那么?亲近热切地叫“江乌龟”这种蠢名字。
    他翘起腿,高高在?上的姿态,“简单概述三天发生?的事,少说废话。”
    “哦。”萨鲁耶说:“前?两天你们都在?昏迷,醒来?后的第一天,你——”
    “您结巴了,一共吃了我二十个生?蚝,三个海胆,两条鱼,她骂您是猪,您说我比猪厉害——”
    一个苹果砸到?他脑门,男人黑着脸,“谁给你的胆子编假话?”
    “......”萨鲁耶摸着额头,梗着脖子,“你真吃了那么?多!还找我要鱼干!而且说假话的明明是你!说什?么?是继母和儿子的关系,哪有母子晚上一起睡觉的!”
    众人:“......”
    江归一表情看不出情绪,平静地问:“第二天。”
    “您吃了——”
    “闭嘴,说重点。”
    萨鲁耶寻思第二天能有什?么?重点,“您被打了一巴掌,哭得很惨,准确来?说哭了一天。”
    气氛凝固,可怕的沉默。
    以?闻确为首的十几个人表情异常扭曲,像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又像希望这句话是真的,他们看向江归一等待答案。
    江归一陷入短暂沉默,而后口吻严厉地说:“把这满嘴胡言的黑皮猴子扔出去。”
    萨鲁耶一听黑皮猴子炸毛,莫名其妙学来的尊称也不用了,“你这人自己做的事不承认?你就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她后面哭!甩都甩不开!”
    又是诡异的沉默。
    这沉默是压抑愤怒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江归一直接爆粗口:“你他妈放屁!”
    “本来?就是!她揍你你哭,不鸟你你哭,她美美看海,你蹲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她上厕所你还站门口哭,那眼泪比海水还多!”萨鲁耶越说越激动?,越激动?,想起江归一没出息的样子,竟然失笑?,“我从来?没见过?大老爷们能?哭成那样,别说比我们族花还漂亮。”
    一石激起千层浪,萨鲁耶最后这句话激起江归一的愤怒,他唰得起身,拎刀就要砍人,“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闻确几人见形势不妙,连滚带爬扯住他的衣摆,争相恐后地劝解:“二爷!冷静啊!”“他是唯一的知情人!”“您不想知道真相了吗!”
    江归一病服扯掉一半,他无?暇顾及,阴沉着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第三天,好?好?说。”
    萨鲁耶委屈又生?气,瞪着他,“你不信我的话为什?么?要问我!”
    他冷笑?,“不说,我叫人把你家轰了。”
    萨鲁耶不敢相信有人能?这么?恶劣。
    “我劝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萨鲁耶安静一会儿,心想难怪陈窈说是两个人,低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幺幺长幺幺短,想法设法从她那骗亲亲,不亲撒泼打滚掉眼泪,还说什?么?乌龟王子幺幺公主。”
    众人诡异的目光投向江归一,江归一脸色铁青,“你的意思,那三天我是一个吃得比猪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会哭啼啼,把陈窈当全世界的废物加傻蛋?”
    萨鲁耶无?语地看着江归一,寻思这人怎么?自己都骂呢。他想到?浴血奋战的情景,嘟囔:“也不是很傻。”
    变相承认。
    江归一眼角抽搐,气得脑袋发晕,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又要砍人。萨鲁耶吓得四处乱窜,巴瑶族体格健壮,跑得还挺快。
    马伯松一把老骨头退到?安全地带,挥着小手绢高喊:“瑰宝!宽容是修养!是境界!是美德!”
    “我想起来?了!你还要她叫你龟宝,不过?是乌龟的龟!”
    “滚!”
    一时之间?,病房乱起来?,苦口婆心的劝告,威胁骂人声,泰语中文,砸击声此起彼伏,纷乱程度堪比集贸市场。
    突然,江归一冷静下来?,整理了下扯烂的病服。众人似乎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等待他的命令。
    他慢慢坐回沙发,按着鼻梁,颇有头疼无?奈的意思,“把这黑皮猴子弄走,别让他跟陈窈接触。”
    “为什?么??!”萨鲁耶大叫。
    男人不再废话,他此时拥有绝对的权力,是在?场所有人的领袖,漫不经心地挥手,“弄走。”
    鸡飞狗跳结束,江归一逐步补上多天的信息空缺。
    江之贤不处理射击他的人,想除掉陈窈,所有操作在?意料之内,他淡然面对。只?是若想留陈窈在?身边,成了件难事。
    当听到?岛屿最后一幕的描述,江归一惊讶道:“你说她做出什?么?玩意?”
    闻确说:“地狱炮。”
    江归一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手指敲击扶手,“起诉她危害公共安全,送她去警局呆一周。”
    “是。”
    “我的珠子?”
    “陈小姐手上。”
    “扒下来?。”江归一很快改口,“算了,别让人知道她会制毒做武器。”
    闻确愣了下,很快明白?这是两个命令,“是。”
    “其他人出去,马伯松留下。”
    马伯松笑?眯眯地拎着爱马仕,优雅地坐到?沙发对面,“想问什?么??”
    “我有双重人格?”
    “据我所知,没有。
    ”他正坐,“但不排除隐藏极深的可能?性,小时候的事都记得吗?”
    “我脑子没问题。”
    那些记忆、所有细节深刻进骨髓。江归一烦躁地踹了脚茶几,“只?有跳海后的事,一点印象没有。”
    马伯松目光透彻,“为什?么?生?气?”
    “那黑皮猴子描述的人不是我。”无?名的怒火和酸意快把胸腔搅烂,江归一咬牙切齿地说:“他偷走了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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