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 家里也配得有照顾领导的保姆。
    保姆叫做李美心,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妇女,秦安娴来招呼朱正毅时, 她也从厨房里跟着出来了, 等朱正毅进门, 就赶紧递了一双拖鞋过来。
    “谢谢。”
    朱正毅接过鞋,却没打算换, 这里是张家, 又不是他的家, 他今天虽然来了,却没打算久留, 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换家居鞋。
    六十年很少有主人要求客人进门后换鞋的。
    一般换鞋,都是家人的待遇。
    所以朱正毅道谢后,很自然就把拖鞋放在了门内侧的位置,然后走向已经等在客厅沙发旁的张文勇。
    “坐。”
    张文勇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自己先坐下。
    朱正毅不是毫无家教的人,他没有自大,也没有故意给张文勇难堪,而是等对方坐下后,他才坐在对方刚刚指定的沙发上。
    “你……你好吗?”
    张文勇看着朱正毅,内心其实是激动的。
    抛开做戏的虚伪,两人真正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后,看着朱正毅那张略微熟悉的脸,哪怕沉浮半生的人,也会激动与微微紧张。
    一时之间只能说出这句简单,但又不简单的话语。
    朱正毅沉默地看着张文勇,他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沉默几秒,才平淡地说道:“我很好。”
    是的,他很好。
    真的很好。
    不管在没有张文勇的日子里,他是如何煎熬过来的,但现在的美满生活对于他来说,真的非常好,好到只要一想到王蔓云,想到两个聪明的孩子,他嘴角都会含笑。
    听了朱正毅的回答,轮到张文勇沉默了,他知道朱正毅这句很好意味着他失去了什么。
    从来没有参与过的岁月,彼此都是不需要的。
    “月底是何先生的生辰,主席邀请宁城的刘梅老同志来京城赴宴,点名我妻子相陪,过几天等他们到了,我想带妻儿去给我母亲上上坟。”
    朱正毅不等张文勇沉默太久,就表明了今天上门的主要目的。
    “主席邀请?”
    张文勇眼神一变,立刻就明白了根源,有点担心,他一是担心自己家可能要天翻地覆,妻儿吃亏,因为朱正毅妻儿的资料他都有,当然知道自己妻儿不是对手。
    他二担心的是此时上京,会不会被背后之人谋害。
    “刘梅老同志是我前妻的母亲,跟何先生是旧识,因为岳母多年来身体不怎么好,才没有来京,这次受邀,是因为经过休养,身体大好,才来跟几位先生聚一聚,她们当年都是同路人。”
    朱正毅接着透露刘梅低调的身份。
    张文勇是认识与知道刘梅的,查出朱正毅是自己儿子后,他也就知道对方跟朱正毅的真正关系,此时见朱正毅大大方方说出来,他就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只能无奈表态道:“我跟刘梅同志也是旧识,等她到了京城,我可得请她来家里叙旧做客。”
    “我会跟刘梅同志提起。”
    朱正毅满意张文勇的配合,也不打算再多说其他,而是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我一会还有个会,就不久留了。”
    他虽然来了,却没有打算留下吃饭。
    面对秦安娴那张一看就不安好心的脸,他吃不下。
    从朱正毅跟张文勇聊上,回到厨房忙活的秦安娴就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听到朱正毅说起刘梅,还有刘梅跟几个先生的关系,她的腿顿时软了。
    她从来不知道朱正毅还有这么强硬的关系,早知道她头几天干嘛在几个先生哪里说朱正毅的坏话,这事要是捅开,几个先生估计得更厌烦自己。
    秦安娴不敢就这样让朱正毅离开。
    迅速冲泡好一直在准备的茶水,满脸笑容亲自端了出来,“正毅,这是老张同志珍藏着一直舍不得喝的茶,你来里,肯定给你最好的,你尝尝味道。”
    “谢谢。”
    朱正毅微微点头接过,但也没有喝,而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态度很鲜明。
    就像秦安娴不想跟朱正毅扯上关系一样,他也不想跟张家扯上关系,要不是父子关系已经上达天听,他都不知道张家的门朝哪个方向开。
    秦安娴被朱正毅的态度弄得很尴尬。
    此时的她也看出朱正毅对张家确实是一点都不在乎,再想起昨天传来的小道消息,她后悔,无比的后悔。
    干嘛目光那么浅短,真以为朱正毅会在意丈夫的身份与地位。
    哪怕没有丈夫,朱正毅不仅有几位先生的关系,还被军分区的朱老总看重,更让她胆寒的是,朱正毅被主席留吃饭了。
    能被主席留吃饭的人可不多。
    她家老张这辈子也就偶尔那么几次。
    秦安娴是个很现实的人,可以说是这年代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当发现事情对自己不利时,她不仅拿得起,放得下。
    也低得起头。
    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大大方方对朱正毅道歉道:“正毅,对不起,以前是我不了解你,听信传言,才对你多有针对,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看在老张的面份上,不计较。”
    朱正毅跟张文勇都略微吃惊。
    两人都没有想到,平时那么好面子的秦安娴,能在家里保姆还在时,说出这番道歉的话。
    “秦同志多心了,我对秦同志的行为没有任何想法,我只希望大家平淡相处,别多事。”朱正毅见今天上门的目的达到,才正式跟秦安娴说话。
    也算是定下了两家相处的方式。
    “正毅说得对,我们两家今后确实宜平淡相处,我会把握住度的,保证不给双方添麻烦。”秦安娴识时务,同意朱正毅的安排。
    一点没有觉得对方是晚辈,不该拿主意。
    朱正毅内心更警惕,他根本就不信一个对自己一直含有敌意的人会轻易和解,也不信对方真的甘愿当后妈,所以他没有再跟秦安娴说话,而是看向张文勇。
    明确表态道:“时间不早,我得离开了。”
    “真忙工作?”
    张文勇怀疑是朱正毅找的借口,他其实也没有一定要跟对方吃晚饭的意思,但朱正毅这避如蛇蝎样,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于公,他已经积极配合对方办事了,就不能看在自己极力配合的份上,给自己一分面子?
    于私,他怎说都是朱正毅生物学上的父亲,作为老子,儿子第一次登门,就算是做戏,都不能演好一点,让自己真的感受一下父子情吗!
    “真有事。”
    朱正毅知道张文勇质问的深意,却没有妥协。
    张文勇沉默:“……”
    还算温和的脸也沉了下来,威严的气势开始蔓延。
    朱正毅是军人,常年拿枪之人,气势比张文勇更凛冽,威严也更重,张文勇一垮脸,他脸上的淡然也消失,气势凌厉起来。
    宽大的客厅里,父子二人长得虽然不太像,但却一样的威猛。
    空气瞬间凝固。
    一旁的秦安娴脸色都白了,她被吓得不轻,生怕这对还没相认的父子打起来,犹豫着想劝架,但不管是张文勇,还是朱正毅,她都看出不好惹,不知道该怎么劝,又或者是先劝哪一个。
    厨房里,保姆一边做饭也一边留意着客厅里的情况。
    看着这针尖对麦芒的对峙,吓得菜都不敢切了。
    生怕切菜的声音打破对峙成为罪魁祸首,只能小心翼翼躲在角落小心呼吸,在张家当了多年保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气势上能让张文勇吃亏的人。
    “我走了,下次来吃饭。”
    朱正毅真还有事,没时间多跟张文勇耗,此时的他都不知道对方是在顺势演戏,还是真的想在自己面前展露长辈的威严。
    见时间差不多,他收回看向张文勇的目光,直接起身走向大门。
    “你……”
    张文勇差点被朱正毅气死,但也迅速反应过来。
    朱正毅不是他另外的那几个子女,也没有一直跟在身边被自己教导,他的威严与脾气在对方面前,就是个屁。
    “老同志,你这也一大把年纪了,脾气收敛点,别真弄出什么心脑血管疾病。”朱正毅对张文勇没有父子情,但却也不想对方有个三长两短。
    作为领导,张文勇还算是合格的。
    朱正毅走得一点不留恋,随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回过神的张文勇慢慢转头看向一旁围观了全部的妻子,脸色迅速成了猪肝色。
    “这……这小兔崽子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冒出来的,太生气了,他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快速往脑袋上冲,有点晕乎乎。
    也能感觉到脸跟脑袋都在发烫。
    “老张,淡定,淡定,你别乱想,正毅刚刚已经说了,下次来吃饭,他今天应该是真的很忙,才没留下吃饭,你别多想,也别乱猜。”
    秦安娴被张文勇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不仅赶紧安抚,还大声叫保姆拿降压药。
    张文勇这年纪的人,一直都处于高强度工作中,很多时候饮食也不怎么规律,有些老年病是在所难免的。
    李美心一直在厨房里留意着客厅里的动静。
    秦安娴一叫她,她不仅倒了温水,还快速找出降压药送到张文勇身边。
    她也着急。
    “张同志,你别急,赶紧吃药喝水,先把血压稳下来。”李美心一边安抚,一边把药递到张文勇摊开的手心。
    一口药下肚,再喝一大口水,张文勇才觉得脸没有那么烫了。
    “老张,我要批评你了。”
    几分钟后,秦安娴见张文勇脸色恢复,心跳才慢慢降下来,她虽然不满丈夫,也对丈夫冷心了,但绝对是最不想见到丈夫出事的人。
    因为张文勇是领导。
    只要一日活在世上,她就能享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待遇,哪怕是面对那几位先生,她有有一定底气。
    所以自从张文勇年纪渐大,她对对方的健康就尤其在意。
    秦安娴没想到朱正毅一个简简单单的言行,就能让张文勇这么受影响,内心不满的同时,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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