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窗帘将光线阻挡在外,整个屋内只留了一盏台灯。乔崎走到窗边驻足了几分钟,隔着窗帘静静看着窗外的绰绰人影。
    “他想嫁祸于我。谁都知道我曾经给美国那边干过几年的事,如果这次能成功,我将身败名裂,臭名远扬。”他起身走到她身后。
    乔崎:“你打算怎么做?”
    “遂他的愿。”
    她稍稍惊讶,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敢肯定,现在外面起码有两架以上的直升机和数百名警力。这样的规模,政府肯定早就准备得当,只等随时将这房里的人逮捕入狱。
    席川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俯身在她唇上亲吻着,又伸出手细细摩挲着她那颗泪痣。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
    说完,他猛然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出卧室,下了楼梯,最后走到大门前。
    门后,等待着他的,是冰冷的牢狱。
    乔崎揪紧他外衣的扣子,正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被他放在了地上。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太阳穴。
    “做我的人质。”他亲了亲她的耳朵。
    “你会出来的,对吗?”她很镇定地问。
    席川盯着那扇门,缓声道:“当然,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保证,我会带你回国。”
    他清俊的面容此刻隐在黑暗中,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凝视着她。她淡淡一笑:“我们出去吧。”
    “好。”
    ***********
    席川于当天上午十点,被英国警方以故意杀人罪逮捕。
    这个消息传到了国内,给本来平静的g市又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前两天的视频就是一个征兆,现在这出上演,哪怕在预料之中,也让不少人心有余悸。
    司霖把视频看完后,妻子方婕恰好捧着大肚子走到书房来。
    他换上柔和的表情,起身搂住她,将手掌覆在她鼓起的肚皮上,“明天我要去趟英国,你好生呆在家,让妈过来照顾你。”
    “有什么急事吗?” 她问。
    “朋友有难,急需援助。”
    方婕立刻明白:“席川?”
    “对。”
    她是知道他什么来历的,这下便打趣道:“他这么厉害,怎么会需要你帮忙?”
    司霖轻笑:“傻媳妇儿,术业有专攻,他在科学界是厉害,可你别忘了,你男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王婆卖瓜。”她嗔他一眼。
    他偷亲了她一口,又半蹲着身子,将脸贴上她的肚皮:“要听话,等你老子回来,别闹你妈,听见没有?”
    “别老子老子的,注意胎教。”方婕拍了他一掌。
    最后,司霖站起来,走过去把电脑关了,搂过妻子,“先让他在监狱里待几天。”
    这些事,原本席川根本不用求他来帮忙的,只是司霖明白,这男人是动真情了,无法再冒险让他的计划出一点差错。他也有个女人在家等着,对于他的心情,司霖甚是理解。
    毕竟天下忠犬是一家。
    ……
    席川入狱的第四天晚上,下着滂沱大雨。
    乔崎在郊外的农场醒来,农场主太太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她的手上拿着一本圣经,在她脚边趴着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也眯着眼睛。
    乔崎起身披了件衣服,随便用手整理了两下头发,拿了一旁的车钥匙,撑着雨伞进了走向车库。
    那天,她亲眼看着席川被送上了警车。一辈子那么高傲活着的男人,即使被手铐桎梏着,表情也是那么桀骜。
    她被一旁的警察给“救”了去,在警察得知她是他的妻子后,她很自然撒了一个谎,说自己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并告诉他们,席川的下一个目标是她。事实证明,她的演技真是不一般,即使那些人后来调查过她,也一无所获。席川总是在善后方面做得尤其滴水不漏。
    从这边看过去,视野开阔,茫茫的原野那边,正是繁华缤纷的伦敦。
    黑色雨伞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穿着黑色雨靴,站在那辆保时捷前,驻足了一会儿。
    今晚,她将去迎接她刚“出狱”的丈夫。
    乔崎平复了一会儿心情,随后收了伞,打开车门,面容坚定地踏进去。
    从这里到伦敦市里,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大雨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凌晨三点左右,乔崎的车终于到达了伦敦西区的巴比肯中心。
    车子停在路边,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三点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
    乔崎翻出通讯录,找到“大嫂”那一项,拨了过去。
    g市这边正好是上午十一点多。李绮橙今天在老宅陪公婆,接到乔崎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手上的茶杯都抖掉了。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键。
    “大嫂。”一个苍白的女声从那边传来。
    李绮橙抿唇,声音焦急:“你在哪里?现在还好吗?二弟他……”
    “大嫂,你听我说,这件事,我和席川会解决的。明天,你务必要让家里的老人远离媒体,记住,务必。转告爷爷和爸妈,我和他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
    李绮橙想了想,应她:“我会的,你和二弟一定要小心。”
    “谢谢大嫂。”
    乔崎挂断电话。
    车内暖和舒适,雨点猛击着车窗,颇有一股要打裂它的雄心壮志。十分钟后,她拿了后座的伞,打开车门。
    撑着黑伞的女人,如同午夜幽灵一般,站在瓢泼大雨中,孤身一人。
    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同样撑着黑伞的高大男人,单手插着口袋,背脊挺直。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接着,男人缓步朝她走近,每一步都不多不少。他的面色苍白,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在走到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时,男人驻足,开口:“太过聪明的女人总是误事,我当初没杀了你,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不过你别担心,今晚,我就会让你去上帝身边。”
    “你还信奉上帝吗?”乔崎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他轻笑:“你认为呢?”
    “恐怕在你眼里,你自己就是上帝。”她嘲讽地回答。
    雨帘下,她柔美的面庞毫无波澜。这让宁凯晨微微一惊。眼前这个女人,和之前相处时那段日子里的模样根本不同。她没有露出马脚的慌乱,没有刻意掩饰的痕迹,甚至没有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是他低估了她么?
    不,女人终究只是女人。
    不管怎样,她的弱点都在他手上。
    ***********
    连环凶手越狱的消息一开始还被封锁,到后来不知哪个新闻频道挖出了这个消息,搞得人人自危,连出个门都不安心。如今的伦敦,就像遭遇了开膛手杰克一般,每个人都在害怕而兴奋地谈论着这个噬血阴沉的法医。
    见过他的人说,这是位表面上极其安静而俊美的东方男子,但他的脾气却深不可测。他说了一口流利的伦敦腔,爱好穿黑色风衣,走路的姿势总是沉稳而绅士,面部表情温和却僵硬。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亚洲男人。”
    “漂亮男人总是带毒的,是上帝派来惩罚我们的。”
    “听说他有妻子了。”
    “……”
    几个坐在露天咖啡馆的太太正在谈论着这位神秘的俊俏法医,她们向往却害怕,对法医先生充满了一种无限的扭曲崇拜。
    此刻,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路过。
    雨后的空气凉飕飕的,地上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这位身材颀长、面容清秀的男子脚步匆匆地从这条大街走过。
    前面便是泰晤士河。
    他姿态正常地躲过所有警察的搜捕,最后来到了一栋哥特式建筑前。
    门前有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在玩着躲猫猫的游戏,这栋早已废弃很久的“鬼屋”在昨晚大雨的冲刷过后,竟然显现出异样的生机。
    男人在建筑前驻足了几分钟,最后走上台阶,推开那扇大门,毅然走了进去。
    “god bless you.”(愿上帝保佑你)
    在他走进去之前,一位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儿站在他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他很快就和小伙伴离开了。
    上帝么?男人想,希望如此。
    ……
    乔崎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牢笼。只是现在的这里,没了那些残忍而血腥的尸体。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铁床上,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墙,而墙上,则盘踞着那个诡异的图案。很久以前,她不知道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些“纹身”是何意义,但如今,看着它,就好像看见了地狱和魔鬼一般。
    原来,它很早就渗透进了她的生活,像一个无法洗掉的诅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以前的遭遇。
    只是她被蒙蔽了双眼。
    冰冷的房间里,除了一个解剖台,前面还架着一架摄像机。
    宁凯晨早已不知去向。或许他已经离开,或者在某个地方关注着她死亡的场面。
    几分钟后,她听到了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而与此同时,摄像机自动开启。乔崎知道,这是现场直播。
    她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那里倒映出她苍白的面孔。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死亡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缓缓闭上眼,握紧双拳,脑海里浮现出她和席川相识相知的场景。
    她的男人呵,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她,他甘愿牺牲自己,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哪怕今天她死在这个地方,也死无所憾。
    乔崎脸上绽开淡淡的微笑,脚步声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她早已心平气和,默默在心里念着她丈夫的名字。
    “乔小姐。”陌生的男声传入耳中。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一张说不上熟悉却英气逼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司霖替她解开身上的束缚,“席川现在正在忙,所以让我来把你带出去。明天的机票,好好享受在伦敦的最后时光。”
    “司先生……”她有点搞不清楚现状,“这是怎么回事?”
    身上的束缚被一一解开,她从铁床上坐起来,皱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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