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觉、游戏、看动漫,偶尔和谈容出门遛个弯儿,连资料封面都没翻过,碰过的笔也仅限于画画的触控笔,除了摸鱼的最后署名,当真是没写过半个和学习有关的字眼。
    然而等这周一过,放任他躲懒快活的谈教授态度一转,早上晨光大亮,裹在被窝睡熟的竹言蹊便被残忍唤醒。
    他人醒了,眼睛却闭得更紧了,哼哼唧唧地就要往被窝深处拱。
    “马上八点了,不能再睡了。”谈容早有准备,一秒掌住他下巴,力度适中地与他僵持,不让竹言蹊顺利将脑袋拱下去。
    别说竹言蹊半梦半醒的使不出劲儿,就算他完全清醒了,也抵不住谈容的力气大。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上谈容手腕,扯了两下没扯开,索性放弃肢体挣扎了:“……马上八点,说明没到八点,等八点了再叫我。”
    谈容闻言笑了声。
    人没醒困,争取赖床的逻辑倒很清晰。
    “只差两分钟。”谈容道。
    竹言蹊没再吱声,圈着男人手腕的手比出两根指头。
    谈容无障碍解读他的手势:那就让我再睡两分钟,天塌下来也两分钟后叫我。
    “你不起来也可以,但是要仔细听我说话,和我聊聊天。”谈容笑道。
    竹言蹊松开手,皱眉阖眼地改去捂住自己耳朵,困顿未消地抱怨着:“你这跟让我直接起来有什么区别?”
    睡觉最怕旁边有人叭叭叭地讲话,既不甘心起床,睡也睡不踏实,简直是身心的双重煎熬。
    “只剩一分钟了。”谈容撩起他额前乱糟糟的刘海,轻笑亲了亲。
    谁来管管这个人?简直太过分了!
    竹言蹊深吸一口气,鼻腔灌进满满的荷尔蒙气息,醇厚好闻,勾得人心痒,顿时让他泄尽了起床气。
    “你昨天不是还说,今天一定会吃早饭的吗?”谈容继续温声劝哄,“先坐起来提提神,等不困了再去洗漱。”
    “我吃不成早饭也是怨你,嘴上让我早睡早起,躺到床上就翻脸不做人了。”竹言蹊咕哝道。
    谈容真没枉费了那截“公狗腰”,一旦选择不做人了,即刻就能返祖成猛兽。
    谈容无奈失笑,指腹摩挲着对方的额角,没有出声反驳。
    这还真是冤枉他了。
    昨晚干柴溅上烈火,浅尝辄止的烧了一轮。一轮过后,干柴做人做得辛苦,烈火倒绵软软地赖在他怀里贪欢了。
    饶是这样,谈容也没有不知节制地把人往狠了欺负,不然竹言蹊眼下早该呲牙咧嘴地喊疼喊酸了,哪还能顺当当地被自己叫醒。
    竹言蹊眯开眼角眨了眨,看清谈容一身板正的衣着,微微怔了下,开口问道:“你上午要去公司吗?”
    不需要工作的时候,谈容在家的打扮比较休闲,绝对不像现在这样端肃。
    今天是周末,学校没课,除了公司那边的事宜,找不到其他出门的理由了。
    “嗯,晚饭前会回来。”谈容坐在床边,侧身垂眼,看着他回答,“书房你随意使用,学习进度不作要求,以找回看书状态为主。”
    这里的“书房”可不等于竹言蹊公寓的冷宫书房,而是谈容别墅二楼的那间。
    自从确认了关系,两人用不着担心结束暂住关系后,还能找什么借口维系这种亲密。这一周以来,竹言蹊整天吃喝玩乐,谈容却没法像他一样清闲。分部公司离谈容家更近,为了方便办公,也方便谈容锻炼,他们在公寓小住两天,便改住谈容的小别墅去了。
    短短几天,竹言蹊的东西零零碎碎布满了各个房间,谈容在书房审阅文件,他偶尔坐在对面画画,俨然早把书房占去一半了,现在去书房翻看面试资料也不奇怪。
    谈容说完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中午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可别想着午睡睡到我回家再起了。”
    竹言蹊这一周不光是早上赖床了,午觉睡得也很是放纵,很少能在四点之前主动起来。
    最神奇的是他白天睡了这么久,晚上还能老实窝在谈容胸前,特别像一只间歇性冬眠的小动物。
    被看穿活动轨迹的小动物只能举手投降。
    竹言蹊艰难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饭,抱着猫儿子送阿妈出门工作,再强忍住想继续撒欢的心,一屁股坐进书房的老虎凳里。
    谈容让他慢慢找回看书状态真不是低估他。
    竹言蹊坐了半小时,袁易阳发给他的机构内部资料没翻满十页。
    资料分为三本,一本总体概述,一本针对结构化试题,一本针对说课试讲环节。竹言蹊懒得看概述,翻的是那本结构化的题本解析。
    可能是被谈教授辅导久了,他无形中也学到一点对方的思维风格,看过几道不同模块的经典题型,竹言蹊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给谈容发消息道:[我算是学明白了,结构化这些题都有答题套路。]
    谈容三分钟前刚抽空和他聊过天,这会儿还没忙起来,几乎秒回:[什么套路?]
    竹言蹊撸了把趴在桌角的筠筠,飞快打字:[不管什么题,最后来一段反思就对了。学生犯错,是老师关心不够,没有切实了解学生情况;同事犯错,是老师沟通不当,让别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领导犯错,是老师表述有误,没能让领导充分的理解。]
    竹言蹊:[如果别人犯的错真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就要引以为戒,提前警醒自己,避免今后犯出同样的错误。]
    竹言蹊:[总而言之,千错万错,老师的错,反思自省就完事了。]
    他叭叭了一堆,某些句子还很是押韵,看得谈容满心好笑。
    [学校如果全是这种老师,学生们日后不做出点什么成就都对不住他们。]竹言蹊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乐了,忍不住吐槽道。
    一百个人里免不得会出一个垃圾,一百位老师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个败类。
    上了十来年的学,竹言蹊遇到的好老师很多,有违师德的老师也有那么一两个。幸而他家境优渥,成绩优异,还长了个极其讨喜的脸,从来没遭过什么歧视,不过班上个别差生却时不时被冷嘲热讽几句,旁人听了都觉得膈应,本人心里必定更不是滋味。
    一位好老师或许会让学生夺胎换骨,一位坏老师也可能会让学生堕进泥潭。
    竹言蹊刚发完吐槽,消息栏滚出一串微博通知,是陈嘉尧那货艾特他的。
    竹言蹊点开一看,精神陡然一振。
    那是一条抽奖博,发起博主是柯南的官方公众号,年前便放出消息的柯南主题嘉年华正式开启官宣预热,活动第一站就在帝都,微博转抽二十个人赠送vip入场券和纪念版礼品。
    转发,艾特谈容,确认发送。
    完成这三步,竹言蹊截图,切回微信,连同一张可怜巴巴咬手绢的表情,一并发给谈容:[我也好想去啊啊啊啊啊!!!去年有小道消息说,活动会在暑假期间举办,没想到提前到五一了。]
    五一放假四天,恰好占了周二到周五,周六周日调休,开始上学上班。
    非常不巧,活动日期在假期期间的周四和周五,而活动结束的第二天,就是教师资格的面试考试。
    如今教资改革,难度加强,竹言蹊就算再浪再爱玩,也不敢在考试前两天跑去帝都放飞自我。
    谈容看着窗口一连弹出好几张花式悲愤的卡通动图,回复道:[还有一个月,足够我们准备考试了。]
    用的不是“你”,而是“我们”。
    简单的人称代词,却让竹言蹊心头熨帖了一下。
    [你乖乖听话,跟着我的节奏走,考前出去散散心也不是不可以。]谈容回复完,又“正在输入”了一会儿,突然发来一句,[前提是你看书的时候,不把平板摆在旁边看视频。]
    在收到谈容消息的下一秒,架在书前的平板画面转亮,热血动漫的主角被反派虐打到吐血,咬牙起身,回顾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幡然领悟到某项人生哲理,总算开启了主角光环,在反派不可置信地目光中,终于释放出燃烧经费的超级大招。
    竹言蹊抬头,瞬间被大招特效的光芒闪了满眼。
    他沉默几秒,低头将谈容最后发来的消息多默读一遍,接着又把头重抬起来,转着脖子打量书房的边边角角。
    确定没有安装任何摄像监控,竹言蹊认命地抽了一口气,戳开表情收藏夹,挑了张面无表情说“噢”的柴犬。
    看来男朋友太了解自己也不完全是好事,隔着十万八千里,竟然还能把他吃得这么透彻。
    真不愧是他的干爸爸呢,竹言蹊“啪”地合起平板保护套,有点痛心地想。
    第52章 出题
    有了干爸爸的监督,竹言蹊的痛心不止出现在恢复备考的第一天,往后每一次动了三心二意的念头,谈容都能让他的小心脏多痛一回。
    痛心的同时,竹言蹊对面试环节的掌握速度也像开了挂一样,突飞猛进,与日俱增。
    教资面试的重头戏是试讲,考生需要根据所给题目,模拟上课情景现场教学,相当于一堂时长较短的微型课。
    他考的科目是高中语文,试讲范围是高中三年的五本教材,包括单元活动在内,篇目数量多达六七十,单分体裁就能列出一大串的名词。
    竹言蹊刚从结构化试题获来的自信,在拿到熟悉的语文课本后,信心差点全面崩塌。
    “高考那年,绝对是我这一生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一年。”竹言蹊粗略翻了遍课本,一脸凝重地道。
    虽说他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可上的专业课和高中课文委实关联不大,几乎都在跟古现代汉语、国内外文学史打交道,哪会像中学那样天天死磕各式各样的艺术手法。
    四年眨眼一过,背过的东西大半还给了老师,他光看那堆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就不由头疼,更别提如今还要加进教学技巧,以老师的角度深度解读。
    倒不是教材本身有多难,就是脱离课堂太长时间,找不回中学的那种感觉。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竹言蹊找感觉找的很有东山再起的气势,要看就看第一册 ,要看就看第一单元的第一篇。
    他读完开头三句,嘴里才从“橘子洲”品出点别的滋味,谈容走进书房,剥了个柑桔递到他手边,说道: “这单元你暂时不用看,直接跳过。”
    新鲜的桔子味道清冽,带着点微微呛鼻的酸。
    竹言蹊接来吃了一瓣,嘴里炸开桔肉的汁水。他放下搭在膝盖的脚踝,看向坐去对面的谈容。
    谈容抽来第一册 的课本,粗略看一眼目录,捏了支笔打下四个勾,将书推还回去:“先看这几篇,试着找找印象。”
    竹言蹊低头就见第二单元的文言文被勾上了,瞬间皱脸,“嘶”着气儿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以前只要一考语文,古诗词鉴赏和文言文阅读这块的分,我是完全听天由命的。”
    只不过他的听天由命和学渣不同就是了。
    说来丢人,就算到了大学,他拿古代汉语之类的学科也很没办法,不是学不会,也不是多讨厌,纯粹是因为词类识记太繁琐,他学着累,嫌麻烦。
    “我知道。”谈容给自己倒了杯茶,小饮一口,垂眼笑了下。
    就是因为知道他嫌什么,所以才着重让他准备什么。
    竹言蹊被这声笑噎住,领会到谈容“知道”的深层含义,压住唇角的弧度,张嘴又咬了瓣桔子。
    “我看过前两年的真题,古文的选段出题还是有规律可循的。”谈容继续浏览余下几册的目录,同样留了几道勾,“我个人感觉,今年考察这几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具体段落……”
    谈容前倾上身,倒看竹言蹊手边的课文,笔尖前后画了个大大的括号:“如果让我出题,我会选择这两段。”
    竹言蹊现在翻开的是一篇历史散文,除了首尾两端,各个段落的长度几乎一致,情节也各有波澜。
    他快速略读一遍,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反而还觉得上面一段更经典些,至少写有一句挺有名的名言。
    “上面这段不算在内吗?它这儿还有一个典故呢。”竹言蹊用手指了一下。
    “考点太寻常,拉不开分段。”谈容言简意赅地解释。
    改革后的教资考试过关率降低,按比例划定分数线,如果还按照以往出题的单调模式,分数相近的考生大批扎堆,突出不了潜在的高低水准,丧失改革意义。
    “这两段难度均衡,但是可供单独提取的小角度比较刁钻。如果准备不充分,专业知识欠缺的人,或许会编不出内容。”谈容的用词很有灵魂,不是“无从讲起”,是编都编不出来。
    他说着挑了个角度出题,竹言蹊当前正是“准备不充分”的状态,顿时听得心肌一梗,桔子都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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