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几个说说笑笑的,外头响起杜峰的惊呼声,大冬天的,他却是满头大汗,面颊红得厉害,杨氏问道:“峰哥儿,你咋个回来了?”
    杜峰神色慌张,这会儿心里还咚咚直跳,“娘,阿姐,我师娘没了,我师娘没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杜三娘和杨氏不由得对望了一眼,杨氏道:“什么你师娘没了?”
    “我师娘死了。”杜峰嘴巴哆嗦着,“我看见了,好多的血,流了好多血。”
    卓秀才的那位夫人,杜三娘虽然只看见过一次,但是对那个女人印象极好,哪晓得这才过了多久,人竟然没了。
    “峰哥,你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杜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会儿师傅正在给我们讲诗经,大丫姐抱着两个孩子跑过来,说是师娘出事儿了,家里有人硬闯进来,还抓了师娘,师傅丢了书就跑,我们也跟着跑出去,到了院子里就只看见师娘嘴里流出好多血……”
    杨氏道:“这叫啥事儿啊!”
    说着杨氏让四娘去找杜华盛来驾车,一家子又往城里赶。
    卓家的院子里已经挂上了白布,卓秀才风评不错,他们虽然是外来户,却很得大家的敬重,出了事儿之后,大伙儿都过来,自动帮忙。
    杨氏和杜三娘进了卓家的院子,看见卓秀才还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已经傻了一样,怀里抱着他娘子。
    离得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人被用绳子捆绑着,每个人嘴巴里还塞了一团布,脸上都挂了彩。
    杨氏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就是这几个人逼死了卓秀才的娘子。他们一见卓秀才娘子死了,转头就要跑,还说了很多难听话,可把大伙儿给气着了。这几个人算是犯了众怒,最后大伙儿围着他们不准走,将人全捆着。
    “卓秀才怎的就这么倒霉哟,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妻子就被人给活活逼死了,真是造孽哟。”
    “卓家娘子人可温柔了,他们一家搬到这里来,秀才娘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可是个菩萨般的人物儿,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过。”
    “唉,就是可怜两个孩子,这么小就没娘了。卓秀才就这么坐在那里抱着他娘子也不是个法啊,这大冬天的,人死了,这灵堂可得早些布置……”
    “那又什么法子,咱们劝也劝了,他就是不起来。”
    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说着,杜三娘看着地上那对男女,心里也是难过。但人已经死了,卓秀才就算是这么抱着她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杜三娘去找牛大丫,牛大丫眼睛都已经哭肿了,看见杜三娘来了,牛大丫眼泪流得更凶了。
    杜三娘看她一边哭一手还紧紧拉着卓秀才的女儿,一手抱着一个婴儿。
    “大丫,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咱们大家都不愿看见的。可是现在你看卓秀才坐在外头已经这么久了,这寒冬腊月的,要是身体入了寒气,会生病的。”
    牛大丫呜呜哭着,“三娘,三娘……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夫人,都是我,都是我……”
    “大丫,你一个人,又怎抵得过那么多人?你能把两个孩子带走,想必你家夫人也欣慰。”
    说着杜三娘又看向卓秀才的女儿,“卓小娘子,你听我说,你爹现在坐在地上,谁的话都不听,你去跟你爹说说话,让他起来。”
    卓诗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杜三娘拿了随身携带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你娘没了,可你还有爹。但你爹现在跪在地上,这大冷的天,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你爹看见你们两个孩子,他就会醒过来。”
    卓诗云倒也听话,杜三娘让说让她去叫爹起来,她也去了,牛大丫也抱着孩子一块儿过去。卓秀才虽然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当卓诗云喊他的时候,卓秀才还是有反应的,并且很快就清醒了。
    卓秀才即便是真的想要跟随自己娘子去了才好,可看着两个孩子他又舍不得,要是他也去了,两个孩子岂不是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卓秀才低头看着自己的娘子,董氏的脸已经青白,身体已经冷硬了,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秀才抱着她,这才哭出声来。
    大人哭,孩子哭,看见这样的场面,哪个都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都是泪眼迷蒙,一时间整个卓家都弥漫着一股悲伤之情。
    “爹,你别丢下我和弟弟……”卓诗云哭着道。
    卓秀才看着女儿那张和亡妻如此相似的脸,他和妻子养育的两个孩子,如今娘子去了,他又怎能这么自私的跟着去?就算是他跟着去了,到了那里,他又该如何面对妻子?
    卓秀才站了起来,只是他在地上跪的时间太长,腿早就麻了,哪里使得楚力气来,一个踉跄着又软倒下去,众人见秀才公清醒了,不再是刚才那样不言不语的样子,忙上前来扶着他起身,其他人又将秀才夫人抬进屋。
    寿衣这些都是在外头临时买的,一些年长的妇人给董氏换上寿衣,灵堂前已经点上了蜡烛,众人又开始忙着撕孝布。卓秀才一家在这里没什么亲戚,大伙儿便给卓秀才教的学生撕。
    杨氏给杜峰头上戴好孝帽,她道:“你师傅教你一场,好好去你师娘灵堂前跪着。”
    很快的道士也进了门,开始做道场。卓秀才教授的这些学生,也不是每个人都来的,有的由家人带着过来看一眼,有的送了些礼过来,真正也像孝子一般披麻戴孝的,不过也就十几个。
    那几个罪魁祸首被绑在柴房,卓家正办丧事儿,谁有这闲工夫理会这些人,当然也不会有人送吃的喝的进来。把他们关进柴房,还是因为这几个人犯了众怒,每个来卓家吊唁的,都要来呵斥这几个逼死人的凶手,轻者一通辱骂,重者就是拳脚相加了。为了不妨碍前头办丧事,大伙儿便将人关在了柴房,反正不吃不喝两三天也不会死人。
    第三日是个好日子,董氏入土为安了。
    这短短的几日功夫,卓秀才苍老了十岁不止,难得还有周围邻里帮忙,卓秀才一一谢过,这才来处置那几个人。
    被关在柴房的几人,早已经是饿得头晕眼花,再加上又没水,喉咙干的就像是被火烤过一般。
    卓秀才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个人道:“你们逼死了她,现在满意了”
    “水……水……”
    卓秀才给了他们水喝,经历过这么惨痛的事情,他不愿再跟过去有任何瓜葛,他带着她东躲西藏,最后在这里落脚,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不会再被人打扰,可没想到,最后那些人还是找来了,还是不放过他们。
    那几人喝了水,虽还饿着,可倒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其中一个管事儿模样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要说是我们逼死她,还不如说你是逼死了她。要不是你带着她跟你私奔,我家姑娘早就是陈家的儿媳妇了,你不过区区一个秀才,算什么东西?竟敢招惹咱们董家的姑娘,姓卓的,要不是我们老夫人怜惜姑娘,当年放你们一马,你以为你们当年能跑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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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秀才笑了两声,只是他那笑看着渗人得慌,董家的奴仆们看着他只觉得心头发麻,他莫不是被吓傻了。
    “我逼死了她?你们董家的人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娴娘本就是我的妻,当年是祖辈定下的婚事儿,不过是你们董家的人看我们卓家败落了,想要毁约。我持着信物上门,你们老大爷不但打了我一顿,还将我驱逐出去。我也知道,卓家败落,娴娘那么好的姑娘,配我确实也是委屈了。可要说私奔,这话不知从何而来。我有信物在手,又有两家的婚书,我们就是夫妻。反而是你们董家嫌贫爱富,不愿兑现当初的承诺,还想对我屈打成招,将婚事儿退了。”
    当年卓秀才也不过是二十出头,他比娴娘年长近七岁,卓家势大的时候,因卓家的老太爷同董家老太爷有同窗之意,董家便起了结亲的心思。卓家子嗣并不丰,孙子辈卓云天是最小的一个,其他的都同董家姑娘的年岁相差太大,故而便将董家的姑娘说给了卓云天。
    卓家还未败的那几年,卓云天也常常去董家,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了好几岁,但卓云天对自己这桩婚事儿还是很满意的,他用了七八年的时间等着她长大,甚至因此拖到二十多岁。可哪知道卓家遭难,被抄家贬黜。
    卓云飞的爹和几个叔伯都在这次变故中受到牵连,死在了牢里,他娘受不得这个打击,也跟着去了。卓家的子嗣本就不多,长辈都遭逢不幸,只有孙子辈还在,卓云飞的几个堂兄带着妻儿离开了京城,卓云飞想到自己和董家还有婚约在身,便上门去。可哪知道董家翻脸翻得比翻书都快,昔日口口声声叫他贤侄的男人对他冷嘲热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要让他将婚事儿退了。
    卓云飞被毒打了一顿,他破落得只能在街上流浪,卓家犯事儿,昔日同卓家交好的人家都纷纷避嫌,卓云飞十七岁便中了秀才,原本打算娶了妻再考科举,可哪知道还没等到那一天,卓家就遭难了,他便是连做馆的机会都没有,别人一听他姓卓,都纷纷摇头不请他。哪怕卓云飞曾经在京城也是名动一时的青年才俊,可也抵不过现实里的世态炎凉。
    卓云飞心头明白,他和娴娘的这桩婚事,只怕是黄了。卓云飞当时想着,要不他就依了董家的心思,将这门亲事给退了,他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何苦连累人家姑娘。
    然而某日清晨,董氏却来寻他了,她神色慌张,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两人认识多年,一直都以对方为终身伴侣,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卓云飞同董氏摊牌,说他会跟董家退亲,还她自由。董氏却说白首之约不可废,她这辈子只做他的妻。
    卓云飞心里感动,心想既然董家不容他,他就带着董氏离开,天大地大,他就不信在外头他一个男人还养不活自己的妻子。两人从京城私奔,一路往南,路途中东躲西藏,每个地方都不敢呆太久,一旦发现任何的风吹躁动,卓云飞就立刻带着董氏搬走。
    直到两人跋山涉水,流落到了西南永州。在东躲西藏的这些日子里,董氏的身体被拖垮了,常年都要吃药,卓云飞到了永州先是找了个账房先生的活儿做着,在永州城的第二年,董氏有了身孕,两人就在永州城安顿下来。
    这几年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两人相亲相爱,从未红过脸,吵过嘴,可卓云飞没想到,董家的人仍然还是找来了。
    第93章
    卓云飞道:“现在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看着地上那几个人,卓云飞心里也是酸楚,这些年,他品尝够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生活早已经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给磨炼成了沉默寡言的男人。
    董家这次来处理这件事情的管事儿倒是被他这话给问住了,姑娘人都已经死了,他们还能怎么办?董家这些年也出动了不少人力物力寻找六娘子,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直到去年,有个从永州去京城的商户看见了六娘子的画像,才说这个人他见过,说她是卓秀才的妻子,董家这下子坐不住了,立刻就要派人来将六娘子找回去。
    然而董家老祖宗却出言阻止了,说六娘既然愿意跟着他,又何苦棒打鸳鸯,不若成全他们。还说当年她见不得六娘受苦,人也是她亲手放走的。
    董大老爷被气得半死,然而面对已经病入膏肓的老娘,董大爷是有气也不能对她发泄,董老爷便听了她的话,暂时没有来找女儿。
    今年老祖宗还是没有熬过去,她过生之后,董大爷便派人出来找寻女儿,说了一定要将六娘带回去!董大老爷当年是被这个女儿给气得够呛,卓家倒台后,他立刻就想就想和卓家拉开距离,甚至转头都跟陈家说好了把六娘许给陈家子弟,可没几日的功夫,六娘就跟人私奔了,陈家也因此恼了董大爷,自此和董家结了怨恨,董大老爷这些年在仕途上举步不进,难有进升,就是因为陈家一直打压着。
    当初董大老爷派他们出来的时候,只说了将六娘带回去,半句没提卓云飞。如今官场上几乎是乱了套,这次老祖宗病逝,董大老爷在家守孝,反倒是让董家的人心里踏实了。现如今京城乱糟糟的,朝廷见天的抓人,隔个三五天的就有朝廷官员被下了大牢。
    地上的管事儿有些为难,董大老爷最近脾气不好,要是知道六娘死了,只怕会怪罪在他们头上。因为事实确实是董氏被他们逼迫,咬舌自尽的。
    几人商量了一阵,最后达成了一致协议,那管事儿道:“卓云飞,我们可以不抓你走,你放我们走,再给我们些盘缠,等回了京城,我们便说没找到你们,你们已经搬走了,六娘子也已经病故,你觉得如何?”
    若是带了卓云飞回去,势必会牵扯出六娘子的死,六娘子虽是咬舌自尽,可同样也是他们失责,大老爷即便会追究卓云飞的的错,可他们这些人肯定也跑不了。若是六娘子人在倒罢了,可六娘子去了,还留下两个孩子,老爷子虽是嘴上说待六娘子回来会如何处罚她,可现在人没了,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个情况,说不得又心疼了。更别说大夫人还在,常年牵挂着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那管事儿紧接着又道:“不过六娘子的事情,你不能追究我们的错。卓云飞,我们这些人也是听差办事儿,六娘子的死,说到底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卓云飞看着地上这几个人,笑了几声,他板着脸冷声道:“我凭什么要放你们回去,本就是你们董家欠我的,现在还逼死我娘子,这笔账,有朝一日我卓云飞定会算在董家头上。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这些年卓云飞带着妻子隐居在这里,安于清贫的生活,即便他年轻时候也曾是满腔热血,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情,可在见识了卓家倒台之后,卓云飞就知道这个朝廷靠不住。
    朝纲不正,小人当道,陷害忠良,外戚专权,妖妃祸国,更别说还有外族虎视眈眈,纵观历史,朝廷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际,想要在重现昔年的盛世,几乎是根本就不可能。
    这样一个黑暗昏聩的朝廷,总有一天,肯定明君取代,卓云飞坚信,这一天不会离得太远了。
    董家这几个下人没想到卓云飞说变脸就变脸,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一看卓云飞是来真的了,这时候反倒是他们慌乱起来,是人都怕死,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为下人,也只能依靠主家的吩咐行事,他们原以为到永州带了六娘子回去是个好差事儿,哪晓得竟然是个烫手山芋。甚至有可能根本就回不去了。
    “卓云飞,此事儿可不干我们的事儿,你要真有本事,就去找董家,找我们这些人出气算什么本事儿!”
    卓云飞冷着一张脸,他身形消瘦,更是显得那双眼睛极其的黑亮,看人的时候颇有些吓人。
    “你们不过就是董家养的一条看门狗,倘若不是你们,娴娘又如何会死?”卓云飞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都该给她陪葬。”
    卓云飞这些年在永州□□声不错,他是从京城过来的,一口雅言说得很是地道,在永州这几年,倒也认识了不少人。卓云飞虽然没了追求富贵权势的心,可从小在权贵圈子里长大,他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是在哪里,只有权利才是最大的倚靠。不管干什么事儿,都得上面有人罩着。
    卓云飞当年在这里找的第一份差事儿,虽只是个不起眼的账房先生,可那间铺子却是县老爷家的小舅子开办的的,卓云飞干活儿兢兢业业,脑子也活络,当年便将铺子的盈利提高了好几成,让主家的对他特别的看重。卓云飞也因此慢慢认识了永州城的一些权贵,他只干了三年的账房先生,便抽身出来教书育人,倒也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和追捧。
    卓云飞虽然开了馆教授弟子,可积攒下来的这些关系网也并未中断,逢年过节同样是人来客往,都走动着。这要是为什么在这里这么几年,卓云飞却没攒下多少家财,全因每年的大部分钱财都被卓云飞拿去打点了关系。
    董氏一去,卓云飞一改往日的做派,人变得清冷了很多。那几个人被卓云飞送进了官府,不过是使了点小手段,就叫那几个人死在了里头,县老爷在这里呆了好些年都没往上升一升,早就对该怎么升官发财犯愁了。永州城地处西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交通要道,这里土地贫瘠,没什么特产,又不像沿海一带海运发达,更别说如今朝廷昏聩,他们这些地方官也是苦不堪言。看着年年增长的赋税,每年上缴国库的银子越来越多,也是急得头疼。
    没有政绩,就别想升官发财。知县老爷对卓云飞自来就很是赏识,当初就曾经想要招揽他来县衙做个师爷,不过卓云飞当时对这些没什么好感,自然是婉拒了。
    这回县老爷知道他娘子死了,又趁机招揽他,卓云飞既然改变了想法,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如今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给娘子报仇,给卓家报仇,他要亲眼看着这个腐败的朝廷倒台。
    卓云飞不教书了,他手里接收的这群孩子,大部分都被他送回去了,为了表示歉意,特意将束脩银子全部还了回去。只是在面对杜峰的时候,卓云飞有些犹豫,在董氏死的那几日里,也就只有这个孩子真就老老实实的在董氏灵堂前跪了几天几夜,卓云飞这个学生有几分怜惜,这孩子虽然启蒙的年岁大,却是个念书用功的,最难得的是在读书上头还颇有几分悟性,是个念书的好苗子,若是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定然会有出息。
    卓云飞将其他人都遣送走了,最后只剩下杜峰一个人的时候,卓云飞让他自己选择,可以跟着他继续念书,但是每天讲课的时间得放在晚上,也就是说,杜峰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白日来了,傍晚回,另一选择是卓云飞不但将束脩银子退给他,还另外送他几套书,再给他介绍个好先生,也算是全了两人的师徒情谊。
    杜峰最后选择了留下来,卓云飞见他选择念书,心头倒是松了口气,他拍手直道:“好好好,以后我卓云飞就只收你一个弟子,我就不信我教不出个人才来!”
    卓云飞仍然是将杜峰的束脩银子退了回去,还找了杜家二老谈话,说明了情况,最后说他很喜欢杜峰这孩子,孩子如今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若就让杜峰住在他家里,他晚上好指导杜峰功课。
    杨氏和杜华盛不懂这些,有些犯难,两人如今面对这些事情都是找杜三娘拿主意。卓云飞是从京城来的,当初杜三娘就觉得这对夫妻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普通人,从杜峰的前途考虑,杜峰住到卓云飞家里定然是极好的,也说明卓云飞会认认真真的教他。杜三娘虽然认同,不过还是又问了杜峰的意思,杜峰说他想跟着师傅,又说师娘去了,师傅在家都没人陪他说话,杜三娘摸了摸杜峰的头,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在卓家要好好用功,再者他能帮忙做的事情也一并做了,人要勤快。
    杨氏和杜华盛虽然不得,可儿子愿意,再者又关系着儿子的前途,卓云飞也说以后肯定把他当亲生儿交道,有收杜峰做关门弟子的意思,甚至不再收杜家半个铜板,杜峰在卓家的念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杜峰自此之后便晚上在卓云飞家里住下,只每个月抽几次回到村里探望父母。
    --
    今年这个春节,对杜华盛一家人来说就是一个字‘忙’。
    不仅仅是是走亲访友,最主要的是不管是哪边的亲戚,都离不开一个话题,追问杜三娘的婚事儿,问日子可定下了。
    这回她是真的长大了,三月及笄,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出嫁,杜三娘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惶恐。虽然知道在这个年代,陆湛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丈夫人选,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
    大年初五,杜华伦家请亲戚朋友吃饭,这一天杜芳也在。杜三娘跟着杨氏过去,看见屋子里的张氏和杜芳两人都打扮得很是富贵,满头珠翠,描眉画眼,连手指甲都是用花汁儿上了色,身上各自披着一块披肩,两人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在这群村妇当众俨然就是焦点,满屋子的人都围着两人说话,只她二人对别人的巴结奉承却并不怎么热衷,只偶尔说两句嘴。
    如今杜华伦一家,便是在整个杜氏宗族中算得上是最有出息的那个,杜华伦这次出钱整治了十几桌,邀请了杜氏宗族所有人来过年。杜华伦的这番慷慨,让杜家的族人们欢喜,过来一看还是鸡鸭鱼肉的整治的,颇为丰盛的样子,更是将杜华伦一家子夸得就要上天了。
    杜芳比起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身体丰盈了一些,看她气色红润,那头上手上挂的首饰等无不显示着她在谢家的生活过得很滋润。
    杜三娘和杨氏过来之后,张氏也问起了杜三娘的婚事儿,还说等三娘出嫁之后,她这做婶娘的要给三娘添妆。杨氏同她周璇,杜三娘坐在几个姐妹中间。杜芳自打杜三娘过来之后,便停止了无聊的看手,抬眸看向杜三娘。
    杜芳的眼睛画得又黑又浓,眼尾巴还往上勾着,这大浓妆容一衬,倒是显得有几分勾魂的味道。只是见她这么看自己,杜三娘有些不舒服。若不是他爹说今天整个杜家的族人都要来,她若是不去会惹人说闲话,杜三娘这才跟着杨氏过来了。
    杜芳开口说道:“三娘今年也及笄了吧,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你也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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