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梁友看到她相比之前愈显娉婷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
    找到席川,还是在他的解剖室。
    旺财被放在了铁床上,身上被插满不知名的仪器,有黄色的液体正朝它的体内输送。
    乔崎换好衣服,将双手消毒,走了进去。她的脚还有些跛,所以走得很慢,待到走近时,发现席川额头满是大汗。他戴着口罩,双手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
    她看了眼旺财,它已经不会动,眼睛微眯,只有肚子还在轻微起伏。
    无声的现场,冰冷的室内,周围全是人体标本和满是棱角的仪器,就像一张专门吃人灵魂的大嘴。
    乔崎忽然有点难过。
    十分钟后,显示仪上出现一排警告的字样,乔崎一眼看过去,那是一排用英文写的红字:无生命迹象。
    铁床上的小狗,终于闭上眼;这时,机械的仪器也开始发出“嘟嘟”的声音,回响在屋内。
    乔崎盯着刚才还有口气的旺财,鼻子一酸,瞬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席川却是面无表情,盯着它的尸体良久,喉结微动;几分钟过去了,他摘下手套,转身将双手放在乔崎肩上,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清明无比:“乖,你先出去。”
    她深吸口气,在走之前最后摸了一把小狗,然后瘸着腿离开。
    乔崎离开后,席川重新戴上手套,缓步走到一处透明的液体装置前——那里面装了些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内脏。他按下旁边的按钮,待到液体放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内脏取了出来。
    脸色冷如冰霜的席川,拿了一旁的解剖刀,从容不迫地走近旺财的尸体。
    ……
    乔崎匆匆擦了澡就睡下去,邢毅一行人在十二点之前也已经离开,外面的路灯照射进来,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个小时,沉沉地睡了下去。
    梦里,她看见岳老六站在别墅门口,将朝他冲过去的旺财狠狠踢到墙上。他凶悍而狰狞的脸,一如当时在金三角时的模样;之后,她又陆陆续续梦见一些往事,当时岳老六要找猥琐男来搞她,老刘跪在他面前,被他强迫吃下一泡人的排泄物后,这才放过她。
    光怪陆离的世界,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在下坠,身体也持续发热,而后,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扯离那个泥淖的沼泽。
    感觉到唇被人堵住,一条温柔湿滑的舌头钻了进来,乔崎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喘着粗气,透过黑暗看向那双精锐的眼眸……
    “席川……”看清来人后,她松了口气。
    席川低低应了一声,将被角弄好,脱了上衣钻进来,从背后抱住她。
    “旺财……”
    “它很好,明天你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它,睡吧。”他让她枕在自己胳臂上,低声说。
    他身上隐隐还有消毒水的味道,身体也很热,带了一股子湿气,看来刚洗完澡没多久。乔崎听到他的话,也安心不少,旺财没事就好。她就知道他有通天的本事,连起死回生这种事都能办到。
    “晚安。”她实在是困得不行,抱住他的手臂,再次陷入了梦乡。
    这次,没有再做恶梦。
    而一旁神志清醒的席川,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足足看了她两个小时。
    如果,以后你出事了,我也能将你从死亡中拉出来,那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席川摸着自己的心脏处——跳得很不规律。
    不过那又怎样,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你。
    ……
    凌晨三点,街上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关掉,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起来,挟来一股春天特有的尘土味道。
    童家巷的小路上,姜进靠在一棵槐树旁,捂着嘴吐了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他一人。刚才血腥的一幕,现在正在他的脑内无限循环着播放。他看见岳冠雄将那人的手生生砍下来,然后扔给旁边的藏獒吃掉。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看清楚了吗?”当时岳老六摸着藏獒背上的毛,嘴里叼着一只加了料的烟,对他说,“我会让我心爱的宠物,一口一口将你吃掉,但我会把你的骨头留下来,每个月寄回你的家中。”
    这个男人,浑身透着一股阴寒,尤其是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经历了不少风霜,已经显得颇为粗糙,脸上粗大的毛孔和滋生的胡渣,生生添了几分硬气。时间磨砺得他愈发地狠戾,狠到会不计较任何人的性命。
    姜进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路一跛一跛的,却不断朝前面的路口跑去。他想起那天在那间废弃的工厂里,那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的话。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岳老六的确是养了他一年没错,期间也对他很好,满足他在物质上的任何要求,可还不到深爱的阶段。他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随时可以捧上天,也随时可以毁灭。
    姜进头发都被雨打湿了,湿冷的晚上,身体却不停发汗。
    街上的车稀少得让他绝望,偶尔路过的行人也是走得匆匆,根本没心情看他一脸。
    他俊秀稚嫩的脸,开始变得青白青白的。随后,一辆保时捷停在他面前——那个当初给了他一刀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透过车窗斜睨着看他。
    姜进赶紧上前,不停拍打车窗:“求求你带我离开……求求你……”
    席川放下车窗,声音冷得令人发颤:“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姜进长长吁出一口气,捂住胸口,咬牙,摇摇头:“他要杀我,他知道全部的事情了,我做不来……我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
    “愚蠢。”席川嗤笑,“上来。”
    “呼……”姜进捂住发疼的大腿,一步一步朝副驾驶座走去。
    上了车后,他低声道了谢,而后一言不发地抹了一把被雨淋湿的脸。
    半响后,车子路过一个收费站时,姜进缓声开口:“他不肯相信我,说我露出了很多马脚,还逼问我让我来的人是谁。”
    席川没回答,眼神在瞟到他领口处的红痕时,神情越发地厌恶。
    姜进被岳老六养了一年多,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常驻在这个位置,当他身边的人。他对岳老六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岳老六平日里做生意,需要和女人接触,他心里会吃醋,可他觉得,岳老六心里在乎的人,只有他。后来,他发现岳老六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搞上了,曾经一度要逃离他,可也被他妥妥帖帖地收服了。姜进有一段时间,对这个男人极其依赖,甚至天真地以为,这段畸形的恋情正是他所向往的。
    可今晚,看到他的做法后,心里却升腾起无限的恐惧。
    “能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吗?”见车子朝郊区的方向走去,姜进有些害怕,捏住了裤子,低声问。
    席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开车。
    “先生,能麻烦你……”
    “闭嘴。”席川冷声道,“现在跟我去个地方,考验一下你的情*夫,是不是真的能对你放任不管。”
    姜进浑身的血液都冻住。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懂的。
    眼前这个男人,眉目冷清,嘴唇紧抿,看起来很不好惹。他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可也被他周身的气场给煞住,顿时说不出话来。
    直到车子停在一栋老宅前,他这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席川率先下了车,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车外,像一具僵尸,在黑夜中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姜进双腿发抖,被他吓得肌肉开始僵硬。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姜进一眼看过去,只见外面那人本就苍白如吸血鬼的脸,愈发地惨白,与幽灵无异。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下来。”
    他看见男人做出这个口型。
    姜进浑浑噩噩地下了车。
    **************
    岳老六正坐在室内抽烟。屋子里贴满*十年代的海报,桌上摆了几个空酒瓶子,墙角有几张蜘蛛网。
    他呼出一口烟圈,盯着墙上那张海报:当时的张国荣和梁朝伟演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轰动一时。这部电影他看了很多遍,心里也留着一寸光,那是他在血腥肮脏的人生中,唯一的希冀。
    床底下的拖鞋有两双,一双大的,一双小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将烟头捻灭,抹了一把头发,准备起身去把窗户关严实。
    屋内有一台崭新的电脑,此刻却自动发出“嘀嘀”的声音。他狠狠骂了一句,捎上铁栓,跻着拖鞋走过去。
    岳老六的神色开始变得很不一样,原本漆黑的屏幕,此刻却出现一个类似于监控的画面。
    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中,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正端坐在屏幕前。
    那双锐利似鹰眸的眼睛,此刻迸射出来的寒意,让他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第70章 活体解剖
    屏幕上很快出现一行红字:现在,解剖教学开始。
    屋内越来越闷热,天花板上的旧式吊扇正吃力地转动,被捻灭的烟头静静躺在阴湿的地板上,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岳老六呆站在原地,额上冒出股股浊汗,不停地打在眼睛里,又咸又痛。他伸出手揉了一把眼睛,拉了旁边的椅子坐过来,这才看清了画面。
    一间明亮的屋子里,年轻俊秀的男孩儿直挺挺地躺在铁床上,他浑身□,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全身的肌肉看起来早已僵硬;腰间的纹身刺眼得直晃得让岳老六眼睛阵阵发疼。他已经沉睡过去,就像没了气,但岳老六知道他还活着,他的腹部还在动。
    男孩儿的旁边放了一些他不太认识的专业器械,消毒水、棉花、钳子之类的东西,浑身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站在屏幕前,驻足了几分钟后,缓步朝男孩儿走去。
    室内静得能听见被关在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诡异得像是被急速拨动的时钟。
    “*解剖比较容易让我兴奋。”男人说着,戴好橡胶手套,拿了解剖刀靠近他的身体,“解剖这种事,从哪里下手,要看个人喜好。”他像是在说着毫不相关的事,如在拉着家常,“我比较喜欢从腹部下手。”
    岳老六盯着屏幕,眼睛猛地赤红。
    “*的内脏都还是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很好。”男人继续说,手上已经开始动作了。那把亮闪闪的解剖刀发出森森寒光,朝男孩儿的腹部刺去,“我会让他毫无痛苦地享受这个过程,他是第一个被我*解剖的人,应该算是幸运的。”
    解剖刀触及那紧实、充满年轻活力的皮肤时,岳老六握紧拳头,嘴唇泛白,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他唯一的爱人被人乱刀砍死的场景——他的肠子被人捅了出来,大腿上的肉被剜下来扔在地上;他痛得在布满玻璃碎渣的地上大声痛叫,却没有一个人去救他。
    他也不能,因为当时警察追来了。
    这边,席川仔细而耐心地将床上人的肚皮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赫然呈现在明亮的屋内。他面无表情地说:“他现在感觉不到一点痛,我给他注射了一种麻痹神经的药,别担心,你的小情人很快就能解脱。”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杀了这么多人,这个债,暂且让他来偿还。”他说着,将解剖刀放到一边,刀口很整齐,流出的血寥寥无几,隐约可见里面的内脏。
    岳老六喉咙发紧,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上的血腥画面,问:“你到底是谁?”
    席川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将姜进的胃捧着取出来放在旁边的铁盘里,“我?我不过是一个法医。”他的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沉,配合着外面的雨声,在这个夜晚,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屏幕那边的人的心脏。
    姜进安然地沉睡,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嘴唇紧抿着,只是脸色却更加苍白。
    “我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说话,请你保持安静。”席川继续将他的内脏取出,动作有条不紊地将其放进铁盘。
    鲜活的生命,在他的解剖刀下,逐渐流失。
    岳老六却在这时猛地抽出枪,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还没人能治得了我,就凭一个高中生就想绊住我?”他冷笑出声,“你要杀便杀。”
    席川总算是停下了动作,慢条斯理地从旁边拿了箱子过来,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着标本的玻璃瓶,上面赫然标着一个姓名:谭风。
    那是一颗早已不会跳动,而被浸泡得失去鲜色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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