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个游戏中祁无过的表现,让段戾对这个人变得更加兴致盎然起来。他觉得他像是一个宝藏,越挖下去越觉得收获甚多。
    段戾发现自己的第一感觉果然是对的,和祁无过这人待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趣。
    上一个游戏他和祁无过是室友,他本来以为自己或许这段时间不能睡上一个好觉。
    出乎意料的是,他每晚的睡眠质量都很好,甚至比独自一人的时候还好。
    在这个游戏中也是一样,即使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段戾每天晚上的睡眠质量依旧很好。
    比如今天,祁无过起身离开房间,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段戾在床上坐了一会,捏了捏眉心随后起床下楼。
    客厅的灯亮着,段戾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人。
    一楼客厅有整面墙的落地窗,朝着花园的方向,视线好的时候能够直接看到下方的江面。
    祁无过盘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速写本,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段戾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身,他走到祁无过身后的时候,对方依旧没有发现,专心致志地沉浸在画画之中。
    段戾没有出声,只是在沙发上坐下。
    祁无过感觉到身边动静,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了过来:“你怎么也醒了?”
    段戾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呢?怎么醒了?”
    祁无过转了一下笔,说道:“做了一个梦,灵感来了。”
    “画画这个事情,灵感来了的时候不发泄出来便是寝食难安。”他停顿一下,笑了笑,“我先画完再说。”
    客厅之中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声音。
    段戾看了一眼祁无过的侧脸,突然觉得即便只是这么坐着看他画画,也挺有意思的。
    起码比……
    比什么有意思?段戾突然有些茫然起来。
    “好了。”
    祁无过的声音让段戾回过神来。
    段戾选择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梦到什么了?”
    祁无过说道:“江传智。”
    “……”
    一时之间,段戾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祁无过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直接把手中速写本递了过去。
    “我对江传智这人的强迫症印象挺深刻的,结果刚才在梦里就出现这么个画面,醒过来的时候还清楚的很,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段戾闻言,接过速写本低头看去。他发现速写本上的画有些古怪又诡秘。
    “这是?”
    祁无过说道:“算是微观画的一种,挺有意思的吧。”
    画上的每一项事物都非常的小,在a4大小的白纸上密密麻麻地画着造型相同的古怪器具。
    那些古怪的器具看起来像是一口巨大的锅,锅下面是燃烧的柴火。
    每口锅旁边都有一个怪异生物,头大得不成比例,身子瘦小肚子却鼓得老高。
    段戾是天师,自然知道这怪异生物是什么,他说道:“这些是饿死鬼?”
    祁无过点头,说:“对,这是我在梦中看到的,大概是地府里的下油锅之刑。”
    “饿死鬼作为行刑者,在油锅里的受罚之人炸得透熟之后,把炸肉吃掉只剩骨架,随后再生骨肉,再下油锅,如此往复,直到刑期结束。”
    祁无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描述得极为详细,真的是如同亲眼见过此景一般。
    刑罚听来残忍,段戾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地府刑罚向来最为公允,只有大奸大恶之人才会被判下油锅这类刑罚,很公平。
    段戾垂下眼睛,细细去看那副画,越看越觉得这幅画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每一口油锅的款式都一模一样,站在旁边的饿死鬼几乎也是同样的大小,同样的动作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着些许的区别。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所有油锅排列得极为整齐,横竖都在同一条线上。
    整幅画的笔触很细致,干净利落加上整齐的布局,第一眼看过去让人觉得很舒服。
    然而段戾的视线移到右上角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原因很见到,在右上角的那个油锅歪了,歪得也不多,就是那么一丝。
    如果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或许发现不了这点差别,段戾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极度的秩序之中,单单有一个油锅是歪的,但凡是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兴起一种要把那个油锅摆正的冲动。
    段戾并不觉得这是祁无过的失误,前面如此多的油锅的画得齐整,单单这一个歪了说不过去。
    他沉默片刻,还是问道:“这个油锅为什么是歪的?”
    第50章 规律
    祁无过闻言,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来:“果然,这歪掉的一口锅,你们强迫症只要一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乃至无法忍受吧?”
    段戾已经放弃纠正自己不是强迫症这件事,他只是问道:“你想用这个引江传智出来?”
    祁无过笑道:“答对了。像你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到这幅画的时候都忍不住问我为什么要把油锅画歪。”
    “换成江传智那种执念更甚理智的鬼,一见之下肯定会忍无可忍地现身。”祁无过凑过来,点了点段戾手上的画,“我就是担心他想撕碎这张画的同时,还会想把我给撕碎了。”
    段戾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担心。”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很近,远远超出了普通社交距离的限度,加上段戾转过来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是认真,这让向来没心没肺的祁无过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收回自己的手,讪笑一声:“那当然了,段大天师在,区区一个江传智算得了什么。”
    段戾视线落在两人突然被拉开的距离上,说道:“这方法或许可行,你有没有想过该怎样让江传智注意到这幅画?”
    祁无过微微一愣,这才想起问题的关键来。现在江传智根本就不出现,又怎么保证他能看到那幅画。
    总不能去租辆带大屏幕的车,把画投影在屏幕上,然后二十四小时开着车在隧道里晃悠吧。
    他想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要不在画上写上江传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烧给他?”
    江传智的一切资料,都详细记载在村史志里面,祁无过早就全部用手机拍了下来。
    段戾捏着速写本的手指微微一紧,说道:“烧掉的话,这幅画就太可惜了。”
    祁无过笑了笑,说道:“你倒是个爱画的人。”
    段戾垂下眼睛,认真看了手中的画片刻,开口说道:“江传智并不是极凶的厉鬼,起码不是无差别杀人的类型。”
    “哦?怎么说。”
    祁无过来了兴趣,又不自觉地坐了过去。
    段戾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表露心里的想法。
    即使他是专业人士,对于这个灵异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肯定有很多不同于常人的看法,祁无过也很少听他主动说自己的推断。
    段戾继续说道:“邓亚华第一天就撞翻了路障,第三天才出事,在这几天中他在隧道里看到了鬼影。鬼影或许是江传智给他的提示,只是他没有解答出来,所以才会变成稻草人。”
    祁无过越听越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他想了想又问道:“那蒋丽慧又是怎么回事,她应该没做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段戾说道:“你别忘了,在这新城区的鬼可不只不止江传智一个,蒋丽慧的事情不一定是他做的。”
    “这就说得通了。”祁无过恍然大悟。
    用同样的逻辑推断周勇的死亡,也能说得通。
    周勇的死亡肯定和江传智有关,原因就是那天在公交车上周勇批改试卷一事。
    答案错了,周勇身为数学老师却没有发现,甚至在段戾指出错误之后,依旧固执地不愿意改过来。
    对于一个执念同强迫症有关的鬼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事情,之后江传智还是给了周勇机会。
    所以第二天路曼曼在去周勇家的时候,会看到周勇一脸憔悴的样子,最后看到数列题还失去理智离开家里。
    祁无过摸了摸下巴,说道:“难道江传智逼迫周勇做了一晚上的数列题?这只鬼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
    段戾刚才也只是提点一下祁无过,没想到他如此快的做出一个有些荒谬却又非常符合情理的推断来。
    “听起来挺可笑的,不过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听起来再怎么奇怪,也是事实了。”
    最后,祁无过总结陈词道。
    “想到办法了?”段戾问道。
    “有点灵感。”祁无过靠回沙发上,只觉得背部肌肉有些僵硬。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祁无过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抹光亮,说道:“这是天亮了?”
    段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点头说道:“恩。”
    祁无过惨叫一声:“不是吧,年轻力壮的时候打游戏我都没熬过夜,今天居然熬通宵了!不行不行,我得补个眠。”
    说完,他直接就躺倒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却又坐了起来,抱怨道:“这沙发上也没个抱枕可以当枕头,我还是上去好了。”
    段戾抬手就把祁无过按在了自己腿上:“时间不多,睡吧。”
    祁无过感受一下,发现人腿枕头感觉还挺舒适的,便闭上眼睛,不过半分钟时间呼吸就开始均匀起来。
    段戾也放松身体,向后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又拿起刚才放到旁边的速写本。
    他手指落在那个故意画歪的油锅上,唇角勾了勾,觉得祁无过实在是很有想法。
    看了片刻之后,段戾又翻到前面。前面一页是那天祁无过替他画的,依旧只勾勒了一个轮廓。
    祁无过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据他所说,画画这事一定要有灵感,没有灵感的时候是一笔都画不出来。
    “没有灵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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