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谷奇因为修罗刀陈留的影响,十几年一直苦练弯刀,琢磨着如何抵挡修罗刀。
    他成功了。
    众目睽睽之下,弯刀挡住修罗刀,并且强势逆转。
    但是——
    他输了。
    谷奇僵硬地低下头,他胸口处插着一把蓝色长刀。
    阿染错身在他的旁边,双手握刀,目光平静,侧脸溅上点点血迹,满身狼狈与刀口,但她赢了。
    谷奇不可置信,张了张嘴:“怎么……会?”
    他的声音在抖动:“你这不是修罗刀!”
    “是,”阿染终于第一次回答:“这是修罗刀,以前的修罗刀霸道强势,只为战,而现在的修罗刀,是为了赢。”
    像是大山一样压下来的修罗刀,蛮横霸道,让人避无可避是最大杀招。
    但阿染不仅仅如此,那压下来的霸道修罗刀气当中,隐藏着真正的杀招,原本战无不胜的修罗刀气成了遮掩,也只是遮掩。
    下面隐藏着的、蓄势待发的暗杀,才是真正一击毙命的杀招。
    谷奇用弯刀抵挡修罗刀的刀气,就像是两面大盾,狠狠朝着对方压过去。
    谷奇成功了。
    但修罗刀的攻击变了,不是“盾”,而是藏在盾后面的“茅”。
    谷奇一怔,他死死盯着阿染,嘴角溢出鲜血,他在剧烈抖动,那是灵魂与意志被动摇的颤抖,他只能挤出两个字:“不对……”
    阿染缓缓抽出刀,“修罗刀从来不是一成不变,你想战的是以前的修罗刀,不是现在,以前打不过,现在你也打不过。”
    谷奇颤抖越发厉害,摇摇欲坠,整个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阿染。
    她握着滴血的刀,望着他,一字一句——
    “修罗刀陈留并非认输,也并非躲了起来,这十三年,他只是在磨刀。”
    “而我,刀客阿染,就是他磨出来的刀。”
    阿染同样摇摇欲坠,但她撑着刀依旧站立着,脊背挺直,单薄身影坚韧,对谷奇、对所有人平静道:
    “我赢了,修罗刀赢了。”
    谷奇倒下。
    他半跪在地上,无视流血的伤口,眼神呆滞。
    他输了?
    苦练十六年,又输给修罗刀,还是陈留的徒弟?
    谷奇呆滞片刻,突然桀桀笑出来。
    阿染的刀偏了些,这世界上惦记师父的人已经不多,谷奇是个真正的刀痴。
    只是,这十六年他都走错了路。
    他记得当初打败他的那一招,执着地应对这一招,却没想到,他执着的修罗刀也在变。
    连使用修罗刀的人都变了,变得更加出其不意。
    意志与坚持被冲毁,谷奇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筋脉逆转,内气外泄,喷出大口鲜血,瘫倒在地。
    ——走火入魔。
    阿染无声叹口气。
    这时,人群后方一个布衣女人跌跌撞撞冲过来,擂台已经垮塌,周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但这个女人冲了过来。
    她不惧阿染的刀,直接奔向谷奇,满脸泪水与焦急。
    “谷奇!”她着急地伸出手,想要为谷奇捂住胸口,慌慌张张,满眼无助。
    阿染说:“他没死,但武功已废。”
    女人闻言,却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用衣服包住谷奇的伤口,将他搀扶起来。
    她力气不大,有些费劲。
    阿染好奇:“你和他什么关系?”
    女人扯了扯嘴角:“我是他妻子,十几年了,他一直执着追逐,哪里有修罗刀的消息就赶往哪里,我便随他一道。”
    很轻的一句话,彷佛没有重量,更不曾有年岁。
    她将谷奇背在背上,身体踉跄了几步,“这样也好,他没了武功,以后不会再执着,我们离开江湖,过寻常人的生活。”
    她扭头问阿染:“我可以带他走吗?”
    生死擂台,输者都是死。
    阿染颔首。
    女人便笑了笑,真诚地弯腰:“谢谢。”
    她温柔地拢了拢谷奇干瘦的身体,两人鬓角都已生白发,如今一个眼神呆滞,一个平和。
    谷奇过于执着,他的妻子未必不是。
    瘦小的身体背着谷奇,一步步跌跌撞撞离开,此刻已重现天日,阳光拉长影子。
    这江湖,似人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萧和青侧首,低声对属下吩咐。
    阿染轻轻一笑。
    她握着刀直起身,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远远围观着的众人立刻退避三舍,眼神敬畏又崇敬。
    刀客阿染,今日一战成名。
    她在众人的瞩目当中,淡定地走向人后,走到写着“武”字的华贵马车外面。
    阿染脚步平静,甚至有些悠闲。
    刀在她手上一晃一晃,明明刚刚赢了谷奇,却依旧淡定,高人气十足。
    白玉和黑玉呆呆看着她。
    阿染睨了两人一眼。
    白玉下意识退开,让出一条路。
    白玉:“?”
    ——等等,我怎么就怂了??
    车内。
    萧和青刚收好棋局,站起来走到马车口,朝着阿染伸出手,手指骨节分明,没有练武的茧子,极为好看。
    阿染淡淡看向他,将手搭了上去,被萧和青拉入车内。
    白玉彷佛见鬼一般张大嘴巴:“啊这……”
    ——这
    两人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这么亲热?
    萧和青合上门。
    白玉在他关门的瞬间,看到淡定上了马车的阿染直接扑倒在车厢毛毯上,喷出一口鲜血。
    白玉:“…………”
    行吧。
    装得那么高深莫测,合着全是强撑的。
    怪不得殿下拉她,这要是不拉一把,恐怕车都上不去。
    -
    萧和青搀扶住阿染,眉头微皱,眼神不赞同:“你刚刚不应该自己走下来,强撑着只会加重伤势。”
    他打开车厢内小抽屉,取出药喂给她。
    阿染呼吸困难,面色苍白,冷汗簌簌,声音沙哑倔强:“不行,赢就要赢得漂亮。”
    ——为了气势,她可以忍!
    她将药塞进嘴里,这里没有外人,也顾不得其他,将衣服一掀,盘腿而坐,开始运功调理。
    萧和青想拉拢她,就必不会伤她。
    闻言,萧和青摇摇头,眼神无奈,这人可真是……
    他见她衣衫褴褛,连肩膀都露了出来,便伸出手拉过放在旁边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萧和青移开视线。
    马车哒哒前行,一炷香后,阿染抖掉衣服。
    萧和青放下手上的书,拉了拉披风,又给她好好盖上。
    然而没一会儿,阿染再次抖掉。
    萧和青:“……”
    阿染:“热。”
    萧和青沉默片刻,放下帘子,视线不看阿染,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今日天寒,莫要着凉。”
    阿染睁开眼睛,看向他,有些奇怪。
    随即,她倏地探身过去,脑袋与萧和青挨得极近,指着他微红的耳根,诧异道:“你不是也很热吗?”
    奇怪,他都热得脸红,怎么还总让她披大氅?
    萧和青手指收紧,阿染的呼吸就在耳畔,他身体微微僵硬,一动不动。
    阿染见他耳根下似红晕更浓,他皮肤白皙,轻微的红便极其明显,也极为好看。
    没多想,她伸出手,带着一点薄茧的手戳了戳耳根微红。
    萧和青暮地扭头扣住她的手腕,掌心微烫,眼神紧紧盯着她,喉结滚动,“阿染,我终究是男子。”
    简单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阿染突然觉得更热了,明明刚刚不觉很近,此刻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竹香。
    手腕似在发烫,她本能抽回手,挠了挠脑袋转移话题:“你给我用的药真好,也是你家自己做的吗?”
    提到这,她还真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起抽屉里面的瓶瓶罐罐看。
    之前她内伤严重,几乎另外半只脚也进了阎王殿。
    一颗药下去,调息过后,虽然伤还没好,但那只脚又回阳间了。
    “嗯。”萧和青点点头,见她好奇拨弄瓶瓶罐罐,完全不将褴褛的衣衫放在眼里,又道,“阿染尚未婚配,日后——”
    阿染随口说了句:“我有未婚夫啊。”
    萧和青一顿,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手指拨动着书本封面,眼神一瞬间深邃,声音淡淡:“阿染姑娘竟然已经定亲,不知对方是何人?”
    阿染将瓶瓶罐罐放回去,关上抽屉,“我单方面定的亲。”
    说完,她抱着今岁坐回萧和青对面去,心情很好的摸着今岁,问他:“你真送我了?”
    她抱的很紧,就算他反悔也坚决不撒手。
    大不了就抢!
    到她碗里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拿出来。
    “嗯,言而有信,这是赠你与我合作的报酬。”
    萧和青顿了顿,继续:“定亲哪有单方面的,若是对方无意,阿染还是莫强求。”
    “我管他有意无意?”阿染兴趣盎然,眼睛如明珠璀璨,“你上次去侠客山庄就是为了正式闯入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安排?我需要做什么?”
    她的兴趣全在进侠客山庄。
    既然要合作,萧和青自然和盘托出:
    “是,我们上次只为打探情况,三日后,侠客山庄新一年排名便要开始,这段时间会是侠客山庄人员最杂的时候,我们乔装打扮,从正门进。”
    阿染奇怪:“上次闯入,难道没有打草惊蛇吗?侠客山庄还不知道你们的目的?”
    闻言,萧和青半晌才道:“我们拿了其他东西,让侠客山庄曲解了目的,再者,段元立恐怕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的目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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