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心虚笑了一下,笑笑说道:“那太好了,我们去找万奶奶登记一下。”
    蒋乔压低声音说道:“把书带回去可以,但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们看外文书。”
    韩修对大环境也不是一概不知的,他点头说道:“当然。”
    蒋乔和韩修要把外文书借回去看,对此万真十分惊讶说道:“你们能看得懂洋文?”
    万真的文化水平不高,是通过招工到这里来的,不同于后世,图书管理员的岗位竞争激烈,那个年代,大家更想到各大工厂里去,清闲的文化单位反而是排在最后的选择。
    韩修笑笑说道:“不懂可以查字典,一点点看。”
    万长青边给他们登记,边夸说道:“有毅力,不像我们老一辈人,平时打发时间都是去中文书库那边借书看。”
    登记好,两人回去把门和窗户都关上,才挎着包朝外走,整栋楼里空荡荡的,只有蒋乔和韩修两人走路的声音。
    蒋乔和韩修把楼的正门给关上,就听到一阵说说笑笑的说话声,转身一看,冤家路窄啊这是,贾美燕三个新人从里面一起聊着天走出来。
    蒋乔和韩修都没有靠过去的打算,冯雨出声道:“蒋乔,韩修你们也还没有回去啊?”
    新人肯定是最后走,冯雨他们等前辈走了,负责最后的收尾工作,才离开办公室。
    她理所应当认为蒋乔和韩修也都是因为要表现一番,才留到最后的。
    蒋乔示意点了一下头,她看陈立华跟其他新人相处得不错,怎么就看他们就不过眼呢?
    仅仅是嫉妒他们有钱出去吃午饭?可冯雨的穿戴更好啊,穿着皮鞋,手上戴着一块崭新的梅花手表。
    五个人一起走下台阶,贾美燕问道:“蒋乔、韩修你们住哪里?说不定我们同路呢?”
    韩修问道:“你坐公交回去?”
    贾美燕点头说道:“是啊,我和陈立华都是坐公交上下班。不过冯雨有一辆新自行车,她能骑车上下班。”
    贾美燕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家里是有一辆自行车,不过那是给她的父亲骑的,只有她的爸爸不用上班的时候,贾美燕才能借来骑几圈过一次瘾。
    蒋乔淡淡说道:“那我们不同路了,家里把旧的自行车给了我们,我们骑车来的。”蒋乔知道怎么样说话,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旁的陈立华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他好不容易装病能顺利留城,哪知道分配到这个清苦的地方,没有一点油水,拿二十来块的工资就是顶天了,他还不如去边疆的建设兵团呢,一个月的工资都有三十块了。
    陈立华不着痕迹的去看韩修脚底下的白球鞋,和手上戴着的沪市手表,心里怨愤得不行,哼,还不是靠家里,要不然领着二十块不到的工资,韩修能买得起手表,穿得起白球鞋?
    没志气,他就看不惯韩修那副安稳的模样,同样是男的,同样被分到一个没有前途的地方,韩修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瞧着还挺乐意的。
    陈立华又用余光打量了冯雨几眼,冯雨的父亲是粮站的副站长,母亲是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是好差事,而起冯雨长得还过得去。
    他都十八了,父母都靠不住,他得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了,要是跟冯雨处上了对象,肯定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图书馆里的年轻男人,只有他和韩修两个,只要把韩修这个竞争对手挤下去,那他跟冯雨是谈定朋友了。
    陈立华的动作全部落入了蒋乔的眼中,原来是雄竞啊,怪不得陈立华看韩修特别不顺眼,她这是被顺带牵连了。
    第153章
    蒋乔随口问道:“我和韩修才十三岁半,你们年龄多少?”
    陈立华瞪大了眯眯眼,声音尖刻说道:“韩修才十三岁半?”
    陈立华身高一米七,韩修看起来跟他差不多高,加上被分配工作的,都是初高中毕业生,陈立华以为韩修至少有十六岁了,这才把他看成是对手。
    韩修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惊讶的?
    冯雨和贾美燕也都惊讶得不行,贾美燕回过神来讶异说道:“看不出来,我们以为你们跟我们差不多大呢。我和冯雨差不多十七岁了,陈立华快十九岁了。这么说,你们很小就开始上学了?”
    蒋乔说道:“按最小入学年龄上的学。”
    冯雨说道:“那也太小了吧?你们爸妈不担心?”
    蒋乔含糊解释道:“没人带我们,长辈在外地。”
    冯雨理解的点了一下头,聊着几句闲话,就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韩修和蒋乔跟贾美燕友好的告别,至于陈立华,只跟冯雨打招呼,韩修和蒋乔当然也不会理睬他。
    韩修推着自行车出来,等冯雨掉头骑上自行车走了,韩修一边坐上车座,十分困惑说道:“我觉得陈立华看冯雨的眼神不对劲,对她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两辆自行车行驶出去,蒋乔看着往后退的路面说道:“你是想说,陈立华对冯雨最热乎吧。冯雨长得最好看,好看的人有优待。”
    韩修想都不想说道:“我比冯雨长得好看多了,陈立华对我什么样子?”
    韩修自小就知道他长得好看,身边的人不断夸他长得俊,他不可能认知不到。更何况韩修身上除了外貌上的点,实在是找不出优点来夸他了,这导致韩修听到夸他长得好的话那不是一般的多。
    蒋乔淡淡解释道:“因为你是男的啊,陈立华也是男的,对于陈立华来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韩修想了一下,直白说道:“直接说他小心眼呗。”停了一下,韩修突然笑了一声。
    蒋乔转过头奇怪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韩修含着笑意解释道:“哼,被陈立华嫉妒,说明我有过人之处啊,这么一想,我就忍不住乐了。哎,这是第一次有人嫉妒我呢。”
    虽然韩修长得好看,但却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而嫉妒他。韩修的便宜堂哥韩允文也不嫉妒韩修,他那是直白的想要把韩修的好东西抢过来,不是嫉妒。
    蒋乔用一秒时间理解了一下韩修的脑回路,语气十分认真说道:“你能这么想,可真是有大胸襟啊。”
    韩修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蒋乔,我还是喜欢你原来平白的说话语气。”
    “哟,蒋乔、韩修下班回来了,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啊?”
    蒋乔和韩修放慢了行驶速度,回答道:“挺好的。”
    韩修看到走在前面的宋舒敏了,转头跟蒋乔说道:“姨在前面,我们骑快点追上去。”
    蒋乔也看见宋舒敏了,她应了声“好”。
    等近些,韩修喊道:“姨!”
    宋舒敏回头一瞧,不由得露出了温柔的笑来。
    蒋乔用脚垫着地,让车子停下来,说道:“妈,上来,我载你。”从这里到家门走路的话,差不多要走十分钟。
    韩修也停了下来,跟蒋乔争抢说道:“姨,坐我的车。”
    宋舒敏看着明显没有清楚认知,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韩修,做出了聪明的选择,她说道:“年年,姨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累到了,乔乔载我就好。”
    韩修这傻孩子还挺高兴,他觉得宋舒敏这是在关心他。
    闺女第一次载她,这感觉真不错,宋舒敏关心问道:“上班感觉怎么样?”
    韩修抢先回答道:“挺好的,部门里只有四个人,两位前辈的年纪比较大,孙辈都比我们大了,他们很和善,让我们叫他们‘万奶奶’,‘郭爷爷’。”
    宋舒敏露出个放松的笑来,继续问道:“有几个跟你们一样的新人啊?”
    这回轮到蒋乔来回答了,她说道:“不多,就三个,被分到了其他的部门,办公室都不再一栋楼里。”
    宋舒敏在心里暗叹一声,虽然她想让两个孩子去做清闲的工作,但同时也希望他们能跟同龄人多交流啊,现在看来是不能如她希望了。
    韩修压低声音说道:“姨,我们的工作可轻松了,有大把的时间去看图书馆里的书,说不定我退休之前能把书库里的书看一遍下来呢。”
    听着这充满孩子气的话,宋舒敏是什么小感伤都没了,她笑道:“挺好的,你们喜欢这份工作就行,我们也不强求你们什么。”
    医院的同事都知道她闺女今年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听她说去市图书馆工作后,同事们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都对这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不以为意。
    卫慧这个亲奶奶自然也关注蒋乔工作的事,知道蒋乔去市图书馆工作后,她反而心里松了口气,蒋乔的性子老实木讷,一看就不善于交际,图书馆事少,环境单纯,特别适合蒋乔这样性子软不强硬的人。
    蒋乔和韩修都去上班了,家里没有空闲的劳动力,买菜的活由蒋维均接手了,他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饭后,就去菜市场把菜给买了。
    蒋乔家的家务活是这样分配的,蒋乔和韩修轮流刷晚饭的碗筷、收拾厨房、倒垃圾、喂鸡、浇菜地、拔草、洗各自的衣服。
    早饭和晚饭由松舒敏来做,蒋维均买菜、洗他和宋舒敏的衣服、搞家里的清洁卫生。
    到了家,蒋乔和韩修不厌其烦的把对宋舒敏说的话,再告诉蒋维均、李红英、韩山河一遍。
    蒋维均说道:“我买了一大块的牛肉,还有两根山药。”
    宋舒敏说道:“煲牛肉山药冬瓜汤,正好入秋了,得喝点滋补的汤水。”
    韩山河和李红英自然是要留下来吃饭的,李红英还带来了一只便宜坊的烤鸭来。便宜坊的历史比全聚德更悠久,在李红英这辈人看来,是更正宗的老字号。
    第二天,蒋乔和韩修早上班时间十分钟到达办公室的走廊。
    蒋乔右转走进了两位前辈的办公室,直接拿起门口处的暖水瓶说道:“万奶奶,郭爷爷,以后我们部门的热水就由我和韩修来打。”
    蒋乔说得真心实意,万真笑眯眯说道:“好,那就辛苦蒋乔和韩修了。”
    郭长青也笑呵呵说道:“那谢谢你们了。”
    蒋乔说了声“不客气”,拿着暖水瓶离开。
    韩修这边已经把书库的门开了,正把窗户逐个打开呢。
    蒋乔把挎包放下,拿起两个暖水瓶说道:“韩修,我去打水了。”
    韩修转头说道:“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打两瓶热水,蒋乔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做到,但韩修就是想要跟蒋乔一起去。
    蒋乔无所谓说道:“好,我等你一下。”
    上班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蒋乔和韩修可不想玩忽职守,工作时间都不在工作岗位上,一人提着一个暖水瓶,快步走去楼后面的锅炉房。
    在锅炉房又遇到冯雨他们,新人嘛,擦桌子打水这些杂活肯定得自觉做。知道韩修的年龄后,陈立华对韩修的敌意没那么大了。
    但他对韩修还是嫉妒,想要他跟韩修打声招呼是不可能的。陈立华当看不见韩修,韩修同样无视了陈立华。
    韩修刚走出社会,还学不会圆滑,爱憎分明全部表现出来,陈立华为人倒是有几分圆滑。
    可韩修骑的自行车是旧的,戴的手表比冯雨的要差一等,韩修的家境肯定比不过冯雨。他这个粮站副站长的未来女婿自然不屑于韩修相交。
    蒋乔和韩修按部就班的每天上下班,不同于其他工作单位的是,他们周一休息,而不是礼拜天休息。礼拜天对于蒋乔和韩修来说还是最忙的一天,拿着批条来借外文书刊的人最多。
    万真和郭长青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蒋乔和韩修这两个年轻人,哪能让两位老前辈爬上架子去取高处的书,自然是由他们来取。
    蒋乔和韩修上了一个月的班,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十七块五毛。
    韩修一脸喜滋滋的看着手里的几张毛票,从财务科回来后,把钱递给蒋乔说道:“给你,说好了的,我的工资全部给你。”
    蒋乔毫不犹豫的把钱接过来,放在裤兜里,说道:“上了一个月的班,我们一共花了三十块钱和二十四斤粮票,工资我们留下三十块用做下个月的伙食费。我们都上班了,不太好再从长辈那里拿伙食费。”
    一碗炸酱面两毛五,要是省着点花,一个月七八块午餐费足够了,不过蒋乔和韩修那是亏待自己的人?
    天天中午吃面、包子、烧饼、馄饨、饺子是不行的,他们每隔两天就要上一次国营饭店,点上一道正经的纯肉菜,一道纯荤菜差不多就要一块了,所以伙食费这就上去了。
    韩修点头答应了,他认为自己有工资了花自己的工资是理所应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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