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尘看了卓幸的装扮,话里似是透露出些轻快:“阿幸这是要出宫了?”
    卓幸轻轻点了点头,回她:“要出宫了。”
    她又一转头,朝悦亭福身:“臣女见过悦亭长公主。”
    悦亭虽是太后亲女,可毕竟如今的皇帝是乐亭的亲兄长,母后也告诉她少去招惹乐亭,在宫中她终究差了乐亭一截。
    而且,悦亭对那位皇兄害怕的紧。
    早早听说皇兄宫中藏了位美人,依李清尘方才所言,这就是那位美人了。
    可这美人与乐亭的关系似乎是很好的,悦亭心中有些不快。
    凭什么好处全让乐亭占了去?
    悦亭向前一步,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梨涡,看起来倒亲近。她道:“这位妹妹便是卓府的小姐吧?果真好看的紧。”
    如今卓府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又有谁不知道她只是卓府一个养女呢?悦亭这个讨好,太过明显了。
    卓幸下意识皱了眉头,应声说是。
    那下意识皱眉头的,还有李清尘。乐亭亲近卓幸,连悦亭都想讨好她,这样一比,好像她的身份被比了下去。
    李清尘将额前碎发往边上捋了捋,眼神清冷的望向另一边,神情略有不耐。
    卓幸与悦亭实在不熟,而这个长公主过于自然的熟捻让她不大舒服,匆匆敷衍两句,抬脚就往钟鼎门外走。
    悦亭盯着卓幸的背影,秀鼻一皱,道:“什么东西,跟本公主拿架子,我肯与她示好是给了面子!”
    李清尘淡淡道:“毕竟有皇上护着。”
    ——
    乐亭身份尊贵,连带着送卓幸的马车轿子都是镶嵌绿宝石的绿顶,按的是王亲贵族的规格来。
    平华小心翼翼得坐在角落,这个乐亭长公主,她怕的很。
    乐亭一会儿撑着下巴朝卓幸笑笑,一会儿掀开帘子往外头瞧瞧,俨然一副多年未出宫的样子。
    她道:“咱们去哪里?我听说上元楼的烤鸭不错,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不知真的假的。”
    卓幸抬头,想了想:“是不错,长公主想去的话,一会儿我陪你一块去。”
    “真的?”乐亭咧着嘴笑,不过又问:“你不回府?”
    卓幸敛了神色,淡淡一句不回,便将宝贝匣子交给平华,吩咐道:“带回宅子里,我晚些去找你。”
    平华愣愣得点点头,想说要不她陪着吧?不过她胆子向来小,乐亭长公主在宫中的娇蛮劲儿不比余妃娘娘小,她可不愿往前凑,于是便罢了。
    上元楼一二两层是酒家,一楼无厢间,是普通老百姓的地儿,而二楼每间阁间都分开了,隐蔽的很,是富家子弟或读书人饮酒品食之地。
    虽说乐亭与她一般大,可是带着个公主出宫,卓幸还是处处小心的。让后头两个着布衣的侍卫跟紧了些。
    直到进了最里边的厢间,她这才放下心来。
    菜肴未上,乐亭东摸摸西摸摸,摇头说:“比不得宫里,不过确实雅致。”
    她推来窗,外头就是繁烨街,街边叫卖声隐隐传来。
    乐亭一顿,目光久留在小摊边一身棕色衣袍的男人身上,“这是谁?”
    卓幸闻言过来一瞧,这侧脸好生面熟,想了半响她才恍然大悟:“哦,周生布庄的掌柜的。”
    那不是季良善嘛。
    乐亭皱了皱眉:“掌柜,商人?”她垮下了脸,卓幸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变了脸。
    乐亭说是要吃烤鸭,可一整只烤鸭几乎有半数多都落进了卓幸的腹中。乐亭叹着声道:“好吃,可惜不能贪嘴儿。”
    卓幸有些惊讶得抬眼看她,这个刁蛮公主还懂得克制自己?
    许是卓幸的眼神太赤/裸/裸了,乐亭翻了个白眼带着些许骄傲,道:“皇兄说了,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藏着不让人知道,要不哪天这东西就成毒/药了。你说万一被有心人知道本公主爱吃烤鸭,在里头下了毒拿给我怎么办?”
    卓幸同意的点点头,皇家的人真可怜,想吃都吃不饱。
    乐亭又一偏头:“我皇兄喜欢你,但好像也没藏住。”
    卓幸心说,你皇兄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喜欢的何止是我……
    “去画舫吧,听说还挺好玩的。”乐亭想一出是一出,每每都是先激动了自己。
    卓幸:“……好。”
    这半日何时过去啊。
    画舫人多,卓幸倒是不打紧,但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容貌定不能让旁人瞧了去,于是便在街边买了一顶白纱帽让她带着。
    卓幸从前常与贵家千金到处吃吃玩玩,临都的名门千金她大多认识,以至于一脚踏入画舫,不少眼睛都看了过来。
    有错愕的,有惊诧的,有鄙夷的,还有羡慕的。
    都说卓幸被人玷污了身子,众人惋惜怜悯嫌弃鄙夷,都说卓幸入了宫被皇上宠着,众人惊叹羡慕…
    可到底,谁知道真的假的,倒是她被人玷污身子的事儿传的跟真的似的。
    “这不是卓府那位吗,我还以为是没脸在临都混,被卓尚书送到乡下去了呢。”
    尖利的嗓音,引得卓幸皱眉望去。
    这个人好像是翰林院编修王仵之女,半年前就与太常寺少卿长子定了婚约,而后便极少抛头露面。
    今日倒是难得一见。
    卓幸这么一沉默,王茗容以为卓幸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若是半年前,她断然不敢如此说话,卓家是尚书家,她们王家可得罪不起。
    但如今,卓幸已经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还没了清白,多少小门小户都瞧不上她了。
    于是王茗容砰的一声重重放下茶盏,走出数步来:“卓小姐以往不是能说会道吗,今日哑巴了?难不成临都那些谣言竟是真的?”
    底下议论纷纷,都辨着谣言的真假。
    乐亭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会儿了,闻言越听越生气!她皇兄喜欢的女子,怎么能被这般贬低!
    乐亭气的一下揭开了面纱,瞪着王茗容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让慎刑司将你嘴撕了?”
    乐亭方才以纱遮面,众人都未注意到她,方才那么一揭,画舫男男女女都顿了顿,长的清秀漂亮,身着华服,这是哪一家的小姐?
    还提到了慎刑司……
    一下猜不透乐亭的身份,无人再敢胡言。那王茗容被乐亭一呵,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卓幸倒是不以为意,这些个污言秽语,她早听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不好的,反正等她下了江南,想听也听不到。
    于是她抬脚便要进画舫,带卓幸在四周瞧一瞧,瞧好了让侍卫送她回宫去。
    乐亭哪里乐意,指着王茗容:“你是哪家的丫头,胡乱编排皇家,定要治个满门抄斩的罪名才行!”
    乐亭觉得,皇兄喜欢的女子,那定是要入后宫的,世人如此胡言,到时候岂不是要给皇兄带顶绿油油的帽子?那是不行的!
    王茗容被乐亭这骄横的气场吓着了,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弱弱的说了句:“你是谁?那也不是我编排的,大家都这么说…”
    那些大家闻言,纷纷别过脸去,无人想趟这趟浑水。
    “而且,而且卓幸哪里是皇家人了,她就是卓府一个养女!”王茗容说这句时才有了底气。
    是了,卓幸只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她认识的人,能高贵到哪里去?!
    乐亭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
    乐亭话未说完,便被卓幸扯着衣袖拉出了画舫,只见卓幸黑着张脸道:“长公主要是再胡闹,我这就走了,你自己玩吧。”
    乐亭抓住卓幸的袖子,憋着气说:“走吧走吧,我也不想呆在这,宫外的人怎么这样啊!”
    卓幸:“……”
    第26章
    “小姐!小姐!”
    卓幸与乐亭驻于画舫旁,忽闻一声熟悉的嗓音,卓幸看过去,来人正是粉萃与卓府管家顾顺。
    想来,也有一月未见粉萃了,她险些将这号人给忘了。
    那管家顾顺是个势利眼,自打卓琦回府后就没给卓幸好眼色看,还时不时克扣月银与饭菜。
    这会儿倒是狗腿的很,两只小眼睛笑的都找不着边儿了。
    粉萃喘着气匆匆小跑过来,偷偷望了乐亭一眼,立马垂下头去,战战兢兢道:“长公主万安!”
    顾顺也做了个礼。
    卓幸拧着眉头,就听顾顺道:“夫人知道小姐出宫,还与长公主一道行,未免礼数不周,夫人已经在府中摆好膳食,都是些宫里没有的,想请公主瞧瞧呢。”
    卓幸哪里不知道卓母的心思,恨不得巴上乐亭,好给她的亲闺女挣个好前程。
    虽无可厚非,但她却是不愿意应付的。
    卓幸正要回绝,乐亭低头一想,再抬头时,十分亲切道:“好啊。”
    乐亭扬了扬嘴角,都听说卓府苛待养女,她去帮皇兄看看卓幸在卓府究竟受的什么样的待遇。
    若是如传言所说,那她就去皇兄那告一状,也好让她那冷冰冰的皇兄心中疼一疼,乐亭想的很是高兴。
    于是,卓母出来迎时一愣,这乐亭长公主看起来可亲的很,倒是不像旁人口中那般凶神恶煞。
    遂卓母放了放心,忙将乐亭往里边请。
    卓母凑到卓幸身边,打听说:“你妹妹在宫中可还好?”
    卓幸偏头瞧她,故作不知道:“妹妹在慎刑司,想是不好吧。”
    卓母从卓益忠那里听来,说卓琦便是害卓幸的幕后指使,卓母原不信,这么些日子下来,不信也得信。
    于是卓母的语气越发恭敬小心,只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言。
    等招待好长公主,她再求一求卓幸,毕竟卓幸还是卓府的女儿,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往日用膳的小厅暗的很,今个儿为了乐亭还掀了好久不动的帘子,一下宽敞明亮许多。
    乐亭往桌上一扫,全都是些小点心,不像是府里做的,应该是从哪家酒楼买来的。
    乐亭没了兴趣,直言问:“卓姐姐闺房在哪儿,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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