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平看着站在苏绣前的王蔓云,非常紧张。
    他不信任王蔓云,不是人品上的不信任,而是不信从来没有摸过苏绣的王蔓云,能解开双面绣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蔓云,你不要紧张,你要相信你自己,既然郭素灵同志说你行,你就一定能行。”朱正毅鼓励妻子,此时的他已经无法从妻子的表情中看出对方的真实情绪。
    但他不希望妻子有压力。
    如果名单毁了,那他就一力承担。
    王蔓云没有回答,此时的她眼里只有苏绣上栩栩如生的山水画面,经过跟郭素灵大师的交流,她对苏绣的了解更深透。
    眼前这副山水在她眼中慢慢有了脉络。
    而脉络就是山水的主、分支线,这庞大复杂的线条中隐藏着唯一的一根副线,而这根副线就是隐面能否显现的关键。
    此时王蔓云所有心神都集中到了苏绣里,外界的一切被她自动屏蔽。
    她在寻找隐藏于亿万根丝线中的唯一一根。
    朱正毅跟刘安平立刻看出王蔓云的状态,两人全神贯注稳住双手。
    拿枪的军人,手是最稳的。
    苏绣在他们手中没有一丝颤动,稳若磐石。
    时间在王蔓云寻找隐线的过程中缓慢流逝,转眼就到了晚上八点。
    这时间点不少家庭刚吃完饭,而天也刚刚彻底黑下不到半个小时,是最热闹,也是人们最放松的时刻。
    出门遛弯散步的一些家属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医务室的伤病人平时饭后也会在大院里遛弯,这是常事,大家经常会遇到,熟悉的,还会打招呼聊几句,但不管怎么遛弯,他们还是会在天黑前回到医务室。
    毕竟天黑后对于行动不便的病人来说会非常麻烦。
    今天很奇怪,原本早就应该回到医务室的伤病人,在这个时间点集体出了医务室。
    拄拐的,断手的,头上包着纱布的,还有打着夹板的,一个又一个,他们穿着医务室特定的病服离开医务室走向家属区住宅。
    一眼看去,莫名有种恐惧感。
    “老宋,天都黑了,你不在医务室里待着,这是要去哪闲逛?”
    有认出病人的家属,诧异地问了一声。
    然后并没有得到回应,不仅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被问话之人连头都没有回。
    “这是怎么回事?”
    问话之人诧异了,看向身边之人。
    被看的家属摇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杨,你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腿都断了还往外跑,这是嫌腿断得不够彻底吗?”又有人认出了熟人,赶紧冲过去搀扶。
    那是名拖着夹板坚定走路的伤员。
    昏黄的路灯下,大家能看出老杨腿上的夹板因为行走,早就歪歪扭扭,甚至包裹着腿的纱布已经被血液浸湿。
    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搀扶住老杨的家属原本还打算指责一下对方不爱惜身体,然后就跟对方扭过的头对视了。
    漠然空洞,眼里没有光。
    吓得搀扶住对方的家属全身瞬间冰凉,身上的汗毛也根根竖立,什么情况,他怎么觉得老杨得了失心疯,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跟他遭遇一样的,还有其他家属。
    能在家属区医务室住院的几乎都是军分区的人,不是军人,就是军人家属。
    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大院,彼此都认识。
    发现认识的人大晚上顶着伤痛闲逛大院,相熟之人肯定要关照。
    然后大家就发现,今天晚上的所有伤病员都不对劲。
    空灵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脸,冰冷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害怕。
    “老杨,你怎么了,老杨……”扶着老杨的家属着急起来,多年的战友情让他在感知到危险后,赶紧干预,他担心干预晚了,战友这条腿就真的废了。
    “安静,都别打扰他们,他们被催眠了,现在外力惊醒或者是打晕,都有可能对他们的脑部造成巨大的伤害,大家别轻举妄动。”
    急匆匆赶到的刘医生,及时出声阻止。
    医务室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有人上报,刘医生原本是待在老太太身边的,收到消息,老太太就赶紧让他来大院查看。
    刘医生只犹豫了一秒,最后医生的职责让他选择奔赴家属院。
    根据描述,他知道这个时间点离开医务室的伤病人是中了催眠术。
    让他没想到的是乐乐的催眠术这么厉害,能催眠这么多人。
    更让他心惊的是。
    这次的催眠跟以往不一样,不是简单叫醒就能恢复,他甚至都不敢让人把这些被催眠的人打晕,他担心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刘医生的声音出现得太及时。
    也及时阻止了一些眼见叫不醒战友,准备把人敲晕的军人。
    很多人举起来的手因为刘医生的话停在了半空。
    然后眼睁睁看着跟伤病员冷漠、机械地接着往前走。
    根据他们行走的轨迹,大家发现这群人的目的地应该是领导们的居住区域。
    第一时间,就有人去汇报领导赶紧撤离。
    剩下的家属们则是迅速涌到刘医生面前,着急问道:“老刘同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做什么?”
    “安静,各回各家,看好家里的老人跟孩子,别出门添乱,事情我们军分区领导会处理好,别担心。”刘医生把赵德贵的命令宣布。
    这会朱正毅正在周家坐镇,家属大院的安危就由赵德贵这个司令统筹。
    “是。”
    家属里住的都是军人,听到命令,立刻迅速离开。
    十几秒钟后,刚刚还沸腾拥挤的场面冷清下来。
    刘医生看着一些伤病员已经崩开的伤口,非常气愤,原本伤员经过医治,只要休息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但现在遭了这么一遭,伤势更重,严重情况下得截肢,轻微的也一定会感染。
    就算治好了,说不定都会影响走路。
    这是害命!
    怒气冲冲的刘医生在人群里寻找乐乐的身影,可不管怎么找,他都没有看到人,甚至范问梅的身影也没有看到。
    “乐乐跟范问梅呢?”
    刘医生问赶到身边的一师师长胡德兴,家属区的包围与机动由对方负责。
    “没有找到。”
    胡德兴神情更严肃,他没想到眼皮子底下的人居然就这么不见了,医务室动乱一开始,他就迅速带人包围与搜查乐乐与范问梅的下落,可到现在为止,没有找到人。
    甚至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家属区里还有乐乐的内应。
    “徐文贵家去看了吗?”
    刘医生想起乐乐跟徐大娘的关系,轻轻问了一句。
    “去了,仔细搜查过,没找到人。”胡德兴语气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这人这么麻烦,当初就不应该把外围监视的战士撤离。”
    刘医生见胡德兴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得解释道:“如果不撤离,中招的人还要多,你难道没有留意到那支队伍里的医护人员吗?”
    胡德兴这才想起那支特殊队伍里的医护人员。
    连医护人员都能在不知不觉中中招,外围的战士就算意志更坚定,也不见得能逃过催眠。
    “催眠术那么厉害吗?”
    胡德兴一边眼光深沉地领到队伍缩小包围圈,一边轻轻问了刘医生一句。
    “这么厉害的我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根据历史记载,确实有非常厉害的,据说一出手,就能控制一座几万人的小城。”
    刘医生眉头深锁,对眼前的情况一筹莫展。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多人被催眠,只有抓到乐乐,才能解除。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神话故事?”
    坚定的唯物主义胡德兴不怎么信刘医生的话。
    刘医生说那番话可不是为了让胡德兴信,还是不信,对方问了,他回答,至于信多少,他可管不着,他此时最着急的是把乐乐抓到。
    “你放心,赵司令已经加派人手彻查整个家属大院,只要是藏了人,应该能很快找到。”胡德兴看出刘医生的担心,轻声安抚。
    “我现在担心去查找的同志有危险。”
    刘医生更担忧了。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干看着?”胡德兴也是束手无策,这种找不到人,也救不了被催眠之人的无力感,让他极度不爽。
    “等乐乐主动出现。”
    刘医生知道亚人格不是无缘无故搞这一出,有目的,肯定就会出现。
    “那些同志我们就真的放任不管了?”
    胡德兴指着前方无数背影,心疼得很。
    那些伤病员中,有些是他手底下的兵,有些是他的战友,还有些是曾经那个年代挺过来的老兵,老同志,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控制,加重伤势。
    “一会看情况,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刘医生深深叹息一声,跟了上去,同时命令跟在身边的助理,让对方去汇报赵司令,请求调野战与海口基地的医护人员赶来。
    他们做了万全准备,还是没想到医务室的医护人员也中招。
    很快,被催眠的伤病员就包围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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