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北京已经是两年后了。
    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机,下了飞机之后我一个人去取行李,然后托着两个大箱子吭哧吭哧的去坐机场大巴,三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我再一次吐的昏天黑地,然后以一个难民的形象出现在我妈面前。
    我在家休养了好久,据说我瘦了很多,我妈每天变这样的给我做饭今天说要补这里,然而我和每一个庸俗的姑娘一样,觉得瘦是一件好事,不过我还是听我妈的话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整整半个月,我除了吃就是睡,有空的时候看看书,再不然听听音乐。
    等我终于忍不住给自己放风的时候,在大街上被许尼亚捉了个正着。
    他用见鬼的表情看我,扑上来抱我的时候吓的我后退了几步。
    假如我没看错的话,那孩子眼圈儿有点红,抱够了他吼我,“你还知道回来。”
    我辩驳,“谁让你不去找我的?”
    “呵,去看你不是更不知道回来?”
    的确,在过去的两年之中我确实考虑过定居在东京,实际上我决定回来之前也已经有能力把我妈接过去了,但最后我还是订了一张机票滚回来。
    我给自己的理由是,不能改签不能退票。
    真正的原因,我放在心底,开不了口。
    但见到许尼亚之后,我只好承认这里还有太多我放不下,忘不掉的。两年里,我见过陈湘也见过瑞瑞。至于许尼亚,理由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觉得我这人不能惯着,要是他千里迢迢的去看我,那我肯定更不知道该回来了。
    好吧,最后还是被他得逞了。
    后来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得知许尼亚还是单身后我好心安慰了他几句,他倒还是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说自己还没玩儿够呢。
    后面的几天我又被迫和他在江湖里浑天黑地,然后见了陈湘,又见了瑞瑞,再把所有该见的人都见了一遍。
    七月份我要回台里交接,挥泪告别我妈的爱心早午晚餐后我再一次滚回了北京。
    因为要在北京待几天,我暂时住到了两年前离开北京之前住的那个宿舍,意外的是两年来那间宿舍并没有过新的主人,房间的摆设和从前一样,甚至掀开遮灰的布之后,床上铺着的床单还是当初那一条。
    我打电话回去确认,几乎怀疑这间房有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台里财大气粗,宿舍多的住不过来所以这间房子确实空置了两年。
    好吧,我信。
    于是我又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闭上眼的时候感觉好熟悉,熟悉的都想哭了。
    习惯了东京的记者站之后,北京的电视台对我来说大的像迷宫,虽说两年前在这里工作了很久,该迷路还是要迷路的。
    路过了一个挺大的演播室,里面挺热闹的大概是在录节目,我好奇的走过去看一眼。
    唔,是音乐节目啊。
    不过我还是看了很久很久,因为台上的那个人。
    两年没见,我不知道该说他变了还是该说他没变。刚到东京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关注他的消息,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少的看他我也不记得了。
    现在他唱的这首歌是我没听过的。
    我看的挺入神的,也听得挺入神的,因为那首歌确实好听。
    休息的时候,他从台上下去,下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子,递给他矿泉水和纸巾。他仰着脖子喝水的时候和以前一样有很好看的弧度。
    女孩子一直仰望着他,目光里带着淡淡温存。
    导演喊继续,他把水递回去,冲着女孩子笑一下。
    很和谐的画面。
    而我在转身前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句,陈识,好久不见。
    那天我在台里也折腾到了很晚,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汇报。下班的时候已经没有地铁了,只能打车回宿舍。
    晚上路况很好,我也顺便欣赏下大北京城的夜景。
    不得不说,这里变得更繁华一些了,既繁华又陌生,想要在这一片繁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记忆也是件挺难的事。
    司机大叔问我是不是好久没回来了。
    我说是,然后他开始念叨着奥运前后这两年北京城的改变,顺便开了电台,放到陈识歌的时候他说这小伙子现在很红,前面还有他的海报。
    确实,车子没开多远我又看到了陈识的海报,很大很大的海报,就在工体前面。
    大叔说,“这周末他要在工体开演唱。”
    我看了一眼海报说,“是啊。”
    两年了,陈识终于能开演唱会了,海报上用黑色字体写着,陈识首场个人演唱会。
    我盯着那张海报看的有点儿出神,说实话,心里很震撼,大概人就是这样,震撼到了一定程度就表现不出什么了,所以我除了一直看一直看之外,表情还是很平静的。
    大叔说,“你们这年纪的女孩子都很喜欢他吧?我女儿也特别喜欢呢。”
    我笑一下,没回答。
    演唱会那天我还是去了,坐在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中间,和我年级相仿的也有,我猜她们应该是陈识的忠实歌迷了,大概从几年前就开始喜欢。
    陈识的演唱会上也没有什么花哨的安排,几乎整场都没有停止一直在唱歌。
    倒数第二首歌,是我很熟悉的。因为那首歌是司辰写的,他写那首歌的时候刚好我们“在一起”,陈识在唱歌前说。
    “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听说过slam,六年前我们决定暂时解散,后来约定要在五年后重组,再一起开演唱会,也就是去年。现在,可能晚了点,但这首歌还是送给我的好朋友。送给slam”
    那一刻,我看着舞台,一瞬间仿佛许尼亚和司辰又重新回到了陈识身边。
    我忍不住哭。
    哭的时候旁边的小姑娘递过来一张纸巾,眼眶也是湿嗒嗒的。
    我接过纸巾说谢谢。
    那一首歌之后,也到了演唱会最后的一首歌了,陈识回到舞台上,音乐停下来,全场只回荡着他的声音。
    “今天,我还要做一件事。”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她总说她是我的小歌迷,而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的天使。最后一首歌,我要送给她,她就是……”
    我终究没有勇气听完陈识的那句告白。
    当他说起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那天在电视台里,点点仰望着他的模样。我不敢听,我用了好久去证明我很洒脱,却只要他一句话就被打回原形。
    原来,我还爱他。
    所以在陈识说完那句话之前我已经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其实那天许尼亚还和我说了一件事,他说陈识要结婚了。
    工作交接结束后我又回到了天津,我家的房子也有消息要拆迁了,这两年我倒是有些积蓄,索性就把买房的事提上了日程。
    天津就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我看的那个楼盘也在海河边上,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这里竟然就在陈识那个小区的隔壁。
    这样算是做邻居了吗?
    没怎么犹豫我还是去看了房,户型和位置都不错,房子也是现房,我当天就签了合同交了定金。
    我也没有打车回去,而是打算在附近逛逛。
    小区对面有一个很大的超市,住在这里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要去那个超市买东西,不知不觉的我就走进去,然后漫无目的的逛。
    两年没回来,货架上的零食看着都有些陌生。
    逛着逛着购物车就快被我装满了。排队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侧脸。又看了几眼之后我才确定真的是点点。
    她就在我隔壁的队伍里排队,车子里装的都是些洗衣粉卫生纸之类的生活用品。
    我愣一下,所以说,她已经住在这里了吗?点点真的和陈识在一起了吗?
    “您好,一共235块4。”
    “好。”
    我打开钱包拿钱结账,收好零钱后在转过头看已经看不见点点了。
    我又往前走几步,后来的收银员喊我,“小姐,您的东西还没拿。”
    “哦,对不起。”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去,拿着购物袋落荒而逃。
    离开超市后我恐怕是真的丢了魂儿了,一直闷着头走路,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那套房子的小区门口。
    那感觉,很难受的。
    后来我还是进去了,上楼,一直走到了门前,终于没有勇气再近一步了。
    那扇门还是我熟悉的,我把手放在把手上面,不断的发抖。不敢按门铃,更不敢打开这扇门。
    以前的一切都是我想。
    曾经我想过我会放下陈识,原来我做不到。
    后来我想过他会记得我,现在我也不敢奢望。
    我在门外站了好久,最终慢慢的靠着门滑下去坐在地上,把自己哭成一个傻逼。越哭声音越大。大到我自己已经不能控制。
    然后门开了。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摔下去,却意外的被人托住。
    他把我拎起来,我转身看过去,用力的搂住他的脖子,哭的更大声了。
    我一直哭一直哭,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哭过了,又好像怎么哭都哭不够,越哭越难过。其实我脑子是清楚的,我知道自己在抱着陈识哭,所以我很怕,很怕这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哭到后来,呼吸都困难了。
    他拍拍我的背,“傻不傻,哭够了吗?”
    我拼命摇头,张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用力的呼吸了好久还是趴在他的怀里,“我难受。”
    陈识没说什么,之间把我抱起来。
    我想推开他的,我想到刚刚在外面看到点点,她肯定回来了,她肯定就在里面的。
    我只好再哭,哭的比刚刚更大声,更难受。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说不定就这么哭死了。真的,实在太难过。
    我感觉陈识对我说了好多话,但是我一句都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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