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白的光穿透黑夜, 一架战斗直升机从高空侦照火势,轰隆隆响。
    军用越野车队从远处驶近,男人从驾驶位跳下来, 一身迷彩工装, 宽肩长?腿, 皮肤很黑, 长?相凶戾又有几?分贵公子的气度。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窈,眸光闪烁。
    估计是和江归一通话的蠢货, 陈窈瞟了眼,立刻被江归一搂进怀,摁着头, 脑袋直撞坚韧胸肌, 浓郁的焚香味钻进鼻腔,接着他双臂从肩膀伸至胸前?,她肩头一沉,感觉像背负一座山。
    这姿势太亲密, 她甚至能感觉他的心跳和呼吸。陈窈眉毛揪起, “干什么?”
    江归一有气无力地说:“头好晕, 没力气了。”
    又装。陈窈屈膝想从坚实的臂弯钻出去,江归一像蟒蛇般缠住, 她烦躁地说:“滚开!”
    “滚不了——”江归一下巴支在她发顶,半阖着眼, 意态轻慢, “差点被你炸死。”
    何?商岐第一次看江归一这样耍无赖, 笑出声, 视线再次悠悠转到陈窈身上。
    江归一彻底将挣扎的陈窈圈住,那是领地受到威胁的姿势, 他冷睨着何?商岐。
    “何?商岐。”
    连名带姓,警告意味极浓。
    何?商岐抄兜,望向不远处,部下对车按压消防枪,干粉泡沫糊了满车。他扬眉,“江二爷,动静闹这么大,舍命陪玩就算了,还烧老?子的车。”
    这话只有他俩听得懂。
    江家的人并非废物,不可?能让首领独自?对敌,更不可?能到这么久杳无音讯,除非他们年轻的首领为了追女?人不要命,开车时下达勿扰命令。
    只是江归一没想到陈窈把手榴弹扔脚下,他漫不经心地说:“破车,赔你两辆。”
    “车嘛,小问题。”何?商岐看向满脸嫌弃的陈窈,摸着下巴骸,敞亮地说:“小姑娘,你炸药做的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那做研究?聘金任你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显然?何?商岐的道?德感也非常低,反正江归一没追到,他撬墙角当然?没问题。
    江归一脸色阴沉,那眼神简直能杀人,“你再说一遍?”
    何?商岐不搭理,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陈窈干人那幕,“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何?商岐,家里做点军方生意,听江归一说你在娱乐圈,那破地方不适合你,来我这,实验室,武器装备,样样齐全。”
    “有什么材料?”陈窈好奇地问。
    江归一的手臂迅速收拢,一手圈住肩膀,一手盖住脸。那掌心粘着血和泥土,她差点一口气闷死,扒拉他的小臂,满脸通红,“江归一!撒手!我喘不过气了。”
    江归一使劲掰陈窈的肩膀,让她正面朝自?己,背面朝何?商岐,用干净的手指擦她小花猫似的脸,不爽地说:“你要实验室做研究,我给你建十个。别跟他说话,他不是好人。”
    何?商岐:“?”
    “你也不是好人。”陈窈踹江归一,“撒手!我要回?家睡觉!”
    江归一静止不动了,精致的眉眼如墨日
    沉静。
    他眼里爱恨交织的情绪清晰可?见,她猜透他的想法,讥讽道?:“又想把我绑回?去关着?”
    “他还把你关起来?”何?商岐煽风点火。
    “滚!”江归一低吼。
    江二爷之所以能在权贵圈坐稳头号疯批宝座,最重要的原因,世家子弟之间?小有矛头,钱权上做文章,他不同,除此?之外?玩命。
    何?商岐摸摸鼻子,“你们聊你们聊。”
    江归一唇抿成刀刻般的直线,陈窈岿然?不动,他的眉心倏然?蹙起,鼻腔再次流出血,身体摇晃着,直直向前?栽,她下意识抱住,手掌抚到温热粘稠的触感,那也是……血。
    他不是没事吗?
    何?商岐以为江归一装的,余光瞥到他背后,表情愕然?,“卧槽!”
    他立刻按开寻呼机,“速度降落,先派支医疗队来。”
    陈窈意识到什么,手掌向下抚摸,西?装不似以往平整——易拉罐爆炸的瞬间?,小钢珠和铝片因巨大冲力向四周迸溅,一部分变成锋利的利刃飞刺进江归一的脊背。
    他调侃手榴弹威力大,原是切身体会。
    “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
    江归一轻谑,嗓音发凉,“我说了,你不在乎。”
    “......”陈窈不想跟他讨论这问题,扭头对何?商岐说:“你带他去医院吧,把我送到能坐车的位置,我自?己回?去。”
    江归一闭着眼,嗅她颈间?若有似无的香味,心里充盈又酸涩,他恨死这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冷声说:“陈窈,是你说要吃宵夜。”
    如果他说别的要求,她肯定反驳,吃宵夜这种小请求确实微不足道。静默半响,陈窈让步了,“不差这一顿。”
    江归一不容置喙地说:“差。”
    “......你得去医院,爆炸可?能造成脏器受损。”
    “你送我。”
    “......你朋友不是在这儿?”
    “他不是我朋友。”
    何?商岐:“?”
    陈窈无语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饿。”江归一停顿,语气低缓了些,“想吃麦当劳。”
    陈窈沉默不语。医疗队抬着担架走近,何?商岐说:“你趴着吧。”
    “自?己趴。”
    “......”
    江归一紧紧搂住陈窈不放,她挣又掙不开,现下跑又也跑不了,无奈妥协,“我等下帮你叫个外?卖,行了吧。”
    江归一嘴角上扬,但很快压住,“不行,去医院点外?卖。”
    “神经病。”
    “嗯。”
    他抬头,面容苍白,眼神挑衅而嘲弄。
    何?商岐:“......”
    死戏精。
    .
    凉川医院贵宾房。
    陈窈窝在沙发,江归一半坐在床,护士用镊子挑出脊背皮肤里的碎片。他确实伤得很重,染血的纱布一条一条丢到台面,被血浸透的碎片堆聚成小山状。
    外?卖二十分钟到了,双胞胎面无表情地把食物分发,离开房间?。
    陈窈知道?他们对自?己不满,无所谓,她低着头一声不吭,无视江归一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专注地啃汉堡填饱肚子。
    不知过了多久,可?乐味道?变淡,纸杯背面浮层融化成水雾,房间?只剩下点滴的声音。
    “陈窈,过来。”
    陈窈认为她已?经仁至义尽,不想再配合他的胡搅蛮缠,冷淡地说:“我要回?家了。”
    哪怕在病房,江归一不管不顾点了支烟,雾气里的烟头猩红,与窗外?升至江面的金乌相得益彰。
    陈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走到他面前?,视线在他缠着绷带上半身一扫而过,于胸□□错的疤痕处停留。
    之前?双胞胎欲言又止,被江归一制止,所以新的疤痕和她有关。
    陈窈敛目,“我要回?去,你叫外?面的人走开。”
    江归一咬字深刻,“你又想逃跑,抛弃我。”
    “我只是逃跑。”
    他沉声纠正,“你抛弃我。”
    她无语了,“我们之间?这种强制与被强制的关系,哪一点称得上抛弃?”
    “谈恋爱期间?消失两年。”江归一将烟蒂摁灭,语气平静,“就是抛弃。”
    居然?认为那种畸形的相处模式是谈恋爱。
    陈窈觉得他脑子不正常,“结婚再离婚比比皆是,就算是谈恋爱又怎样?”
    江归一阴郁地盯着陈窈,许久,攥住她的腕,往自?己怀里带,输液的软管牵动,血液回?流了些,他置若罔闻,“幺幺,我恢复记忆了。江乌龟是我,他不是副人格,我们是一个人。”
    他想,她喜欢江乌龟,如果听到他们是同个人,应该很开心,那样就愿意呆他身边了。
    可?她只是沉静地注视他,没有任何?惊讶、喜悦。
    “我知道?。”
    “从你做了那碗粥后,我就知道?了。”
    江归一沉默,似乎正在酝酿什么。陈窈洞悉他的想法,“江归一,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脱离特定时间?与地点,于我而言,你们就是两个人,不过,你自?己也知道?,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人。”
    江归一猛然?扯她的手,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我们就是一个人。”
    “你不是。”陈窈镇定自?若,“就像你说的,他消失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就是一个人。”
    “和你睡觉的人是我,为你挑鱼刺的人是我,求你爱我的人是我,往身体刺名字是我,和你接吻的人是我,跪着舔的人是我,让你爽的是也是我。”
    这场博弈江归一拥有的筹码太多。陈窈紧捏着拳头,抿唇,“那又如何??”
    江归一深深凝视她,凌厉的眼神嵌进她的血肉,几?乎要将她的皮囊一片一片剐开。
    “所以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动心了。”
    “不是对失忆的江乌龟,是对江归一。”
    江归一的手指按在腕间?脉搏之上,如同扣住一条狡猾的蛇的七寸,陈窈失去语言能力。偏偏他还要恶劣地按压,让脉搏的细微跳动扩张,蔓延至心脏。
    “哪怕只有一点,我在你眼里和别人不同。”
    她一个激灵,全身冒汗,深呼气,矢口否认,“没什么不同。”
    江归一端详陈窈的微表情,继续进攻,“那好,我问你,赵妄铭葬礼那天,你原计划准备除掉所有人,为什么早不送晚不送,偏偏那天把我送监狱?”
    “跳海之后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不走?”
    “从巴瑶族回?来你也可?以离开,为什么选择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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