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在经过一轮刷掉了百分之七十考生的初试之后,江南省统一高考正式开始。
    孤峰县一中考场,卢家湾的23个考生全部集中在操场一角,等着进教室考试。
    他们最初都是经过考试挑选,一部分人参加了选拔兽医的培训班,后来杨兴秀组建的女生学习班,也是从被人为淘汰的女生里面召集人过来组建起来的,其中年纪最大的也才18岁,年纪最小的甚至还要两个多月才满14岁。
    这些人在陈凡的教学光环笼罩下,苦学了一整年,将该学的知识全部学会,考试外的知识也没少学。
    尤其是在最后一个月,陈凡为了让他们打掩护,几乎每天都开着教学光环给他们讲课,尽量保证每个人都能得高分。
    这些人前半年主要在学小学和初中课程,算是巩固基础知识阶段,后半年才主攻数理化、兼学其他科目。
    他们也没有陈凡给他们出谋划策、提前安排,面对高考,所有人连报名的勇气都没有。
    陈凡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轻声说道,“我查到写小姜匿名信的人就在那群人里面。”
    张文良看着他完成变装,眼睛都直了,“衣服还能这样玩?你在哪里买的?”
    陈凡整理好衣服便往前走去,“没空。”
    不管是卢家湾的人,还是两旁的外地知青和本地考生,听到他的话,都纷纷开始自我检查。
    黄莺立刻说道,“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还能应付。”
    张文良满头大汗地在操场上转悠,找了好几遍,还没找到人,便到一棵树上靠着,点燃一支烟,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依旧在操场上搜索,“去哪里了呢?”
    不过这里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是这种打扮,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陈凡站在通往教室的必经路口,为大家鼓劲加油,“放轻松、别紧张,李先生告诉我们,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他、在战术上重视他……”
    在卢家湾众人的另一边,则是南湖公社的其他考生,主要都是南湖高中复习班的人。
    顿了一下,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不是我要故意麻烦你,是他们就信你,我能怎么办呢?”
    城市里高考的主力军是应届和往届毕业生,农村里面却以下乡知青为主,本村人能参加高考并考上大学的,不能说很少,只能说比凤毛麟角还要少!
    所以说,只要这一波卢家湾的23个人能全部考上大学,最好还都是重点大学,啧啧啧……,那不得了!
    还真有不少人随身带着复习资料,想着进考场前能再多看几眼,此时怕无意中带进去,都纷纷将资料拿出来,交给陪同过来的人收着。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张文良,“要不、你去?”
    这群人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哭哭啼啼,等校园的铁栅门打开,便被一窝蜂地赶出校门。
    两处分开的考场里,姜甜甜和姜丽丽各自将自己的准考证摆放到桌角,等拿到试卷,不约而同地看向手腕上的一根棉绳,脑子里响起陈凡的话,“临阵当如棉,似柔实刚,只管放松了去考,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到时候谁还会去关注两个无关紧要的姜家姐妹?
    陈凡左右看了看,反手搂住他的肩膀便推着走,直到走到远处一颗大树后面才停下,才小声说道,“我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不知道他们的水平?你就是个领队的,做好后勤服务就行了,有底没底那是他们的事。”
    还扯着衣服比划,“而且还可以拆卸的哦,几件衣服分别组合,就可以有好多件。”
    不一会儿,学校里的大喇叭声音响起,考试时间到了,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所有人都有序入场。
    (大佬的准考证,后来在二流报纸高级编辑岗位退休。所有准考证中感觉那个女生最漂亮,这个最帅)
    随着考试铃声响起,校园里迅速安静下来。
    随后,又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投入到考试中去。
    说完便转身往里走。
    陈凡先脱掉棉衣,用力抖了抖,再反过来穿,便是一件棉丝面料的中长款棉风衣,裤子和鞋子不好换,也没必要,然后将围巾拿下缠在脖子上,摘掉帽子折了几下,雷风帽就变成了瓜皮帽。
    陈凡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早有所料。”
    张文良咂咂嘴,全神贯注看过去,顿时眉头微皱,“她们好像都是在6队插过队的知青。”
    (考场外临阵磨枪)
    陈凡此时却不在人群中,他穿着一件朴素的蓝色棉衣棉裤,脚上是一双土布鞋,头上戴一顶土布缝制的高仿雷风帽,帽檐直接拉到眉毛下面,脸上还用一块土布当围巾围着。
    陈凡走到跟前,对着喊“师父”的张翠娥笑着点点头,再看向众人,“马上就要考试了,紧不紧张?”
    陈凡看着近在眼前的卢家湾众人,脸上满是无语,都到地头了你让我走?
    此时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就是操场上最靓的仔,几乎所有人都看见陈凡走过来,张翠娥、黄莺、杨菊和刘丹迅速迎了上去,其他人也跟着往那边移动。
    陈凡一记擒拿手将他的手扣住,没好气地说道,“我在观察敌情,别妨碍我。”
    不过,仅仅如此、可不够!
    那些生产大队的情况,就和一年前的卢家湾差不多,绝大多数人只读了初小,认识几个字、会算数,也就是这个水平。
    随即紧跟在后面,“哎,你还没说报什么仇呢?”
    他转头看着张文良,“你不声不响地在我面前挥手干嘛?”
    于是亲自出马,以老大哥的身份对他们嘘寒问暖,还组织他们去陈凡给学习班同学讲课的课堂上蹭课,没两天就将所有人收心。
    当时陈凡就回了他一句,“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想办法赚点利息,不能让他们白占便宜。干脆你去将他们收编,今天占的便宜,让他们以后百倍奉还。”
    在他们两旁,一边是40多個外地知青。
    张文良脸色一垮,“这话说的,好像我跟她们很熟似的。”
    陈凡将衣服整理整齐,撇撇嘴说道,“买?哼哼,这是我自己做的。”
    眼看工作人员就要回去,一个人扒着铁门大声喊道,“同志、同志、这是怎么啦?”
    张文良眨眨眼,甩了甩手,“先不说这个,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我看有些人好像还比较紧张,你去跟他们讲两句。”
    他看向刚才陈凡看去的方向,不解地问道,“报什么仇?”
    一名工作人员转过身来,立刻呵斥道,“小点声,里面在考试呢。”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睁大眼睛,弯着腰慢慢走过去,凑到陈凡跟前,“靠,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说到最后,他突然提高声音,“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口袋,千万、千万不要把复习资料带进考场。
    此时还有许多人捧着复习资料认真阅读,或者互相讨论,做着最后的准备。
    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在树根旁,从头到脚就突出一个字,土!
    张文良脸皮直抽抽,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有空的时候给我做一件呗!”
    他再转头看向前方,“反正小姜也回城了,考不考大学都在她自己,不过此仇不能不报。”
    这么多人中,其实有一多半并不是南湖公社的,只是这段时间在南湖高中复习班学习,不知怎么地就搭上了南湖知青的线,发现他们的学习进度比自己快得多,而且其中有几位热心的哥姐肯为他们解疑答惑,便不顾面皮死劲往上贴,成功打入南湖知青圈子,成了“自己人”。
    与校门隔了一条马路的路边,陈凡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眼睛盯着校门,默默抽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文良快步跟上,“哎,你怎么找出她们来的?”
    一听这话,张文良连连点头,两手一拍,“这个办法好,她们让小姜考不成,那就让她们也考不成,就这么办!”
    如此一来,陈凡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陈凡笑了笑,对着众人说道,“相比其他人,你们已经复习了一整年,几乎所有的考点你们都学习过,之前我给你们出的模拟试题,你们也都能得90以上的高分,只要能够正常发挥,就一定能考上。”
    陈凡微微一笑,“下毒!”
    这一喊不得了,当即就有考生大声背诵着口号,昂首阔步地迈入考场。
    虽说也有极少数不肯放弃、在家里努力自学的,可是学习水平最多也就与当时选拔兽医考试时的杨菊和张翠娥她们相当,不可能更高了。
    刚才我也仔细观察过,虽然那群人都在看咱们队里的人,但是只有她们三个在注意找人,显然是想看看小姜有没有过来,如此再无疑问。”
    今天是正式开考,不比初试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今天被查出来携带资料,不仅全部成绩都要作废,还要追加处分,一定要注意啊。”
    张文良却不依不饶跟了过来,“不是,你在干嘛?”
    理科难度更大,可报名的人也更少,以他们的学习进度,只能说难度更低,这把稳赢。
    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有人爆发,有的抬起脚便开踢,有的脱掉鞋子拿鞋底板死劲抽,还有的恨铁不成钢,冷着脸直接挥手赶人。
    顿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想好怎么下毒没有?”
    讨论了小半个小时,张文良脑子里又否定了一个主意,突然听到对面校园里传来一阵哭泣声。
    陈凡眼睛微眯,瞟了他一眼,再看向南湖公社考生的方向,沉吟两秒,“算了,先稳定军心,报仇的事以后再说。”
    而诸如陈凡这种陪考人士,都被请出校园外,直到考试结束,等里面的考生出来。
    张文良不假思索地点头,“这个必须报。”
    然后两人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下毒,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不会让人联想到自己身上来呢?
    说着突然伸出手狠狠一抓,“就此锁定嫌疑人!”
    听到这话,张文良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原来你把自己搭进去,给小姜办了回城,是因为这个?”
    陈凡瞟了他一眼,虽然他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但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内情的,估计也就只有张文良了吧!
    脑子里少根弦,确实能少很多烦恼。
    陈凡的视线透过烟雾,仿佛看见了……一只手?
    陈凡瞟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离我远一点。”
    对此安全也没什么办法。
    说着便迅速换了颗树靠着。
    就没这么办事的!
    可这些人脸皮厚(脸皮薄的都自己主动离开,甚至不好意思来),而南湖知青中也有不少善良的人,大家同为外地知青,难免感同身受,也就这么接纳下来。
    事实上这也是当前全国基层乡村的正常状态。
    他也看向那些人,小声问道,“找到人了吗?”
    校门外则一片哗然。
    这些基本上都是南湖公社本地人,而且以镇上的居民为主,其他生产大队的几乎没有。
    这边的人在喊口号,那边的教室里便有人唱起了“东方红”,知道的清楚他们是在为高考打气加油,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有文艺汇演呢。
    张文良转头看去,仔细打量几眼,脸色很不好看,“你说什么?我站这……”
    搞不好连二流报纸都会被吸引过来。
    然后打着“抱团取暖”的名号,全部留下联系方式,并商量好各自要填报的学校,尽量“城市集中、学校分散”,尤其要避开卢家湾那群不拿分数当分数的牲口,让大家都能考上大学,以便日后收债。
    他说着晃了晃脑袋,笑道,“我看做衣服的书的时候,就想到能不能把两件衣服合成一件,正面穿完了穿反面,这样就等于有了两件衣服,试了好多次,浪费了不少布料,终于被我试验成功了,怎么样,帅不帅?”
    学习资源就这么多,而且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还要给他们分一部分、抽时间给他们解疑答惑,这不是舍己为人么?
    什么情况?
    被惊动的不止是他们,校门口好几十个陪同人员都不自觉地往门口涌过去。
    张文良愣了愣,“报仇?”
    所以如今他们也算是一个群体,只不过由于这段时间常驻卢家湾,于是一切活动都跟着卢家湾的人走。
    张文良一听,鼻子都快气歪,“我在找你啊!出来的时候你非要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地方我找了你好多遍,一直找不到人,伱不在我心里没底啊。”
    张文良瞬间瞪大眼睛,“不至于吧,这么狠?”
    说着就要去抓他脸上的面巾。
    张文良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那群被轰走的女生中的三个人,张大嘴喃喃说道,“好嘛,不用你下毒,她们就完蛋了。”
    所以与全国超过7成的人报考文科不同,除了张翠娥、黄莺、刘丹等寥寥几人报的是文科,其他全部都报的理科。
    陈凡,“我找学区办公室和地委教育处要了那几封匿名信,记住信里的笔迹,再翻看了南湖公社所有的报名表,发现只有她们的资料与信里的笔迹完全一致。
    顿了一下,又指着那群人小声说道,“这些都是夹带小抄被发现的,按照规定驱除出考场,今年考试全部作废,至于回头要怎么处罚,等高考结束再说。”
    随即远远地指给他看,“那个穿花格子的女的,戴白围巾的女的,还有戴黑眼镜、扎两个辫子的女的。”
    陈凡咂咂嘴,苦恼地揪下帽子,“没想好啊,我跟她们又不熟,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她们写了匿名信,肯定对我有提防。”
    张文良咧嘴笑道,“我不是看你在发呆么,没想到还挺警醒。”
    陈凡微微一笑,“锁定了3个目标。”
    很快,所有考生都进了考场,他们拿着准考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又拿出文具,等着考试正式开始。
    陈凡瞟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是说想办法给她们下点泻药,让她们在考场上都成软脚虾,考不成考试,就算勉强进考场,也只能考低分!”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云湖市区,此时高考也在同步进行。
    最初安全得知这件事之后,还跟陈凡抱怨过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跑来占便宜。
    张文良默默吐槽,“全队就你最闲,怎么可能没空。”
    安全一听也对,便宜都已经占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还不如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找补回来。
    张文良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报仇?”
    说着挥了挥手,“那你去报仇吧,稳定军心的事我来。”
    不一会儿,便看见几名负责安保的战士,押着几个人出来。
    陈凡很是无奈地抓了抓脑袋,“操场上这么多树,你靠哪颗不好,偏要靠这颗?”
    这年头的大多数人就是这么简单,帮亲不帮理!
    何况自己还是占理的这一边。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现在最后检查一遍,准考证、钢笔等文具有没有带齐,等进了考场,不要去管其他人,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认真答自己的题。”
    这些人年纪就大多了,几乎都在27、8的样子,有些还是夫妻一起赶考,争的是逝去的青春。
    今天是农历10月30,明天就是冬月份,即农历11月初一,差不多也到了要下雪的时候。这天气阴冷阴冷的,虽然没有下雨,可北风刮个不停,寒气直往人脖子里钻。
    陈凡眼里闪过几分笑意,点着头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至于那几个女生怎么也想不通复习资料是怎么留在口袋里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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