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只周少川,被人掐住脸蛋赞可爱?那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挺逗乐的,向荣不觉笑了一声:所以你是因为怀念老太太,才对曾阿姨那么好么?想让人家也捏你脸、夸你长得帅?
    周少川摇了摇头:她很像从前在我奶奶家做事的工人,我小时候和奶奶一起住,但那个工人老妈妈,反倒是陪伴我时间最长的一个人。
    向荣之前曾听他提过一句,却也只知道他奶奶是北京人而已:跟老人住听说挺不错的,上岁数的都喜欢溺爱,小孩要什么就给什么,但也特别容易把孩子脾气惯得特别坏。
    周少川闻言瞥了他一眼:想夸我脾气不好就直接说,我是脾气不好,我奶奶也这么说,但是她从不溺爱,我和她也不亲,应该说她和谁都不亲。她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梳头化妆,然后出门打牌、买东西、应酬,我没见过她卸妆之后什么样,也没见过她穿那种随意舒服的家居服,她所有的衣服都必须熨烫好,不能有一丝褶皱,为了维持这种最佳状态,她从来都不肯抱我一下。
    向荣生平可没见识过这类型的奶奶,想象力匮乏,只好往电影里老派资本家阔太太身上去联想,一面还得想措辞,去宽慰目下带了点小委屈的大少爷:那也还好吧,最起码你还见过她,我都不知道我奶奶长什么样。
    但你有个好爸爸,周少川转过头来看着他,父子感情不错,相处起来就像是朋友。
    要这么说的话,多半他连个好爸爸都没有了?向荣顿感有点接不下去了,他并不想刻意打探周少川的往事,并且直觉他已经有点酒精上头了,直接导致这会特别有酒后吐真言的冲动,而一般这种事发生过后,第二天一睁眼,当事人十有八九都只会感到后悔。
    而他还不想成为周少川未来欲杀人灭口的对象!
    向荣在忖度该怎么把话题混过去,旋即,他不惜牺牲掉自家无可指摘的老爸:哪来那么多像朋友似的父子,我这是因为大了,他不得不把我当平等对象看待,小时候还不是他强我弱,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周少川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泛起的倾诉欲一时间好像很难压得下去,一意孤行的,他只急于要把向荣变成灭口对象,冷笑一声,他摇着头说:至少,他不会抢你的朋友。
    周少川被他爸抢过朋友?这话的信息量好像有点大,因为一般的朋友是不具备独占性的,自然也就不会用到这个抢字,除非他还省略了一个女字?
    向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觉下意识地看向了周少川,只觉得那侧脸堪称英俊得一塌糊涂,英俊到让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才会放着这么年轻漂亮的男朋友不要,而非得上赶子选择一个中老年大叔?
    向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有点怔愣地望着周少川,神情间多少透出了点迷茫,周少川余光都瞧清楚了,忽然就笑了下:你以为他抢的是我女朋友?猜错了,只是我的男性朋友,我的哥们儿,我父亲,他喜欢男人,一直只喜欢男人,年轻漂亮的男人。
    连一个磕绊都没有,他就这样行云流水般地说出了这串话,说完了,就像是吐出了一枚压在喉咙里许久的铅块,简直畅快淋漓,周少川没再去看向荣的表情,反正不管是震惊也好,抑或是厌恶也罢,又能怎么样呢?事实如此,掩盖或是逃避都没法改变了。
    向荣还没来得及生出厌恶,他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跟着,就意识到周少川之所以那么痛恨同性恋的原因,一阵失落感随之涌了上来这是根深蒂固的厌恶,看来已经很难再去扭转他的观念了。
    哑巴了?周少川发泄完胸中积怨,把烦恼成功地转嫁到了身边人的头上,还管杀不管埋地挑衅道,你不是挺会安慰人的么?
    但这件事略有点超出了向荣的认知,他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去宽慰,轻轻叹了口气,他说:你需要安慰么?别人说什么都只是隔靴搔痒,根本也触不到问题本质,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觉得我应该需要什么?周少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
    向荣想了下,抬眼迎上了他的视线:需要一个聆听者,所以我负责把耳朵提供出来,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会认真听,也会给出适当的反应,如果明天你睡醒后悔了,那就发个消息给我,我会在出门前扫描一下脑袋,把涉及到今晚的信息全部无条件的删除掉。
    多善解人意,不,应该说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善解人意!周少川没再吭声,只是偏过了一点头去,在已经有些细密的雨丝里,轻轻扬了扬嘴角。
    那就开始吧,半晌,他转过脸来,语气里带着一点之前没有的轻松,趁今晚下雨,天气凉快,你陪我一直坐到十二点,就当是我们一起迎接明天了。
    第25章 爆料贴
    凌晨那会下过一场雨,翌日雨过天晴了,太阳显得格外的耀眼。
    向荣正是被暖洋洋的日光给晒醒的,翻身够到桌上的闹钟,他眯着眼睛一瞧,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虽说今儿是周六,可他周末也很少会睡到这么迟才起,当然了掐着指头算算,也不过才睡了七个多小时而已。
    昨晚他回到家那会,已经一点多了,万万没想到周少川居然那么能聊,一个人坐那光吐槽就活活吐了有半宿!向荣坐起身来,感觉迟睡晚起的后遗症头疼似乎已经找上了门,好在起身去冲了个澡,被热水兜头一浇,脑袋也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然而站在面盆前刷牙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由周少川口述的,那个真正令人头疼的故事。
    有点类似于豪门恩怨,但又比一般的豪门恩怨多了些狗血和离奇。要说该故事唯一写实的部分,可能就是帮他确定以及肯定了一个事实周少川的的确确,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少爷。
    原来周大少的父亲是位生物学博士,从祖父那代起,家里就在经营一间生物制药公司,如今该公司已经位列欧洲500强,市值周少川没有提,但向荣昨晚临睡前禁不住好奇的上网搜了一下,据财经网的新闻显示,该公司今年初刚刚以320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另一间生物技术公司
    320亿还美金!
    向荣当时忍不住回顾了一下自家的财务状况,刨去股市里迟迟解不了套的、基金项目里只跌不涨暂时没法赎回的,以及零七八碎其他投资理财之后,他们家可支配的现金流,应该连三十万rmb都不到。
    什么叫天渊之别呢?
    这!就!叫!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向荣边想边吐出了一嘴的牙膏泡,感觉自己头一次离一位壕这么近又那么远至起码在查完数据后,他就觉得自己之前对少爷的那点想入非非,好像也变得稍微淡一点了。
    而这仅仅还只是他父亲的实力,周少川毕竟也是个有亲妈的人,说到那位母亲,则似乎更是个传奇人物了。
    向荣还记得,昨晚周少川几句话便带过了他对父亲的怨恨,之后话题一直没能跳出他孤独而又擅长自娱自乐的童年,正说得向荣对小小只的周少川满怀同情时,少爷的电话忽然就响了。
    那时节已经快十二点了,周少川掏出手机,向荣清楚地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翟女士三个字,原以为熟人大半夜找他肯定有事,周少川也一定会接起来,谁知他只是任由手机响了好久,跟着抬手就按了关机键。
    干嘛不接?向荣忍不住提醒他,这么晚打过来,一般都是有急事的。
    她找我从来就没什么事,周少川冷笑了一声,哦,忘说了,这人是我妈。
    向荣闻言眨了眨眼,心说妈该是多么亲密的一个人啊,可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居然只得翟女士这样冰冷冷的一个称呼,足见这对母子的关系,已然冷淡疏离到了一定的程度。
    周少川大概是个一视同仁的人,既然先前讲过了他爸的坏话,那么为了公平起见,自然也就顺势吐槽起了他妈。
    周少川的母亲翟女士该说是系出名门,祖上曾做过前清的大官,后来举家跑去了香港,靠金融、地产这些虚头巴脑的生意成了城中数得着的富豪。
    翟女士是个美人,自小娇生惯养,在英国留学期间认识了风度翩翩的周父,一段孽缘,由此生发。
    周家祖上本来也是不输阵的大户,周少川的祖父致力于创办制药公司,家底颇为厚实,按说和翟女士也算门当户对,可就在翟女士一头扎进爱情的漩涡就快要溺死了的时候,周家的公司却因为商业贿赂曝出了丑闻,其后又被判了一大笔天价罚款,一时间危机重重。
    翟女士的家人起初对这段感情并不是太看好,现在又遇上对方出了这档子事,翟父就更加不同意女儿嫁进周家了。怎奈翟女士此情不渝、之死靡他,无论如何就是要跟爱人在一起,翟父翟母没法子了,只能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嫁女儿可以,但需要周家同意让度一部分公司股权,待二人结婚后,翟父会立即注资,以帮对方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双方达成了协议,年轻的新人携手步入礼堂,一切仿佛都迎刃而解了,翟女士自觉美满生活已经开始,谁知一年后,在她怀孕期间,她竟然撞破了丈夫跟他的同性恋人在秘密幽会。
    美梦在刹那间支离破碎,翟女士起初还曾抱过一线希望,可惜丈夫的回答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同性恋者,由始至终,没有一分一毫喜欢过她。
    刚刚开始起飞、尚未自在遨游过的人生,突然就遭遇了满天风雨雷暴,翟女士像是一架坏了引擎的飞机,不得已,只好歪歪扭扭地轰然坠地。其后她毅然要求离婚,可这时候家人却又不同意了周氏的公司刚研发出一款具有革命性的创新生物制剂,目前正在做最后一期临床试验,一旦获批上市,将会带来不可估量的价值。
    在这个时点上,试问怎么能为了爱情那点小破事,去影响大家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呢?
    翟女士在抑郁中产下了儿子,产后就更加抑郁了,她好像没法面对这个莫名其妙来到世上的小生命,对儿子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没过多久,更干脆返回了港岛。
    在周少川的童年时代,父母都像是活在他人口中的两个虚无缥缈的称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是一种近乎于遥不可及般的存在。父亲因为血脉姓氏的缘故,偶尔还会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母亲则连一通电话、一封书信都没有,堪堪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个传说。
    现如今,翟女士早就已经摆脱了抑郁的困扰,活得风生水起、肆意挥洒,她最终也没有离婚,但身边的男人却从来没断,背靠着家族,她经营起了珠宝生意,兼有一间自己的影视投资公司,近水楼台的和各色年轻漂亮又急于上位的男艺人打得火热,大家各取所需,快乐无度。她也终于想明白了,爱情的确是生活中最最无足轻重的一桩小事,甚至还比不上复仇,而在未来,她依然有机会可以报复自己的丈夫,那就得靠笼络、控制住他们唯一的儿子,继而,把周家的公司也牢牢攥在手里。
    所以,我就突然变得有价值了。周少川抽出了一根烟,一脸自嘲地笑了下,可是再早两年呢,她哪怕是到摩纳哥来度假,也绝对不会想着来看我一眼。
    向荣听着都觉得有点头大,太多的利益纠葛了,每个人都活得不快活,但仔细想想的话,罪魁祸首却也并不是周少川他妈。
    不如换个角度去思考,他说,你母翟女士其实也是受害者,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成为了一个同性恋者的妻子,这个打击,应该还是相当大的。
    周少川把烟点上了火,良久,冷笑着吐出一团白雾:她当然是受害者,但别忘了,我也是!既然大家都不是加害人,那就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何必非要彼此再伤害一轮她已经放弃了做母亲的责任,现在又突然提出要享有权利,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她对她那些小情儿都没法这么干吧,享受完快乐,还不是得给人提供相应的报酬和资源?
    一句话,直接把向荣噎得没法往下再说了,尽管这个比方打得不怎么合适吧,但也能算是切中要害的,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向荣毕竟连个清官都不是,又如何能凭借三言两语,就替周少川理清他家那笔旷日持久的狗血糊涂账呢?
    还是乖乖闭嘴,做个安静的听众吧。
    周少川后来倒也没再说什么实质内容了,向荣只记得他言辞犀利,话题偶尔涉及到父母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讽刺,等到终于把那点子尖锐全都发泄光了,周少川也懒洋洋地放松下来了,其后背着向荣回到家门口,目送他进去,这才转身回502了。
    希望经过这么一通宣泄,周少川能由内而外的感觉到舒服一点,向荣收回了思绪,从卫生间里蹦跶了出来,见老爸已在厨房张罗开午饭,香味四溢而出,正是他最喜欢的茄汁大虾。
    有要帮忙的么?站在厨房门口,向荣冲老爸问道。
    帮忙多吃点就成,向国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宿醉过后的迹象,就又转头忙活案板上的活了,昨晚上几点回来的,一帮臭小子都没少喝吧?
    还好,喝的都是啤的。向荣跳了两步进了厨房,我一共也就喝了两瓶不到吧我天,今儿怎么又有蹄筋啊?
    自打他韧带坏了,向国强就本着吃什么补什么的原则,每逢周末都要给他来顿蹄筋,向荣一早已经吃得够够的了,此刻一见到这玩意,立马反射性地开始觉得腮帮子疼。
    提个意见,向荣冲着老爸十分真诚地说,这东西真的可以不必有了,您瞅瞅这才不到俩月,我腮帮子都嚼大一圈了。
    那是好事啊,向国强边切葱段边笑道,你不觉得自个儿脸太瘦了?我反正觉得再要能方正点就更好看了。
    向欣这会儿正出来倒水,听见这一句,立即笑着插嘴:您那什么审美啊,还大脸盘子、大腮帮子呐?那不成了高丽棒子了。
    什么审美?正经审美呗,向国强隔着玻璃窗瞅了眼闺女,我们那年月,只有国字脸才能叫美男子,哪像现在啊,一个个腮无四两肉,尖嘴猴腮的,往哪一亮相,怎么瞧都不像是正面人物。
    您那都是老黄历了,审美也得与时俱进,向欣踱进厨房,假模假式地端详起向荣的脸,瞧我哥这脸型,活脱脱标准一漫画脸,这要是搁娱乐圈,稍微一拾掇就能出道,而且出道即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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