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时, 时间会在无形之间被摁下加速键。
    樾融街道两?侧栽种的绣球花开?了又败,春雨后的绿叶一次次重新冒芽,蝉鸣声在冗长多雨的盛夏声声回响。
    不知不觉, 转眼又过去六年。
    这个寒假结束,姜晚笙要进初二下学期了。
    安城学校的课程和进度都不比滨北, 转学过来的祁琛因而多读了一年,所以他虽然和姜晚笙在年龄上相差了两?岁,却仅仅只比她大一级。
    姜晚笙的性格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明媚爱笑, 不受任何拘束, 永远站在同伴的最中间, 像骄阳一般充满生?命力。
    内心出自本?能的单纯,所以底色是纯粹美好的白。
    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地?, 总是很?喜欢她。
    而祁琛相对?来说, 稍有变化。
    他还?如从前那样寡言少语,甚至愈加严重, 有时候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
    他性子冷,眼神平静又带不易察觉的寒意,和谁都拉开?距离感, 以至于在家里朝夕相处的保姆阿姨都有点怵他。
    身形高且清瘦, 表情冷淡, 往那儿?一站,似是晦涩荒土中的一株树。
    压抑沉闷,难以靠近。
    这样的性格自然是不招同龄人待见。
    女孩子们越长大越会觉得他这样的男生?有一股神秘感, 既害怕又隐隐对?他保持着好奇心。
    男孩们只会觉得他不好相处。
    这一圈玩起来的都是因为家里做生?意, 知根知底的,气盛的年纪总归有些排外。祁琛又是这么一个冷僻的人, 早早被他们排除在好友名单以外。
    正逢寒假最后半个月假期。
    阮浠借着家里猫生?崽崽的由头,攒了个朋友聚会,喊一帮好友们都来她家看幼崽小猫,作?为最好的朋友,姜晚笙肯定是要去的。
    天寒地?冻,她赖在被窝里起不来床,闹钟响了几十遍才堪堪眯着眼缝爬坐起来,一通洗漱收拾,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到的了。
    阮浠提前在玄关外迎她,两?人汇合后手?牵着手?进家,门刚准备推开?,就听到一段吵嚷嚷的谈话:
    不知是谁开?了个话题的头:“真的假的啊,祁琛家里真是这么一个情况啊?”
    另一个男生?拔高了声音回,嗓音里难掩嘲讽与戏谑:“这还?能有假,我亲耳听我爸他们喝酒的时候说的。祁琛出生?后家里死了好几个大人,他爸后来也跟着出车祸没了。”
    “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男生?压了点嗓
    子,“都防着他点,搞不好惹祸上身,招一身晦气。”
    这话一出。
    “啧啧”讶音和一声声唏嘘从人群中传出来。
    一门之隔,字字明晰。
    听到这里的姜晚笙咬紧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手?掌心,一股火气从胸腔往上蹿。她透过窗户,紧紧盯着里侧说话的人。
    门里的人毫无察觉,这话题还?没结束,另一个一直都看不惯祁琛的男生?顺着话茬不爽地?附和道,“怪不得这么拽,原来天生?命硬,专克别人,可?不得拽上天。”
    然后,他还?顺势用?手?肘撞了撞坐身旁的顾亦辰,挑眉问,“辰哥,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顾亦辰眉目清隽,唇角弧度很?淡,神情看着温和,眼眸最深端却藏着点点几不可?察的不屑。
    他还?未说话,门口突然传来咣当?响声。
    姜晚笙冷着脸把门踢开?。
    动静突如其来,众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循声望过去。
    就见姜晚笙掀了掀眼睫,她抬眸扫了一圈坐着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那个说祁琛天生?命硬的男生?脸上。
    她压紧杏眼,语气不善:“说什么呢你?,嘴巴怎么这么贱?”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愣住,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只知姜晚笙脾气秉性直率,却很?少见到她这么生?气过,更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脏话。
    被她骂的男生?叫关霄。
    和她同校同级,只算认识不算熟络。
    一顿臭骂砸到脸上,关霄也是一脸懵摸不着头脑,他挠挠后脑勺,眼神茫然:“我说祁琛,又没说你?……”
    “说他就是不行。”姜晚笙瞪他两?眼,她咬紧牙根,一字一句道,“祁琛是我家里的,你?们也配说他?”
    她特地?用?的“你?们”,这句明显是对?一众人下的警告。在座的都听得明明白白,知道刚才的谈话都进了她的耳朵里。
    彼此间互相暗暗交换了眼神,室内气氛揉进些许尴尬。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关霄彻底恼羞成怒,他站直身,鼻息有点重。
    “多管什么闲事——”
    “关霄。”
    尾音没落下,被身侧人淡声打断。
    顾亦辰抬眸,随意瞥他一眼,他语速很慢地警示,“闭嘴。”
    简短两?字,关霄适才还?紧绷的肩颈线倏地?塌陷下来,快速泄了气。
    这一圈男生都和顾亦辰交好,不管是顾家家世,还?是顾亦辰本?人气场,他的话总是有一定份量的。
    而顾亦辰又是自小和姜晚笙一起长大,自然是更向着她,平常在外人面前也像哥哥一样偏袒她。
    他不会看着别人欺负她。
    关霄刚才气性上来了,脑子一热,把顾亦辰和姜晚笙之间的关系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反应过来,他呼吸凝定片刻,赶忙找台阶道歉:“我嘴欠,说上头了,抱歉抱歉。”
    有他这话,刚才先开?这个话题头的几人纷纷跟着找补:“是啊,我们随便聊聊的,玩笑话,不当?真的。”
    眼见着差不多了,不能让气氛就这样一直僵下去,身后的阮浠也扯了扯姜晚笙的衣袖。
    和她使了个眼色,说:“晚晚,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小猫,可?爱得不行。”
    姜晚笙抱了抱双臂,也不想再和他们扯下去,极不情愿地?收了脾气。
    她踢掉雪地?靴,换上拖鞋,闷声“哦”
    而后随着阮浠上了二楼。
    … …
    阮浠家的母猫生?了一窝幼崽,一共五只,纯正金渐层,嗷嗷待哺侧躺在妈妈怀里吃奶,边嘬小嘴边抬高粉嫩的肉垫隔空踩奶。
    软乎乎的,溢着奶味,好像几只小糯米团子。
    姜晚笙戴上手?套,摸了摸其中一只小奶猫的脑袋,不由自主地?低呼:
    “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阮浠弯着眼瞧她满脸不舍得放开?的模样,提议道:“那我送你?一只,你?也养小猫呗。”
    闻言,姜晚笙缓缓摇了摇头,她语气可?惜但也坚定:“不行,我妈妈猫毛狗毛都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爸妈天天出差又不常回家,你?放你?自己房间就是咯。”
    犹豫几秒,姜晚笙再次摇头:“算啦,要是妈妈吸到不舒服,影响到身体?的话,那我可?难受啦。”
    “好吧。”
    阮浠也不好再坚持,她突然想到什么,换了话音,“对?了,祁琛在你?家…怎么样?”
    “很?好呀,妈妈很?喜欢他的。”
    阮浠呼吸噎了噎,欲言又止一番,最终还?是把心底话问了出来:“我的意思是,他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姜晚笙困惑地?反问,“什么意思啊?”
    “你?不觉得——”
    阮浠缓缓凑近,挨着她耳朵根悄悄低语,“他有点…奇怪吗?”
    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目光,阮浠往更细了解释,“我总觉得吧,他看你?的时候怪怪的。”
    姜晚笙听得越来越懵了。
    她摘掉手?套,遇到关于祁琛的事情,小猫都在瞬间没了吸引力,她坐在地?板上,也压低嗓音认真地?回答。
    “我没觉得他看我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阮浠和她面对?面盘腿而坐,皱皱鼻尖:“我也说不上来,有好几次在学校发现祁琛看着你?,那个眼神——”她停顿,寻个合适的措辞,“好像你?是他的东西一样。”
    “很?专注,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占有欲——”
    阮浠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在这个时候,姜晚笙蓦地?捂着肚子噗哧笑出了声。
    她很?少见阮浠满脸严肃的表情,还?以为要和自己说什么严肃的事呢,结果到头来这么无厘头。
    “什么啊,什么占有欲。”姜晚笙笑得眉眼完全舒展,她推搡阮浠一把,“我和他一块长大,哪有你?说得这么奇怪啊,你?就是大惊小怪。”
    阮浠摆开?她的手?,瞪她:“那我也和你?一块长大,我就没有那样看你?啊。”
    “而且我刚才听祁琛家里的事心里也有点发毛,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反正他就是你?爸爸接来滨北读书的,高考一毕业也和你?家没关系了呀。”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姜晚笙准是要生?气的,但是对?方是阮浠,从幼儿?园开?始睡同张被窝到现在的最好的朋友,她只会为自己好。
    她只当?阮浠不了解祁琛,于是姜晚笙给她说明:“不是你?想的这样。”
    思索两?秒,她回应,“祁琛很?乖的。”
    是她的小狗,也是她一个人的人形抱枕。
    在她心里,他甚至于比她刚才摸的那只小奶猫还?要听话和乖巧。
    在姜晚笙的世界里无法更改的准则,落在阮浠的耳畔,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张了张嘴巴,好半天才重复了遍:“你?是说祁琛乖???”
    “我没听错吧……”
    脑海里无声浮现出祁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透着冷意。无论怎么想,这个词汇都和祁琛完全不沾边,怎么关联捆绑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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