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有了主意,鼓起勇气:“将军,我,身子不便。”伍思德冷笑:“打几下子手,你就身子不便,老子要抽你,你还不去死!”
    十一公主再次道:“不是这事,是,身子不便,女人的事儿。”她紫涨面庞。伍思德狐疑:“妇人的事?”他不知道。
    “就是女人不方便,我今天不方便。”十一公主和伍思德过好几天,知道他不会检查自己真的假的,再次说出来,并且理直气壮:“不信你去看书。”
    伍思德被扎了一下,骂道:“就你认得书,你嫁了个认字不全的!你认命吧!”十一公主眼睛一亮,眸子水汪汪的放出光彩来:“真的?”伍思德大嘴里又是一句话:“不过我认得一部分,劝你少在字上面玩花样,我不认得的,我会拿出来给人认!”
    十三姑奶奶可是出名的文武双全。
    十一公主心事被揭破,羞惭一下,还真的以为写信可以不用避他。算了,也不知道他认得哪些,不认得哪些字,不必找不痛快。
    “舅,水烧好了。”伍小伍飞快跑来。伍思德一听水烧好了就头疼,见十一公主拿眼角小心翼翼看自己,那眸子一转,水汽十分明显。
    伍思德忍气吞声:“送来,我洗,公主也要洗。”十一公主垂下头,再轻轻揉自己的手,丝丝的吸着凉气。
    她头一回遇到一戒尺把人打趴下的人。以前在宫中听小宫女小太监说话,皇子们念书挨手板儿,一打就是十下,不然就二十下,打完了御花园里继续淘气。
    她从今天起,再也不把戒尺当成好惹的东西。
    见戒尺出现在伍思德手中,他夹着这戒尺回房,十一公主无奈跟上去。
    伍小伍先送的十一公主的水,就在隔壁房间里,再去侍候伍思德。十一公主让他先不要走,取澡豆给他,又是一把篦子,陪笑交待:“好好把头发洗洗,不洗就用这个篦干净。”伍小伍耸耸肩膀,见澡豆很香,凑到鼻子上闻闻,再讨几个:“俺也要洗。”
    十一公主又给他几个,又商议道:“你明天给我买些东西来,这是我自己做的。”深宫中的公主闲着没事,就鼓捣这些。
    伍思德喊:“小伍,你还不过来!”他打算大洗特洗一回,要伍小伍侍候。见伍小伍拿着澡豆过来:“公主给的。”伍思德哼一声,他几乎不用这个,既然拿来了,就接在手上。伍小伍侍候他,一边道:“她说让我明天买东西,她自己会做。舅呀,哎,你咋全用上了,还有我的。”
    淡淡兰花香气,好似十一公主身上的香。伍思德抬手一掬水泼伍小伍身上:“你别用她的,给你银子出去买。”
    “舅,你小气了,难怪别人说,男人成亲就小气。”伍小伍帮他洗头发。伍思德舒服的睡热水里:“小伍,你说天天洗澡,舒服是舒服了,还叫男人吗?”忽然想起来:“去看看那几个坏丫头在不在侍候,不在老子今天就揭她们的皮。”
    伍小伍掩口笑:“舅,公主洗澡,我咋去看。”伍思德扯着嗓子就高声:“丫头们去侍候公主!”有个弱弱的嗓音答应:“彩环和环英去了。”
    红英坐在房中哭,一巴掌,她脸立刻就肿,这才听到驸马爷大喊。
    十一公主坐在水中,高举左手,细声细气和彩环,环英说话:“不要把我逼急了,有你们这样的没有,天天催!”
    彩环和环英不敢再强。
    洗出来后,手疼得好些,十一公主披着揉得半干的发丝回房,吃惊地见到伍思德居然不在。他难道不是敷衍地洗?
    还真的认真去洗了。
    木桶中兰花香气不散,伍思德舍不得出来。他是个大老粗,女人身子不便不能洗浴他也不知道,而十一公主又准备充分,他要是问,就说自己没坐水里。
    让伍小伍加热水,加热水,水多了兰花香气不浓,又让伍小伍再去拿澡豆。十一公主以为他洗得多认真,给了许多,直到伍小伍累了,他宣称:“没热水。”伍思德皱眉:“去烧。”伍小伍回:“没柴。”
    伍思德皱眉:“砍院子里的树。”伍小伍毛了:“舅,俺累了,你自己烧自己洗!”揣着私放的一把子澡豆,伍小伍走开不侍候。
    伍思德骂着,从水里站出来,套上干净衣服回房。见十一公主靠着,左手伸得平平的,有出血点出来,右手翻着一本书看。
    “你不睡?”伍思德解衣服上床,对十一公主手中的书好奇。十一公主对他笑笑,再次声明:“我身子不便。”伍思德:“嗯。”目光还是放到十一公主的手中,忍不住笑:“你也太娇嫩,打几下子就肿这么高。”他还得意:“我要是打你右手,你明天怎么吃饭?”
    十一公主想想也对,不过抱怨:“以后别打人行不行,就是打,也别打这么狠。”两个人多了亲昵,居然没有人诧异或不自在。
    伍思德再下床,取出一盒子药,十一公主一只手不方便开盒盖,伍思德打开来,用自己粗大手指沾上,给十一公主慢慢的涂抹。
    他再慢,手也重,又上伤药本来就疼,十一公主大声吸着气,眸子里又浮上水光,疼得厉害时,身子歪到伍思德身上,脑袋抵住他肩头,泣道:“疼。”
    这小身子一依过来,伍思德就像着了火,很自然,不用人教,用手臂揽她在怀里,又不过意,索性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大手握住她左手,慢慢的涂抹。
    十一公主靠在他怀里,泪眼汪汪:“疼得很。”就着烛光,十一公主偷偷打量自己嫁的这个人。离得这么近去看,竟然不是那么的丑了。
    倚在他怀里,又是别样的感觉。那天骑马送自己的感觉和这个不一样,今天竟然是亲密依赖,很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当初不喜欢他,现在是愿意嫁的,只是不要太逼迫,不要打人,不要凶。
    她还是个孩子,和慧娘经历过逃难不一样。想到哭,她就哭了,先是泪珠子断线般掉下,后来就呜呜的越来越大声。
    伍思德慌了手脚,这要是大白天的十一公主哭,他会烦。此时大家才洗得懒洋洋,刻意提着的戒心也去了几分,她又在自己怀里,哭着往自己身上靠,伍思德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儿,两只手抱着她,还不会哄人,就会说:“你别哭了。”
    十一公主哭了一个痛快,哭到最后越哭越伤心,凄楚悲伤,哭得伍思德也湿了眼眶,用自己大手在十一公主面上抹泪水:“你有心事就对我说。”
    “没有,”十一公主摇头,她不会把长公主的交待告诉伍思德,她只求日子安宁,并不想惹出事情。再说,十一公主早就有主张有对策。
    伍思德浓眉耸起,很有耐心再问:“真的没有心事?”十一公主呜呜哭着:“我怕你,我怕你天天缠着我,怕你凶人,怕你打人,我怕你。”
    伍思德愣住。
    然后哭笑不得。
    谁让你回答这个?
    他笨手笨脚的哄:“我不缠着你……”脸色一放:“我不缠着你,孩子怎么来!”十一公主到此吓得泪水一收,身下软绵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他怀里,红着脸往旁边赖,还没有睡过去,伍思德一把揪回来:“今天这事得说清楚,你不想给我生孩子!”
    十一公主哑口无言,说着说着就要回到当初自己见他就晕,她低眉顺眼,偷偷从眼睛下面打量伍思德,细声细气地回答他:“想生,可是我身子不便的时候,你就别缠我了好不好。”再举自己左手给他看:“你打的。”
    她没有指责的意思,就是给他看看。
    伍思德眉头拧起,他不想听这些话,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在你心里拿不拿我当丈夫看。他有些屏气凝神,自己没发现,再问一次:“你真的没有心事要说?”
    “有,”十一公主微红面庞。伍思德心头一松,才有喜色。十一公主羞羞答答道:“你以后,可不可以天天洗?”
    伍思德人僵住,洗澡这事情这么重要!
    他把十一公主往旁边一放:“睡你的去。”自己往后就躺,睡下来呼呼生气。两个人一个被子,十一公主要分,伍思德坚决不肯,还骂她事情多,就不分。现在睡下来,十一公主哭累了,快要睡去。伍思德越来越煎熬,鼻端的香味儿萦绕,手臂边小身子轻轻呼吸……。
    又不能碰。
    这比上刑还厉害。
    小半个时辰后,十一公主入睡,烛光下坐起来伍思德,他抱着脑袋懊恼,今天怎么不让她一个人睡!
    伍小伍才洗出来,他也为闻花香,在水里坐了半天,又加热水。才上床,有人敲门:“小伍!”伍思德进来,抱着自己衣服:“我和你睡。”
    那房里榻上都不能睡人,隔着门帘子都能受诱惑。
    大大咧咧往伍小伍床上一躺,伍思德跳起来:“你这床上什么味儿?”伍小伍陪笑,从枕头下面拿出油纸包:“鸡腿,舅,你吃不吃?”
    “我说这油乎乎,”伍思德跳起来穿上衣服:“我走了!”出来牵马走在大街上,去红杏楼?算了,大帅和妹子不在家,还是去看看有什么要帮的。
    打马到萧家上,见书房里果然还有人没有睡。萧北是肯定睡不成的,最多打个盹儿。马明武在这里陪着。
    伍思德进来,互相一笑,招手:“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过来!”萧北喊萧成:“给舅爷送酒,他不要茶。”
    “好小子,还是你疼舅爷。”伍思德不老实的房中走动,好容易马明武出房门,他累了,去院子里散步。伍思德跟上去:“老马,求你件事。”马明武慢条斯理:“你说。”伍思德低声道:“女人身子不便是怎么回事?”
    萧北在房里,听到马明武大笑,撇嘴,这舅爷又干了什么。月光下,马明武好笑:“难怪你跑来,原来是不能敦伦,白夸了你。”伍思德缠着他,总算弄了一个半通似通。马明武说的话如下:“就是你不要碰她,她说不便,你就知趣吧!”
    这里面有一个漏洞,就是日子有多久,一个月几回,马明武没有细说,伍思德已经局促不安,也没有再问。
    灯火通明的不止这一处,宁江侯府上,长公主府上全乱了。宁江侯铁青着脸:“到现在还查不出来萧护去了哪里!”
    他面前几个官员们躬身:“侯爷见谅,城门上一半是京都护卫,是长公主的人,一半是萧护的人,我们问不出来。”
    “他不是普通身份,应该自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旦走开,必是大事!”宁江侯急出一脑门子汗水,跺脚:“查!动用所有人手去查!就是老鼠洞,也得把他翻出来!”
    长公主也一样,她面色灰白难看,坐卧不安:“出城门去了哪里?竟然不知道!”她一天都在焦急,茶饭都没有用好。
    程业康见是个机会,可以劝了:“母亲,城门上是房将军,兵乱的时候,萧护收留的他。他难道不知道萧护重要,竟然不问一声?这不合情理。”
    “你是说,他知情不报?”长公主眸子慢慢凝住。
    程业康知道母亲起疑心,先下来不多说。案上雕花宫灯,照出长公主冷若冰霜的眉头,她喃喃:“房安国投靠萧护?不会,也有可能,萧护出城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会的什么人,什么事?”
    “母亲,”程业康又插上一句:“难道是不满意十一公主的丫头?”长公主冷冷摇头:“这不会!他萧护在我身边不是也安插的有人,我和他彼此明白!”
    “那就是他要……。立新帝!”程业康故意说得缓慢。长公主一惊,又摇头:“和他说在前面,新帝他不过问,我答应他新帝登基,封他为王!”
    程业康再次闭嘴,他只要提醒母亲疑心大作,就可以了。
    对于萧护,程业康是信任,同时又不放心的。
    其实不用程侯爷提醒,长公主也是一样的不放心。她走来走去,美丽的眼睛眯着,萧护难道阳奉阴违,私下里要立新帝?
    可他办不到!
    他没有御玺,又不是自己和太妃,他立新帝没有根基。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长公主心头,宫门是萧护破的,难道他藏起来御玺……
    这想法让长公主一夜没睡好,近天明时让一个丫头轻轻捶着,这才睡了一会儿。朦胧中,有人喊她,长公主没办法起来,真是一个安生觉也睡不好。
    见是送给十一公主的丫头红英回来。红英手捂着脸,手下肿多高。长公主生气地问:“谁打的你?”
    红英哭丧着脸:“伍驸马。”她哭哭啼啼,把昨天的话添油加醋加上:“十一公主天天怪我们,说我们是监视的。她天天哄着驸马爷寸步不离,驸马爷性子暴,打她她也能受着,还能讨好。昨天驸马爷先打了她,公主不知怎么说的,说怪我们,驸马爷就打了我们,要不是奴婢跑得快,险些命快没有了。”
    这真是颠倒黑白。
    不过长公主大怒:“岂有此理!贱人竟然敢!”
    她面色沉沉地冷笑:“不给她点儿手段,她不知道厉害!”见外面又回来一个,却彩环回来。彩环道:“公主让我来回话,说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又说红英不见了,一定来长公主面前搬弄,公主说长公主要明辨是非。”
    红英急了,拉着彩环做证。彩环自然偏向她,长公主气堵在心里:“三天,你去告诉她!萧家从哪里运粮草?再来萧护去了哪里,见的什么人?再有,你让她查一查,有一件宝贝,是不是在萧家。是什么她先不要管,只给我查是不是有一件重要东西就行了!三天到,先得给我回一件子!”
    ……
    萧护不在的消息在第二天晚上被流传出来,大帅府门外人水泄不通。官员们急,百姓们急。萧北忙得不可开交,长公主要他回话,官员们缠住他不放,门外百姓们要回复。
    若荷偶然出来看一下他,见萧北满头汗水,都顾不上擦。
    自己丈夫如此重要,若荷难免心中甜甜,又见秀兰总若有所思地笑,知道她也得意。萧西随大帅而去,是大帅离不开的人。
    人人眼睛盯着告示,后日于承林门大校场选亲!
    后日,长公主一早起来就催人不住打探,直到午时过,收到回话:“大帅和夫人进城,直往承林门去。”
    “快备车!”长公主跳起来就往外跑,毫无长公主形象。车走出一条街,见到宁江侯府的马车,长公主冷哼,这个老东西也坐不住了。
    张阁老是急匆匆奔出府门,儿子们跟着全是乱跑的。
    他们几乎是前后到校场上,见萧护却还没有到。
    只停顿一时,有喧哗声出来。初似青叶微响,迎上春风。再就潮水般起来,惊涛骇浪般拍打岸石。
    “大帅到了!”
    喊声初起,就是千声万声。宁江侯在马车里惊白脸,再恨恨骂道:“这如何是好!”他颓然歪在座椅上,知道自己阻拦不住萧护在京中扎根,眼下还不行。
    长公主则微有得色,本宫留萧护自有道理,看看,留对了吧!外面请一个郡王来,也不如萧护在京中有民心,能压住人。
    皇朝的上层建筑是贵族和官员,但没有下面众多百姓,显不出坐轿子的人。
    见一对夫妻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长公主心中更紧,他们在哪里呆的三天?
    两队士兵分开人众,他们全是训练过的,满面笑容,用自己身子挡住,手中兵器不会乱打乱抡:“让开,请让开,让大帅和夫人进去。”
    萧护一直拱手坐在马上,笑容如春花上晃动的露珠,嗓音朗朗不时回话:“我好,你们也好!”问话的人就在抹眼泪:“大帅,好久没有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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