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妃在心中只是叹气,这怪你自己呀。想昨天萧帅对着自己母亲、姑母敬酒,又双膝跪拜萧夫人的干娘,陈家的舅母,这分明是一个大孝而又点滴恩情也在心怀的人。当然,萧帅也恩怨分明。眼前的十六公主就是一个例子。
    有人只许报恩,不许还怨吗?萧大帅还年青着呢。虽居高位,胸怀还不足够宽广。萧护要是再老成,就不会拿夫人们一起开涮,会就文昌王的事直接对大成长公主开刀。拿夫人们开涮,是萧护还想私下里解决事情。不想长公主自己不想要留脸面,东门北门全在手中,还想拿下田品正和房安国,又有暗杀慧娘的事,萧护这才恼了。
    长公主刀兵上来,萧护就雷霆以还,一举拿下长公主的亲信官员,不惜和长公主翻脸。当然长公主要是不急着跑来,还是藏在幕后和萧护诡计来诡计去,也不至于这么快两个人把脸翻掉。
    周妃开解半天,什么你好好的守节,十一生的孩子多,再者别的妯娌们孩子多,过继一个给你,你日子就热闹了。伍家的兄弟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冲着十六公主,冲着伍长河也得有个香烟后代。
    十六公主让劝了半天,才把自尽原因说出来。她不是为伍家兄弟们成亲,羡慕他们会有一对人才自尽。是为着十五公主定下亲事,萧帅竟然毫不过问。
    萧护也没有为公主定亲事的瘾,十一公主和十六公主的亲事,全是她们自己找上来的。十六公主哭肿了眼睛:“长公主对我说,说我们对于把亲事许给萧家不满意,当着人晕的晕哭的哭,萧帅以后会和我们过不去。我想她说得对,就愿意和长公主亲近。不想,她骗了我,十五妹当时也不愿意和萧家成亲事,也哭过,不是现在由着宫中选亲事……”
    她翻身而起,从床前走到伍长河的灵位前,手指灵位声声泣泪:“我好恨呐,落得天天对着这个……”
    她青春少年,却一身犒素,容颜常忧愁展不开。周妃看着也哭了,居然说出来几句很有道理的话:“我的公主,别说你们还是孩子,与他们纠结不起。你就看看朝中的大臣,以前先帝在时还夸过的那些人,有哪一个如今敢出头露面,还逞强?这不是你们能惹得的起呀。”
    十六公主对着她也恨上了,掩面哭道:“十一姐出嫁以后,都说她嫁得不好。可如今看看,还能和娘娘你常常厮守。我想母妃,母妃却不能来看我……我也想呀……”周妃知道她有相托自己接过母妃的意思,却不敢答应。周妃哭道:“女儿全是母妃的心头肉,你如今守孝,自己又不保重,你看你房中,一丝儿生气也无,把你母妃接出来让她伤心吗?”
    在这里就想到自己女儿十一公主的孝顺,周妃再哭道:“我不出来看看,也不知道十一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就这十一才肯告诉我,说她刚成亲时怎么也过不下去,可她回宫见到我,还是只说好的。我的公主,这一点儿上,你可不如十一了。”
    把十六公主狠劝一回,周妃回房里来,十一公主不在。今天新人第二天,伍思德年纪在兄弟们中最长,十一公主这长嫂得去萧府受礼。周妃是陈家舅母问好住处,要让孙子套车来接去家里吃酒,才留在家中不去萧府。
    房中无人,周妃娘娘狠狠哭了一顿。她怕宫女们不可靠,一个不带出来,也可怜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可靠的人。有一个白头宫女,又才逝去,就无人劝她。
    直到快中午,怕面有泪痕去做客,主人家要问,才自己弄水净面,把自己收拾干净重匀脂粉。泼水时,对着院子里一丛野生茂盛的菊花看看,周妃叹气道:“就是守节,伍家却是不拘小节的一群将军。就是那常和十一拌嘴的翠姑,也是个粗爽性子。你若有心,照管照管这府中花草不好吗?对着花草生机盎然,心里也自爽快许多,日子也就好过了。”
    在房里只是哭自己命运不济,已经嫁过来在守节,再哭难道日子好过?
    周妃娘娘自己净面,府中还有士兵,让他们烧水就烧水,倒觉得自在的很。门外停下车,陈家舅母的孙子如约来接。周妃上了车,几个士兵们跟上护卫,又觉得这气派倒也不错。这些人不是像宫中大太监什么的,是管自己的,他们全侍候着自己。又在街上看闹市,见一个店铺好,想下午回来给十一和十六公主买些东西,周妃娘娘心情就更好起来。
    萧府里,一对一对新人来行礼,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都有赏赐。大帅和萧夫人也单独赏下东西。府中摆过酒宴,让夫妻们成双成对坐着,长辈们都说好。到下午,打发他们各自回自己家,只有余明亮和廖明堂是在萧府中住下来。
    小表妹太过得意,一不小心把五万两银子炫耀出来,弄出来一堆的酸醋。慧娘中午只陪着一时,萧老夫人说酒气薰到她,让她早回房自己用饭。
    房中才用过饭,正要休息时,来了摇摇摆摆的小表弟。小表弟一进来,那面色就不佳。小脸儿黑着,对着表嫂行礼:“我来看表嫂,却不喜欢。”
    慧娘还有心逗他:“表弟,你不喜欢表嫂,你侄儿可不喜欢呢?”小表弟就对表嫂肚子上飞快扫一眼,年纪太小不能算无礼,再小脸儿戚戚状:“怎么不给我五万两银子呢?”
    慧娘大乐,再把自己浸在醋里的心思也露出一些来,面色也沮丧状:“是呀,怎么不给你呢?”怕小表弟人小,不防备对着小表妹学出话来,慧娘还不敢说表嫂也想要。
    小表弟以手支肘,小大人似的幽幽叹一口气:“唉……”
    “唉……”当表嫂的和他对着叹气,黑眼珠子里全是笑意。
    表嫂还坏坏的热心出主意:“去你表哥要?”
    “要过了,表哥骂我男孩子,让我长大了自己挣。”小表亲伤心:“我怎么不是女孩子呢?”当表嫂的快笑翻掉,一直忍着,又出主意:“你还不大,还可以学女孩子。”小表弟眼睛一亮,他也有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要是我对着表哥哭?”
    当表嫂的为他盘算:“应该不会打你?”
    “要是打我,我就打着滚儿的哭,”小表弟有了得色:“小姐姐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哭。”慧娘笑个不停,还要打听:“是为着什么?”
    这要东西的习惯是这样养出来的。
    小表弟摇头:“是表哥说去军中长呆,不能一年回来一次那一回。小姐姐抱着表哥大腿哭,哭到表哥塞给她许多的银子,她还不依,在地上打滚儿的哭。”
    表嫂溜圆了眼,难怪夫君最喜欢小表妹,原来是这样一个小马屁精。当表嫂的噘起嘴儿,还说自己是跟屁虫,分明小表妹才是。
    想到小表妹十三岁,小表弟又小上几岁,当表嫂的狐疑:“你比月儿小,你是怎么知道的?”小表弟竖起小手指在唇上:“别告诉别人,是我听说来的。”
    表嫂眼睛亮晶晶,悄声问:“你是想要钱,巴巴儿的打听出来的吧。”小表弟眨眨眼睛,给表嫂一个从没有过的甜甜的笑容。表嫂受宠若惊,对小表弟也讨好的回以一笑。
    小丫头们不时看着房中要什么不要,每一回看,就见到房中小公子唉声叹气:“唉……”五万两银子。
    而夫人则回他一声:“唉,”面有笑容。慧娘也在心里同样的想,五万两银子。
    唉来唉去,大帅让人回房送东西。是一个乌木匣子,里面一把子南珠给慧娘收着。送的人是萧守,什么也看不明白,回书房告诉大帅:“小公子在陪夫人坐地。”萧护满意地点一点头,表弟大了,也知道要陪十三玩耍。
    小表弟从来老成,从小就老气横秋样,让大帅放心,不会引着十三玩出格的。大帅哪里想得到,房中一对嫂嫂和小叔子,你一声我一声的玩叹气,为着眼红别人的私房钱。
    而这个时候,游夫人行走在崎岖山路中,她生得花痴相,人也很花痴,才会中萧护这一片衣角也不给沾就魂魄全摄走的圈套。
    不过为人办事,却是极认真的。
    随身只带一个健壮家人,主仆从京中出来后,是连天加夜的赶路,怕在约定会合的时间里赶不到,文昌王的士兵不敢近京都。
    先帝自宠信江宁郡王妃后,政事一下子由原来的还算清明变成昏庸。心不在朝政上,也不愿意年年招郡王们进京,问他们封地上民生大计,后来就发展成郡王们全都不来。
    文昌王因此几年没来朝,到底路不熟悉。
    在她们身后,几匹马跟得很紧。他们不是在能看到游夫人的视线之内,而是对着路上马蹄印子看看,就轻易的能跟上。
    游夫人能看到山凹中有大队人马时,后面的人早由地上印迹看出来。为首的一个人停下来,吩咐身后的人:“去告诉梁将军,我们找到他们!”轻轻摆一摆手,两个人回马去告诉梁为。余下的几个人轻轻拔出刀剑,分散开来围上去。
    见山中,营地依山而起,一部分在谷中,一部分在半山上,他们也就能看得远。没有打旗帜,不过见到一路追踪的游夫人主仆递上什么,就有人带他们进营后,就可以确定这是吩咐下来要找的人。
    文昌王正在大帐中听自己的将军们说话:“依山傍水而扎营,可不是我们这个扎法。郡王,我们后面是山,山路时常会多出小路来,要有人从后面夹击我们,他们是居高临下,我们反腹背受敌。再说前面,这是在山谷中,前面再有人,更加他在高处我们被动。这是我们不敢扎在明显地方,也不没有办法。只是不能久呆,京中再不来人,我们就要换换地方才是道理!”
    近三十岁的文昌王生得一表人才,翩翩美风姿。
    他也在想这件事,静静道:“再等两天。要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来一支人马我们就很是不妙。可是我们一路上分散开来行军,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才对。”
    帐篷外面就有人先来回话:“京中来人到了。”
    文昌王大喜:“快快请她进来。”
    来的是个女人,长公主在信中已经说过:“秋高正是登山时,女眷们游玩与你会合,不会引人注意。”
    哪里知道萧大帅最近变了性子,频频地约夫人们秋游呢。
    长公主计划小有打乱,却因早安排的是游夫人,还只能让她前往。而游夫人在路上时,还想到萧帅只怕又和人游玩去了
    她进帐篷见过文昌王,把长公主的意思一一转告。
    而这个时候,梁为带着黑压压的人马,无声无息地过来。
    萧家老帅为儿子媳妇进京平安,派出四支私兵人数计一万人出去。萧护不想让自己的兵马出动,以免惊动京里的人。就把私兵尽数给了梁为,让他全歼文昌王!
    山风鼓荡,如烈烈风声。
    萧护对于长公主意图暗杀自己心爱的妻子,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大为愤怒,毅然决然地要和文昌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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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热闹
    文昌王在帐篷里侃侃而谈,意态间饱满而不能再自己把持,似已稳稳在京都。他召来随行的将军们,满面春风,又痛心疾首。
    春风满面,和痛心疾首,是两种相反的情绪。
    亏得郡王好手段,竟然把能把这两种情绪同时表现在面上。他眸中有隐痛,面上却神采飞扬!痛心,是为先帝:“我等离京都远,等到知道事情。路,已让张宝成封住!他疯狂的只要和萧护报仇,我等自然不会上前。再弄明事情,张宝成势已大,各家郡王都自划地盘。保住自己已不容易,来京都就一推再推。”
    这就是各家郡王一直就有的小算盘。
    为保住自己,就一推再推的不来。
    而文昌王想自己这一年来,接到大成长公主邀请入京的信后,文昌王敏锐地指出萧护是个挡道的人。在长公主对萧护的疑心不解中,文昌王也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等待长公主布局,和文昌王也作准备的这不到一年里,文昌王一直对周边郡王示弱。他们偶然夺个城池什么的,也装无力攻打。
    他一直知道,一直明了,先帝不在,长公主专权,一定会选中自己。大成长公主是个对皇室忠诚的女人,她不会忘记当年的一件事。
    那是寿昌郡主还没有出生,文昌王还很小。有一年随父王入京中,先帝赏宴百官赏梅,让人采梅枝来猜单双与群臣喝酒。
    见文昌王小小孩童,穿一件紫罗袍十分俊秀,就命他采梅枝在手中给群臣来猜。有官员们猜到双时,文昌王就数,边对边对皇帝看。见先帝有意让哪一个官员们多饮酒,就算他猜中单与双,也掐去一朵,由单而变成双,或由双又变成单。
    先帝见他机敏讨好,比皇子们都伶俐,就很喜欢他。赐他坐身边,和文昌王逗乐子,看着他手中梅枝子由多变少,越来越少。
    一朵没有时,先帝微乐:“朕猜双数,你还怎么办?”文昌王跪下来,朗朗回话:“圣上是万物之主,万民万物皆归圣上所有。以臣来看,圣上猜出了,请圣上饮酒。”先帝笑指光秃秃的梅枝子:“这哪里还有一朵花,怎么叫朕猜中?”
    “圣上恩泽如雨露,洒向人间皆是花。”小小的文昌王,当时是文昌王世子,手指外面梅林笑道:“如圣上不信,请让人外面梅花,定然是双数的。”
    当时外面梅林一片,又有落花无数。
    先帝就开怀大笑了:“这可怎生去数,只怕今天数不完,明天又开些出来。”就夸文昌王世子聪明,说话又有梅花五福之气:“是诸王世子中最有福气的一个。”
    文昌王记在心中,大成长公主也记在心中。长公主是个女人,也因弄权受到萧夫人慧娘旁敲侧击:“咱们只是女人罢了。”长公主当时是嗤之以鼻,本宫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本宫一直记得先帝的眼光。
    频频致信文昌王,就是有这个小典故。
    古时皇帝是天之子,人之尊!说出话来叫金口玉言。文昌王世子因此更得当时老王喜爱,世子之位一直不变。后来长大,也不见自己有什么出色地方,说有梅花五福之气,自己早就是王世子。
    又见韩宪郡王即位,好武能兵。又见临安郡王孙珉即位,都说他聪明在诸王之上,先帝也因此对孙珉大为防备。防备原因之二,是又因孙珉有血缘亲的舅父是宁江侯,太后的亲兄弟。而先帝,是张太妃姐姐所生,却不是太后亲生。
    文昌王觉得自己的福气不过到此时,兵乱了!
    不要说他热血沸腾,不要说他心怀大志了,不要说他……换成任何一个人在先帝西去,京中无人是主,而自己有皇家血脉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在帐篷里的文昌王,用一瞬间的心思把旧事想完,再满面微笑对将军们道:“长公主一直相邀,愧我等来晚了。”大家都笑上一笑,都笑出进京都拥戴郡王登基的意思。文昌王开始分派兵马,分兵四路,两路去西山,两路去京中。到京门下,再分四路,由四个城门进门,这样不会惊动别人。
    这个别人,当然大帅萧护是首屈一指。
    其次,还有宁江侯张阁老等人。
    凡不是长公主的人,就不是文昌王的人。还没有进京的文昌王,先把自己和大成长公主牢牢捆在一处。
    梁为已让四面的人占据制高点,衡量过那在半山上的营地。让人从后山上抄过去怕时间来不及,只能等待:“看他们拔营怎么走?”
    很快一堆人走出帐篷,开始拔营。这一拔营,梁为傻了眼,居然是四路?他的副手是个急性子:“将军,不能放跑一个。”梁为瞪他一眼:“你小子急什么急!他要是去西山,那里有两座大营等他们。他要是去京里,四个城门上全是自己人。他要是跑了,你小子才应该担心!”
    副手和他熟悉,公开表示不服气:“去西山,那京都总指挥使田品正在那里,万一他发现来的是郡王,他还舍得放箭吗?放他们到城门,不是京里的人全知道了。大帅要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他们!”
    梁为没好气骂:“我知道,我这不是正想着怎么一个不放走吗?你吵什么,让我安静!”副手骨嘟着嘴不敢再说。梁为眯起眼,见山下一路已经先走,打的还是没有旗帜。
    梁为明白了:“他们还不敢亮旗帜呀?”
    “当然不敢亮,怕大帅围剿他们呗!”副手又没有忍住话。梁为坏坏的笑了:“你来看,我们只有一万多人,西山大营里,却有几倍的人。而西山我们大营里,又有五万人。看他们的人数,两万是有的。怎么样,他们不敢报名号,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副手愣住:“一万人包两万人,怎么捉?”
    梁为胸有成竹,先让两个亲兵:“去西山告诉伍山石将军,他们不打旗帜,就是无名之兵,我把人撵去,让他帮一把子忙,全数杀了,一个不留!最后,撵几个给田将军杀!”
    田品正要是听到,一准和梁为拼命,这杀郡王的事,就归我吗?
    “这就轻松得多。我们分两路,一路先小路到城门外五十里候着,不让一个人进京门。余下的,尽情的杀吧。真的跑几个去城门上,也是死的命!”梁为说完,见副手瞪大眼睛,对他瞪瞪眼:“你有意见?回去再说!”
    踹他一脚:“给我喊人来,我要分派兵马!”当下一万多人分成两队,一队五千人先赶去京外。余下的人,一直等到他们全拔营而行,正在下山路时,又分成两队,一队在山下,一队在山上,包抄而下。
    文昌王要往京中去,必然得从山谷中上来,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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