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瑶云里雾里起身后,脑子里一直在想,昨夜她究竟是怎么爬到榻上去的。
    他们睡一起了吗,如何睡的,她怎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盛瑶迈步朝着湢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又不由开始认真回想来柳阳城的路上,张媒婆和她交代过的话。
    成婚需得怎样的流程,她来了夫家应当做些什么。
    他们何时正式成婚,何时成为真正的夫妻。
    盛瑶脑海里仅剩张媒婆嘴巴一张一合的画面,却压根记不起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抬眸猝不及防就撞进厉峥直勾勾看来的目光中。
    本就连不成线的思绪瞬间散开乱成一团,再难抓住分毫。
    “愣着干什么,换药。”
    盛瑶这才回神,小脸红扑扑地绕到厉峥身后。
    她定睛一看,顿时惊呼:“怎么裂开了!”
    厉峥:“……”
    因为脑子坏掉了。
    厉峥身后一时没了反应。
    盛瑶不说话,也没动作,叫他下意识又回过头去:“你别……”
    话音止住,盛瑶并没有哭,只是蹙着黛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伤口。
    盛瑶:“你坐好,我给你换药。”
    她语气很轻,带着几分明显不加掩饰的心疼。
    昨夜处理好的伤口此时裂开渗血,再次血肉模糊起来。
    白日的光线明亮不少,自也让伤口狰狞处更加清晰入眼。
    盛瑶动作尽量放轻,但还是不时听见厉峥隐忍的出气声。
    “弄疼你了?”
    厉峥声音沉闷:“本就是会疼的,继续吧。”
    盛瑶无声地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处理好伤口渗出的血后,又重新上过一次药,这才叫人稍微安心了些。
    狰狞伤口不在,盛瑶在静谧的氛围下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纱布绕过厉峥的后背胸膛缠绕成圈,盛瑶还是想不起来她究竟是何时睡到厉峥的榻上的。
    那厉峥知晓了吗?
    还是说,他本也想让她和他睡在一起。
    夫妻,本就是如此的。
    可是!
    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为夫妻呀。
    盛瑶霎时脸上一热。
    “唔……勒这么紧干什么?”
    厉峥错愕回头,只见盛瑶脸蛋红彤彤的,像个红苹果似的:“你……”
    “厉峥,再让我准备一下,好吗……”
    “准备什么?”
    盛瑶有些手忙脚乱地帮厉峥将纱布包裹好,却是脸上羞赧更甚。
    她没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忙不迭站起身来,匆匆离去,只嗔怪似的扔下一句:“你说准备什么。”
    厉峥:“……”
    他怎知道准备什么。
    厉峥摸不着头脑地穿上衣服后走出了湢室。
    盛瑶刚整理好情绪,但也没转头看厉峥,只在门前道:“我先去做早饭,你在榻上躺着再休息一会吧。”
    厉峥还来不及回应,盛瑶已急匆匆离开了屋中。
    他后背在换药后再次升起些许疼痛,暂且也没心思思考小丫鬟的古怪。
    盛瑶没多会便端着清粥和小菜入了屋。
    厉峥靠坐在床榻上,双唇无色脸
    色也略显惨白。
    盛瑶把清粥端到他跟前,温声问:“即使没有胃口也多少吃点,待会我进城去寻个大夫回来。”
    “不必。”厉峥抬手拿起了勺子,“皮外伤罢了,大夫来了也是做跟你一样的事。”
    “可是……”
    厉峥打断她转移了话题:“小菜里没加辣椒吗?”
    “你受伤了怎可吃辣椒,自以清淡为主。”
    一口清粥入喉,压根没什么味道,但胜在细腻温热。
    厉峥还算配合地就着小菜吃了起来,倒也没再有异议。
    盛瑶就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他。
    说是看,实则是偷瞄。
    盛瑶不知为何突然开始不好意思直视厉峥,怕他忽的抬眼与她的目光对上,也怕自己情不自禁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但视线移开片刻后,她便忍不住又偷偷摸摸朝他看去。
    无论看过几次,她还是觉得他十分俊朗。
    这叫盛瑶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张媒婆说起厉峥时,那无所谓又好似安抚的模样:“他虽是相貌平平,但为人温柔体贴稳重踏实,过日子可不能光看人模样的。”
    相貌平平这个词难道是这么用的吗?
    他分明俊得不像话,连此时面无血色略显憔悴的样子,也只在俊容上增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破碎感,但并不显狼狈。
    这样的厉峥好似融化了平日里不时板起脸来的严肃气质。
    变得柔顺,温和,叫人忍不住想多看看他这样的模样。
    盛瑶连连看去,又连连移开目光。
    反复几次,因着羞赧和心虚,眼睫有些颤动。
    直至又一次的抬眼。
    厉峥像是故意而为之,精准无误地同时朝盛瑶看来,将盛瑶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
    盛瑶一惊,手抖得险些将还剩半碗的清粥打翻。
    厉峥抬手轻而易举帮她稳住了托盘,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盛瑶敛目,心下倒是没多少悔改之意,只等厉峥移开视线后,她再继续偷看。
    厉峥抿了抿唇,警惕地又多看了盛瑶一眼,这才重新垂头,继续喝起了粥。
    盛瑶趁着厉峥喝粥的间隙又偷看了他两次后,才轻声开口道:“厉峥,虽然你几次三番都敷衍我这个要求,但你这次当真吓坏我了,你这次外出,我不知你去了何处,去做什么,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
    厉峥忽的抬头,微迷起眼来:“等等,你不知我什么时候回来?”
    盛瑶也是一愣,余下的话散去,迷茫地点了点头:“你又没说,我怎会知晓,昨夜你若不出声,我还以为有贼人入了屋。”
    天知道,厉峥昨日在预料之外的负伤而归后,还短暂后悔过离开时莫名其妙给盛瑶留下的字条。
    他以为她知晓他昨日会归,怕是要一直等着他。
    所以,厉峥忍着伤痛,甚是鬼鬼祟祟从围墙翻进来,偷偷摸摸入了屋,怕自己受伤之事暴露。
    但最后他伤重无奈,自己无法处理后背伤势,这才不得已出声把盛瑶唤进了屋。
    结果她说她不知道?
    厉峥下意识侧头往书案的方向看去一眼。
    只见窗边吹来的微风将桌面上放置的纸张一角吹起,又很快平稳地落了下去。
    纸张放置的位置和他离开时一样,就连压纸的砚台都未曾移动过分毫。
    厉峥难以理解地回头看向盛瑶:“我留给你的字条你没看吗?”
    那么显眼,明晃晃地摆在正中,若是盛瑶入屋打扫,不可能看不见的。
    除非,她偷懒这几日压根就没打扫他的屋子。
    厉峥想起自己临走前,魔怔似的忽然改变主意折返回屋,写下这张字条时的画面,不由脸色一黑。
    盛瑶也怔然往书案的方向看去一眼:“那是留给我的?”
    厉峥:“……”
    那不然呢,留在宅中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可是,我不识字啊。”
    厉峥神色一僵,怔然看着盛瑶缓缓转回头来和他对上目光。
    盛瑶坦然地望进厉峥眼眸中,再次解释道:“我在村里未曾念过书,也不识多少字,那张字条我就认识一个字。”
    这是厉峥完全未曾想过的可能性。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甚不知如何作想当时特意折返回去写下字条的自己。
    盛瑶见他怔愣,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就认识‘日’。”
    厉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笑道:“我写的是,三日后归。”
    盛瑶张了张嘴,很是惊讶,但眸中藏不住喜色:“原来是这样,原来你告诉我了。”
    其实厉峥也不知自己当时为何会脑子一热折返回去留下字条。
    或许是盛瑶提出想知晓他行踪时的模样,太过单纯简单,好似不认为这不合理,只是想知晓他何时归。
    又或许是他明明不该在意,脑海中却不自觉想起他走后,不知他去向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院中,垂着头搅着手指的委屈模样。
    但没曾想,竟是这么个结果。
    盛瑶小声地嘀咕一声:“你亲口告诉我又不会怎样,还偏偏要留字条……”
    厉峥好气又好笑,难不成他妥协告知了她,还做错了不成。
    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但却没再多说什么,接着将碗中剩余的清粥喝了个干净。
    厉峥吃过饭后,盛瑶便端着碗盘离开了屋中。
    待到盛瑶收拾好再回屋来查看厉峥情况时,他已是又躺下睡了去。
    厉峥的状况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盛瑶心下不免还是担心。
    她踌躇着是否还是要进城找一名大夫来看看,可又不放心自己离去后厉峥独自一人在宅中。
    以及承钊,作为厉峥雇佣的下人,怎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见人影,真是一点也不懂规矩。
    盛瑶正想着,忽的听见宅门外传来动静,好似有人过来了。
    她连忙抬头看去,还以为是不尽责的承钊终是回来了。
    可下一瞬,虚掩的宅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探入门中的,是一张陌生但美艳的脸庞。
    女子视线大胆地在院中扫过,直至和盛瑶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愣了一下,而后径直推开宅门,迈步而入:“请问,厉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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