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兰奇的心意
第二天清晨。
“——所以说。”
“事情就是这样。”
兰德里教授宅邸客餐厅高耸天板上枝形吊灯数百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彩，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射出餐桌两侧几人的倒影。
他们正坐在餐桌前，一边等着猫老板做好早餐，一边讲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紧闭着宅邸的门，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连淅淅沥沥的晨雨和庭院外的溪水声都变轻了不少。
经过几十分钟的复盘。
“我有尝试过让尤妮蒂小姐相信我是自己人，塔莉娅全都看到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信我，把我当成了帝国人，所以我也没办法，只能干脆就当帝国人和她合作，也正好完美融入帝国特别行动处这边，再然后就是你们昨晚来刺杀我的那一幕了。”
兰奇坐在餐桌前给四位大魔族把都直到抵达克瑞瑅帝国的重点转折讲了一遍。
“嗯、嗯。”
客餐厅弥漫着炉边、白色薄荷拿铁、热可可奶油的香味。
安塔纳斯和辛诺拉手中捧着马克杯，边抿边听兰奇讲故事。
阿尔弥斯和普拉奈则显得沉稳许多，静静听着。
“果然还得是你啊。”
普拉奈对兰奇的反串水平仍感到望尘莫及。
就像当初在北大陆普罗托斯帝国，从未曾有人怀疑过洛奇·麦卡西是外来人，而将其当成了实现新帝国梦的领袖。
“我有问题。”
安塔纳斯举起了手。
“问。”
兰奇示意她问。
“伊珐提娅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塔纳斯望向兰奇身旁昏昏欲睡的小可爱。
她仍有些感到神奇，兰奇竟已帮休柏莉安找到了妈妈。
这效率有点不可思议了。
本来帮塔莉娅把他们三个魔界老友从北大陆带回来，兰奇的找人业务能力就很夸张了，现在反复验证后，安塔纳斯越看越觉得离谱。
现在就差帮休柏莉安把父亲米垓雅公爵找回，兰奇的主线任务就要结局了。
“伊珐提娅……小姐，她其实一直躲在布利尔达黑手党的地下深处，等待着能够反击血族的时刻来临，而我们的目标都是挖出藏在克瑞瑅帝国的血族，于是就因为一起事故碰到了。”
兰奇念完伊珐提娅的名字，才加上自己时常一定会用的敬语。
和伊珐提娅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渐渐都直呼其名了。
“那你们见面时，没打起来啊？”
安塔纳斯紧张地打探道。
她清楚伊珐提娅的性格。
虽然伊珐提娅对自己魔都显得很无害。
但对敌人要多残忍有多残忍。
莫名其妙撞上伊珐提娅且未获得她的信任，恐怕二话不说就要开打了。
“是哥……是个误会，是兰奇带着塔莉娅姐姐找到了我，所以我们简单交手了一下就认清了友方。”
伊珐提娅努力在改口了，奈何还是下意识想叫兰奇哥哥。
“咳，那天还好有塔莉娅跟着我，否则我可能真要被擒住。”
兰奇吓得背后发凉，轻咳一声讲道。
所幸伊珐提娅没叫出来，不然在其他几个熟魔面前也尴尬了。
伊珐提娅现在想必已经从阿尔弥斯那里清晰了解到了当前伊刻里忒的人际关系。
“这样啊。”
辛诺拉和安塔纳斯听到了都恍悟。
“还好有塔莉娅跟着你，否则伊珐提娅真可能把你绑在手术台上给你改造一番。”
阿尔弥斯感慨道。
塔莉娅不愧是最端庄有用的魔界公主，在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
“是，是呢。”
伊珐提娅心情极度复杂，附和道。
“伊珐提娅你别慌张，没多大事儿，我们当初也差点对兰奇动手，他不会介意的。”
安塔纳斯理所当然觉得伊珐提娅此刻表情的不自然是因为对那天与兰奇的相遇感到尴尬。
“而且休柏莉安其实是个天使般的好女孩，我们都最喜欢她了，昨天是因为她使用了古代魔王梅罗加斯的亵渎之力才会变成那样，她自己都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辛诺拉给伊珐提娅讲着休柏莉安的事情。
作为休柏莉安如今最亲密的朋友，辛诺拉时刻都在维护休柏莉安。
“放心，我早上给伊珐提娅讲过了。”
冰雪魔女阿尔弥斯补充道。
“嗯，嗯。”
伊珐提娅直点头，不用视线对上其他几位老友。
好消息是自己的女儿没变坏。
坏消息是自己的女儿和姐姐，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如果兰奇变成她女婿，那她万一以后不小心叫了兰奇一声哥哥，那该让休柏莉安怎么想……
可是她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把兰奇当成了无比可靠的兄长角色，如果要让自己以长辈的态度对哥哥说话，伊珐提娅又怎么都说不出口，连直呼兰奇的名字都觉得很失礼。
“好了，我们先跳过这个问题吧。”
兰奇拍了拍手掌，吸引大家的注意。
他看出伊珐提娅的不安了。
“……”
这令伊珐提娅更加有话说不出口。
兰奇这时候还要照顾她的心情。
让她更加想要这样一个哥哥。
短暂的寂静后。
“我也有问题。”
辛诺拉也举起了手。
猫老板餐厅驻克瑞瑅帝国分店，像看起来正式营业了。
老员工们全都聚集在了客餐厅里。
“请讲。”
兰奇示意辛诺拉问。
“西格丽德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辛诺拉不解地问兰奇。
就算霸天主教西格丽德在北大陆忙完了事情，来南大陆想找兰奇玩，那也该是先到伊刻里忒猫老板餐厅。
而这样的话，要么会先碰上他们几个，要么会晚一些到，但不可能提前他们几个来到兰奇身边，与伪装在克瑞瑅帝国的兰奇这么快汇合。
毕竟就连他们几个也不知道兰德里教授就是兰奇，而西格丽德却像得到了准确定位一般。
“这就要说起亚波了，你们应该对他够熟悉吧。”
兰奇回头望了眼厨房方向，
“就是他直接开空间传送魔法，把西格丽德送来了布利尔达。”
今早西格丽德难得提出想要帮猫老板下厨。
休柏莉安还躺在楼上休息，而塔莉娅在楼上守着休柏莉安，于是就又变成了猫老板做饭。
加上猫老板时隔数月又再度看到了它可爱的员工们，听说还要来一位新驻唱，它倍感欣喜，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了。
至于西格丽德，表面上说着和休柏莉安不熟，实际兰奇清楚影世界里的西格蕾就是西格丽德，她心里肯定很关心休柏莉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亲近休柏莉安，于是只能默默给休柏莉安做点膳食早餐。
等会儿西格丽德送上去时，肯定也不会让休柏莉安知道是她做的。
“亚波？你说的不会是咱们那个投降派的大魔族将军吧？”
“他也在克瑞瑅帝国？”
安塔纳斯和辛诺拉听到兰奇随口说出的名字，都震惊地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站了起来。
“等会儿把亚波叫过来，你们就知道状况了，他现在还是次元主教，真名叫托利亚多。”
兰奇点头并拿出神圣通讯魔法联系起了托利亚多。
唯有主教之证会映照出真名。
兰奇在克瑞瑅帝国的宅邸里也请次元圣女艾比盖尔来安装了空间屏障装置。
如果想要用托利亚多的空间魔法接通布利尔达歌剧院和他家的客餐厅，实际不困难，可以不用担心八阶空间魔法被军神监测感知到。
“……”
普拉奈听到亚波的名字神色微变。
“没想到亚波真的还活着，这么多年他都没把自己弄死。”
他自语道。
“你们俩关系不好吗？”
兰奇一边等着通讯接通，一边抬眸问普拉奈。
普拉奈不知该如何讲他对亚波的态度。
“他们关系其实相当好，当初普拉奈就是认为魔界打起来胜算低了，被当作怯战和动摇军心，而将军里只有亚波愿意相信他。”
冰雪魔女阿尔弥斯讲起了老魔界往事。
“仅是因为亚波太过冒失，哥哥又太过稳妥，所以有时候哥哥会被亚波坑到。”
辛诺拉摊手道。
“原来是这样。”
兰奇倒可以理解。
遇到危险的事情，普拉奈大概会有多远躲多远，而托利亚多则会有多近凑多近。
在生死观上，两位大魔族是两种极端。
“你们还记得普罗托斯皇家魔法学院有个历史系副教授叫席多吗？他就是亚波，他从那时候起就计划着想把你们三个劫出来，但他似乎也比较怕其中的某一层监狱里的大魔族试炼，所以迟迟没能潜进监狱找你们。”
兰奇疑惑地看了眼通讯魔法，继续对桌边的朋友们讲着。
一般来说托利亚多这么会儿就接通了。
“亚波真是好哥们儿，我就知道他不会忘了我们。”
安塔纳斯大笑着鼓掌。
“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普罗托斯帝国竟然还有一个大魔族。”
冰雪魔女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过想一想她就发现，结合情报那个时间段的次元主教应该是重伤状态，就算想帮霸天主教也帮不了，但最后的确又是席多副教授把野心家莫罗蒂安公爵拖住了，还在国会大厦给予了莫罗蒂安公爵关键一击——向军方提交的贝伦哈尔德公爵家族证物。
“无论如何，关键时刻托利亚多都很可靠。”
普拉奈松了口气，讲道。
有托利亚多这个最后的魔族将军帮他们，他们在克瑞瑅帝国的战斗力又有了一大保障。
原本他看来无望的攻破血月城选项，在与兰奇汇合后，可行性已飙升过了最低的战力基准线。
正在这时，兰奇手中的通讯魔法接通了。
“……”
通讯魔法另一端并未说话。
只有讯号不稳定的嗡嗡声。
“托利亚多，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兰奇当即对神圣通讯魔法卡牌说道。
喊托利亚多出门，基本挂通讯他就到了。
“先等等，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我明天去找你。”
托利亚多压低了声音，似乎在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
连这般通讯他都本该不要接通。
奈何是兰奇打来的，他还是冒着风险接了。
“倒不急。”
兰奇难得听到托利亚多如此正经的话音。
反正明天就是月神祭了，托利亚多按理也会回来圣克瑞瑅修道院看看热闹，毕竟他的性格就是哪热闹就喜欢往哪凑。
托利亚多闻言即刻挂断了通讯。
“呃，他来不了吗？”
安塔纳斯略显失望。
现存的老魔界大魔族里，就她和伊珐提娅和亚波是外向性格，其余四个大魔族都是偏内敛的性格。
所以他们三个很聊得来。
“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反正明天咱应该能见到在克瑞瑅帝国的其他伙伴。”
兰奇遗憾地摇头，收起了通讯魔法。
托利亚多看起来玩世不恭，实则现在临近月底的血月城决战，而他们这边还缺少战力，托利亚多会着急去办事也不奇怪。
像马奎尔的证件被偷这种事情，都分不清托利亚多到底是在耍脾气还是有意策划。
“明天月神祭，在学校里随便逛逛吧，月底决战前大概就这一个休整机会了，顺便祈求一下神明的祝福，这都是必要的准备……愿我们的最后一战能顺风顺水，我大概明天上午还得做一下帝国这边能源研究的工作，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兰奇向其他几位大魔族讲道。
他们一路纵穿千里跋涉来克瑞瑅帝国腹地，在关键时刻送上这份援助战力，兰奇对他们很是感谢。
只感到他们辛苦了。
“不不，我们这几天其实没忙活啥，倒是你和亚波真的辛苦了。”
安塔纳斯直摆手。
从兰奇来到克瑞瑅帝国之后的日子算起，哪怕他顶替了兰德里的身份，想必也是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几乎没停歇过，才能给他们取得如今的战略地位。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很幸运，因为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感受到工作的痛苦，但也有一部分人，极少数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幸运，他们找到了必须要做的事，让他们沉迷的事，如果不去做就会发疯的事。
而兰奇，显然就是这种人。
说到底宝宝巴士是司机拿命肝出来的，他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领袖。
“我答应过你们，救你们出来不是让你们吃苦的，也不会让你们遭遇危险。不用担心，我会摆平的，你们安心战斗就好。”
兰奇笑着答道，一点也不觉得累。
“对了，兰奇，我还有一个问题。”
安塔纳斯闻言低头沉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再度看向兰奇。
尽管她在这时问这种话可能不合时宜。
但她觉得既然是兰奇的朋友，而非最初那种达成契约交易的关系，她就需要问出来。
这也是为了她的其他几个朋友。
“问吧。”
兰奇轻松地道，都到了大决战当前了，他也会知无不答。
“你对休柏莉安，塔莉娅，西格丽德，到底是怎样看待。”
安塔纳斯盯着兰奇，问道。
其他几位大魔族听到安塔纳斯如此直白的提问，都惊讶地望向安塔纳斯再望向兰奇，顿时不知该怎么吭声，唯有屏住呼吸。
他们其实或早或晚，甚至很早以前都明白这三个人的关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之情。
甚至结合他们在影世界了解到的前世姻缘来说，三位都是黑日曾错过的天命真女，没有任何一人能与黑日善终，全都堙灭在了血月坏世时代。
“我会在克瑞瑅帝国的战乱结束后，给她们一个交代。”
兰奇这回没有半点点敷衍，直视着几位大魔族坦诚回答，
“当下我要做的，唯一最正确的事，只有击穿血月城，给这场血族的灾难彻底画上句号。”
这是兰克洛斯未完成的夙愿，也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只能重蹈覆辙。”
“重复同样的历史，犯下同样的错误，反反复复。”
他喃喃念着曾经听过的这段话。
他一半脸失落，一半脸欣喜，满怀慈悲与悲悯。
“原来你真的知道啊……”
辛诺拉怔怔地回过神。他们以前都不知道兰奇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他太像一个神明，没有人间的感情，也没有人能触碰到他。
就同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和超脱，仿佛懂不懂都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如今从北大陆到南大陆走过慢慢长路，跨越数万年的血月坏世时代，他似乎终于褪下了神灵的外衣，成为了触之可及的血肉之躯。
“我们会帮你帮到底。”
普拉奈对兰奇说道，轻按着他的肩膀。
普拉奈很少做决定会这么果断。
即便他现在也预感突袭血月城的胜算比预想要低很多，甚至可能生还率不足五成。
但他这回会全力以赴。
成功不是终点，失败也并非终结，他们必须一往无前，唯有与敌人妥协绝不可能。
若不击败血族，他们将永远无法获得午后的安谧，是兰奇一直冲在最前面，教会了他领袖者的勇气。
再往后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成仁，他相信兰奇都有能力处理好，直到创造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那相对完美的世界。
“对，我们帮你，永远是你最好的伙伴。”
安塔纳斯一拍桌子，向兰奇咧嘴承诺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回到伊刻里忒和大家一起开庆功宴了。
“先做紧急的事，再做重要的事。”
伊珐提娅重复着兰奇教她的校训，现学现用。
“命运女神会庇护你们，愿武勋永垂不朽，愿英杰名闻天下。”
冰雪魔女也闭上了眼祈祷。
尽管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今天圣克瑞瑅修道院内的宅邸一层充满振奋的热闹气氛，仿佛可以驱散一切潮湿寒意。
……
此时二层的卧室。
房间合拢和门锁扣上的声音轻响。
窗帘半开，冬日早晨透过云层雨细雨的稀薄光照落入室内。
休柏莉安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这陌生而又令她心里感到安定的环境。
休柏莉安侧过脑袋，只发现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是她最熟悉的塔莉娅。
塔莉娅在她的床边放了两把椅子，正在看护着她，大概等她苏醒已经很久了。
“休柏莉安，感觉还好吗？”
塔莉娅注意到休柏莉安醒来，便声色关切地问她。
“我……”
休柏莉安微微点头，努力坐了起来。
她及腰的长发略显散乱，身上的肌肉剧痛，骨架都感觉快要散了。
根据昨天入睡前冰雪魔女的短暂讲述，梅罗加斯的暴走力量强得夸张，竟能将她强行拔高到辛诺拉和安塔纳斯都没法轻易拦住她的程度，相应的是使用这份力量也带着不可估测的代价。
即便凭借她的毒抗，也无法像梅罗加斯那般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
现在想来，休柏莉安又觉得梅罗加斯其实是一个精神意志过分强大的魔族，梅罗加斯的偏执始终贯彻如一，甚至能驾驭癫狂。
“不用勉强，你靠着床头板就好。”
塔莉娅看到休柏莉安的状态大致就明白了。
昨晚魔界医安塔纳斯已经为休柏莉安检查过身体。
还好休柏莉安天生有着过高的毒抗以及与亵渎卿梅罗加斯相契合的身体构造，才能承受梅罗加斯的力量，否则换成其他魔族对自身使用梅罗加斯的剧毒，大概用一次就得死了。
毕竟能将七阶勉强提升到八阶领域的强化术，塔莉娅只见过一次——
那就是都传说魔导器【帕尔罗尼的怨恨录】残片，同样需要付出近乎生命的代价。
她和兰奇在都的好朋友奈杰尔之所以被珀尔曼嵌入了传说魔导器残片还活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奈杰尔从小身为珀尔曼的养子，就被珀尔曼暗中进行了部分改造，成为了成功实验体，拥有些许【帕尔罗尼的怨恨录】适性。
另一方面，奈杰尔有着超乎常人的钢铁意志和守护都的誓死决意。
只有真正两者兼备，才能使用超乎常理的力量。
“休宝，我的休宝。”
塔莉娅先是看着恢复过来的休柏莉安，随即忍不住抱住了她，眼角泛着泪，担心她真的受了重伤沉睡不醒。
休柏莉安原本发愣，迟疑了片刻，才把手慢放在了塔莉娅的背上。
“我真的没事，塔塔。”
休柏莉安柔声说着。
以后她大概不会再用【梅罗加斯亵渎王权】了，除非真的需要她不惜一切代价赌上性命，那万不得已的时刻。
她不知道塔莉娅为何这时候心绪这么起伏，但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安慰塔塔。
“我睡了多久了？”
休柏莉安任由塔莉娅抱自己，问塔莉娅。
她好像做了一个迷糊的梦。
梦到她的假姨妈亵渎卿梅罗加斯了。
梅罗加斯居高临下地告诉她，想用魔王的力量，她暂时还不够格，这连结一切超越生死的亵渎魔王之力，并不是她这样一个半吊子的魔族小公主就能用的，如果不带上百死无生的绝悟，还不如把身体交给她亵渎卿来使用。
“就睡了一晚上。”
塔莉娅慢慢松开休柏莉安，回答道。
她彻夜未眠，担心得不行，一直陪在休柏莉安身边。
塔莉娅发现西德也很奇怪，明明昨晚没人盯防西德，是个独占兰奇的好机会，西德却说着要遵守和塔塔的约定，待在了这里一起看守着休柏莉安，然后一到早上西德就下去帮猫老板了。
塔莉娅现在也搞不懂西德和休柏莉安是否曾经认识，或者她俩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一边想着，塔莉娅已在一旁床头柜拿来了用锡纸包着的早餐给休柏莉安。
这份早餐本来是西德给塔莉娅的，由于不知道休柏莉安何时会醒来，刚才西德送来了早餐后，就又下楼了，还在继续做早餐。
结果西德前脚刚离开房间，休柏莉安就醒了。
锡纸打开之后，看起来是一块烤得金黄的培根菠萝粒面包，热气腾腾还撒着小葱碎和芝士碎。
“啊。”
塔莉娅用手悬在下方，将其递到了休柏莉安的嘴边。
“我不是小孩子了。”
休柏莉安脸颊微红，虽这么说着，但还是从尾端咬了一口，神色逐渐变得安逸。
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发烫，面团的嚼劲十足，弥漫着烤芝士甘甜的芳香，菠萝的酸甜和培根的弹性。
休柏莉安感觉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原来当初塔塔靠在床头板上被喂饭也是这般惬意。
质疑塔塔，理解塔塔，成为塔塔。
这或许就是魔界公主必走之路。
“……”
塔莉娅莫名读到了休柏莉安的想法。
怎么连休柏莉安也开始做任务了？
塔莉娅困惑着，倒好一杯蜂蜜柠檬茶，喂休柏莉安早餐的间隙，又喂她喝两口暖茶。
“来，休柏莉安。”
塔莉娅为休柏莉安递上柠檬茶，休柏莉安也很快抿茶杯侧沿。
“嗯。”
休柏莉安啜饮，先从砂特有的温醇甜香开始，感觉得到柠檬相当清爽的风味，等嘴里的水份被面包过度吸收的时候，温热又顺着喉咙而下，从胃扩散到全身，让冬天早晨起床时身上的寒意消失不见。
尽管休柏莉安从小一直没有妈妈照顾，但她发现因为长期与塔莉娅一起生活，塔莉娅照顾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完全知道她喜欢什么以及需要什么，甚至比她还了解她的身体。
没多久，休柏莉安就近乎饱了。
接着，塔莉娅收拾着锡纸。
再坐回原位。
看向休柏莉安时却没说出话。
休柏莉安感觉到了塔莉娅的欲言又止。
她意外的很懂塔莉娅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是一种电波。
凭她们之间长久以来的了解。
或者说，她们之间有些话也许早该互相坦白了。
“……”
塔莉娅双手放在休柏莉安纯白的被褥上，错开休柏莉安的视线，沉默了片刻。
直至窗外的小雨又下了一会儿。
她吐出一口气，终于看向休柏莉安。
“休柏莉安，我和兰奇去都那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也因此对他改观了不少，甚至因为一起度过了数次生死危机和患难与共，因此……”
塔莉娅说到这里时，就像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此怎么呢？”
休柏莉安注视着塔莉娅的眼神。
塔莉娅看似很平静，实则难掩窘迫。
“塔塔，放心吧，不论怎么样，我都会相信你，我父亲教过我，哪怕被欺骗也要去相信，去努力解开误会，因为如果没有一方先去相信，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信赖，会时常被误会所困扰，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休柏莉安牵起了塔莉娅的手，把温度沿着手心传递给她。
“嗯。”
塔莉娅的声音带着些许愧疚，却又满怀着感激。
塔莉娅在和休柏莉安这么久的相处早相信了。
她的优雅，她的敏锐，那种混合了抑郁和坚定、严谨和果敢的气质，那种天真无邪，却又无碍于她具有许多健康而正确的知识。
“……”
塔莉娅短暂间没有回话，缓缓低下了头。
她的手反过来握紧了休柏莉安的手，此刻的所有她不会表达的话语之外的其他想法，都在通过掌心的温度传达给她。
“休柏莉安，我想，我大概喜欢兰奇。”
塔莉娅向休柏莉安躬身，一字一句地讲道，
“所以我不会再躲着他，他对我来说早已不再是弟子了。”
塔莉娅注视向休柏莉安的双眼，诚挚地坦白。
“原来是这样啊。”
休柏莉安表情上只有释怀。
“你能坦诚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卧室不远处的窗玻璃上，倒映着塔莉娅和休柏莉安的侧脸。
两人天生清冷的眼眸里，又藏不住心绪的起伏，冰壑融解。
“喜欢兰奇又不是什么错事，我也喜欢这种好男人，只能说我们俩的品味都很相似，塔塔。”
休柏莉安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如此有勇气，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但她已不想再掩饰什么。
能总为她豁出性命保护她的男人，她又怎么能不心动，她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了。
“那我们就要抢男人了哦……”
塔莉娅眼眸泛着晶光，仿佛心里最后的结被解开了。
“不管我们三个的关系会成为怎样，我们永远是家人。”
休柏莉安伸手紧拥住塔莉娅讲道。
卧室门外。
西格丽德靠着门，手持着托盘，听到她们俩的对话，也放下了心，准备离开。
刚才给塔塔送完早餐，她就察觉了房间里休柏莉安苏醒的动静，于是暂且留了下来听听休柏莉安的状况。
说实话她很羡慕休柏莉安也很羡慕塔塔。
能够这样拥有彼此。
这是她从出生起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仅仅只有做梦才能体会到。
……
屋内塔莉娅把手搭在休柏莉安背上。
“休柏莉安，既然你要求我与你坦诚相待，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塔莉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休柏莉安耳边启唇，
“其实你在上个影世界里我们就见面了，很抱歉我当时欺骗了你。”
她再度说道。
接着，给休柏莉安讲起了在炼狱回廊学院中枢室里所见到的一切。
以及卡利耶拉留下小火的诸多因果。
还有卡利耶拉献出一切，为兰克洛斯点亮了最后通往胜利的萤火，和最后拯救他的钥匙。
既然答应了不再欺骗休柏莉安。
如今也已经回到了现世。
有些事情，也可以告诉休柏莉安了。
“……”
听完卡利耶拉的真实结局后。
休柏莉安怔怔地坐在原地。
久久未能回过神。
“是吗……”
休柏莉安泪水流了下来。
那脸颊上清澈的眼泪，带着呜咽声，既是不舍，也是释然。
“果然啊，果然卡利耶拉在血月坏世的那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休柏莉安紧攥着双手说道。
命运就是这样。
发生前不可预知，发生后不可改变。
卡利耶拉在历史上注定化作了大魔族试炼坠落的温柔乡，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休柏莉安在北大陆见到了赫尔罗姆监狱负四层时就已知晓这一事实。
即便卡利耶拉在泰比里厄斯之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会选择去慷慨赴死。
卡利耶拉果然是卡利耶拉。
“休柏莉安，我认为，如果卡利耶拉还活着，也一定会选择拜托我对你用坠落的温柔乡，装作她还活着的模样，所以……我当时就扮成了她。”
塔莉娅不知对错地嗫嚅道。
融入人类社会这个课题她已进行了许久。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像人类，又有几分像魔族。
“谢谢你一直在保护我，塔塔。”
休柏莉安也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泪光散去、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着塔莉娅。
她的话音无笨拙呆愣，却又像是涓涓细流，温柔而激烈。
清澈透明，能映照出真心。
“……”
碰嗵。
房间外响起了盘子摔到地上的声音。
“咦？”
塔莉娅和休柏莉安疑惑地往门扉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
塔莉娅起身。
当塔莉娅疑惑地走过去打开门，环顾楼道左右，只看到卧室外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本章完)
第二天清晨。
“——所以说。”
“事情就是这样。”
兰德里教授宅邸客餐厅高耸天板上枝形吊灯数百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彩，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射出餐桌两侧几人的倒影。
他们正坐在餐桌前，一边等着猫老板做好早餐，一边讲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紧闭着宅邸的门，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连淅淅沥沥的晨雨和庭院外的溪水声都变轻了不少。
经过几十分钟的复盘。
“我有尝试过让尤妮蒂小姐相信我是自己人，塔莉娅全都看到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信我，把我当成了帝国人，所以我也没办法，只能干脆就当帝国人和她合作，也正好完美融入帝国特别行动处这边，再然后就是你们昨晚来刺杀我的那一幕了。”
兰奇坐在餐桌前给四位大魔族把都直到抵达克瑞瑅帝国的重点转折讲了一遍。
“嗯、嗯。”
客餐厅弥漫着炉边、白色薄荷拿铁、热可可奶油的香味。
安塔纳斯和辛诺拉手中捧着马克杯，边抿边听兰奇讲故事。
阿尔弥斯和普拉奈则显得沉稳许多，静静听着。
“果然还得是你啊。”
普拉奈对兰奇的反串水平仍感到望尘莫及。
就像当初在北大陆普罗托斯帝国，从未曾有人怀疑过洛奇·麦卡西是外来人，而将其当成了实现新帝国梦的领袖。
“我有问题。”
安塔纳斯举起了手。
“问。”
兰奇示意她问。
“伊珐提娅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塔纳斯望向兰奇身旁昏昏欲睡的小可爱。
她仍有些感到神奇，兰奇竟已帮休柏莉安找到了妈妈。
这效率有点不可思议了。
本来帮塔莉娅把他们三个魔界老友从北大陆带回来，兰奇的找人业务能力就很夸张了，现在反复验证后，安塔纳斯越看越觉得离谱。
现在就差帮休柏莉安把父亲米垓雅公爵找回，兰奇的主线任务就要结局了。
“伊珐提娅……小姐，她其实一直躲在布利尔达黑手党的地下深处，等待着能够反击血族的时刻来临，而我们的目标都是挖出藏在克瑞瑅帝国的血族，于是就因为一起事故碰到了。”
兰奇念完伊珐提娅的名字，才加上自己时常一定会用的敬语。
和伊珐提娅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渐渐都直呼其名了。
“那你们见面时，没打起来啊？”
安塔纳斯紧张地打探道。
她清楚伊珐提娅的性格。
虽然伊珐提娅对自己魔都显得很无害。
但对敌人要多残忍有多残忍。
莫名其妙撞上伊珐提娅且未获得她的信任，恐怕二话不说就要开打了。
“是哥……是个误会，是兰奇带着塔莉娅姐姐找到了我，所以我们简单交手了一下就认清了友方。”
伊珐提娅努力在改口了，奈何还是下意识想叫兰奇哥哥。
“咳，那天还好有塔莉娅跟着我，否则我可能真要被擒住。”
兰奇吓得背后发凉，轻咳一声讲道。
所幸伊珐提娅没叫出来，不然在其他几个熟魔面前也尴尬了。
伊珐提娅现在想必已经从阿尔弥斯那里清晰了解到了当前伊刻里忒的人际关系。
“这样啊。”
辛诺拉和安塔纳斯听到了都恍悟。
“还好有塔莉娅跟着你，否则伊珐提娅真可能把你绑在手术台上给你改造一番。”
阿尔弥斯感慨道。
塔莉娅不愧是最端庄有用的魔界公主，在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
“是，是呢。”
伊珐提娅心情极度复杂，附和道。
“伊珐提娅你别慌张，没多大事儿，我们当初也差点对兰奇动手，他不会介意的。”
安塔纳斯理所当然觉得伊珐提娅此刻表情的不自然是因为对那天与兰奇的相遇感到尴尬。
“而且休柏莉安其实是个天使般的好女孩，我们都最喜欢她了，昨天是因为她使用了古代魔王梅罗加斯的亵渎之力才会变成那样，她自己都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辛诺拉给伊珐提娅讲着休柏莉安的事情。
作为休柏莉安如今最亲密的朋友，辛诺拉时刻都在维护休柏莉安。
“放心，我早上给伊珐提娅讲过了。”
冰雪魔女阿尔弥斯补充道。
“嗯，嗯。”
伊珐提娅直点头，不用视线对上其他几位老友。
好消息是自己的女儿没变坏。
坏消息是自己的女儿和姐姐，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如果兰奇变成她女婿，那她万一以后不小心叫了兰奇一声哥哥，那该让休柏莉安怎么想……
可是她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把兰奇当成了无比可靠的兄长角色，如果要让自己以长辈的态度对哥哥说话，伊珐提娅又怎么都说不出口，连直呼兰奇的名字都觉得很失礼。
“好了，我们先跳过这个问题吧。”
兰奇拍了拍手掌，吸引大家的注意。
他看出伊珐提娅的不安了。
“……”
这令伊珐提娅更加有话说不出口。
兰奇这时候还要照顾她的心情。
让她更加想要这样一个哥哥。
短暂的寂静后。
“我也有问题。”
辛诺拉也举起了手。
猫老板餐厅驻克瑞瑅帝国分店，像看起来正式营业了。
老员工们全都聚集在了客餐厅里。
“请讲。”
兰奇示意辛诺拉问。
“西格丽德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辛诺拉不解地问兰奇。
就算霸天主教西格丽德在北大陆忙完了事情，来南大陆想找兰奇玩，那也该是先到伊刻里忒猫老板餐厅。
而这样的话，要么会先碰上他们几个，要么会晚一些到，但不可能提前他们几个来到兰奇身边，与伪装在克瑞瑅帝国的兰奇这么快汇合。
毕竟就连他们几个也不知道兰德里教授就是兰奇，而西格丽德却像得到了准确定位一般。
“这就要说起亚波了，你们应该对他够熟悉吧。”
兰奇回头望了眼厨房方向，
“就是他直接开空间传送魔法，把西格丽德送来了布利尔达。”
今早西格丽德难得提出想要帮猫老板下厨。
休柏莉安还躺在楼上休息，而塔莉娅在楼上守着休柏莉安，于是就又变成了猫老板做饭。
加上猫老板时隔数月又再度看到了它可爱的员工们，听说还要来一位新驻唱，它倍感欣喜，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了。
至于西格丽德，表面上说着和休柏莉安不熟，实际兰奇清楚影世界里的西格蕾就是西格丽德，她心里肯定很关心休柏莉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亲近休柏莉安，于是只能默默给休柏莉安做点膳食早餐。
等会儿西格丽德送上去时，肯定也不会让休柏莉安知道是她做的。
“亚波？你说的不会是咱们那个投降派的大魔族将军吧？”
“他也在克瑞瑅帝国？”
安塔纳斯和辛诺拉听到兰奇随口说出的名字，都震惊地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站了起来。
“等会儿把亚波叫过来，你们就知道状况了，他现在还是次元主教，真名叫托利亚多。”
兰奇点头并拿出神圣通讯魔法联系起了托利亚多。
唯有主教之证会映照出真名。
兰奇在克瑞瑅帝国的宅邸里也请次元圣女艾比盖尔来安装了空间屏障装置。
如果想要用托利亚多的空间魔法接通布利尔达歌剧院和他家的客餐厅，实际不困难，可以不用担心八阶空间魔法被军神监测感知到。
“……”
普拉奈听到亚波的名字神色微变。
“没想到亚波真的还活着，这么多年他都没把自己弄死。”
他自语道。
“你们俩关系不好吗？”
兰奇一边等着通讯接通，一边抬眸问普拉奈。
普拉奈不知该如何讲他对亚波的态度。
“他们关系其实相当好，当初普拉奈就是认为魔界打起来胜算低了，被当作怯战和动摇军心，而将军里只有亚波愿意相信他。”
冰雪魔女阿尔弥斯讲起了老魔界往事。
“仅是因为亚波太过冒失，哥哥又太过稳妥，所以有时候哥哥会被亚波坑到。”
辛诺拉摊手道。
“原来是这样。”
兰奇倒可以理解。
遇到危险的事情，普拉奈大概会有多远躲多远，而托利亚多则会有多近凑多近。
在生死观上，两位大魔族是两种极端。
“你们还记得普罗托斯皇家魔法学院有个历史系副教授叫席多吗？他就是亚波，他从那时候起就计划着想把你们三个劫出来，但他似乎也比较怕其中的某一层监狱里的大魔族试炼，所以迟迟没能潜进监狱找你们。”
兰奇疑惑地看了眼通讯魔法，继续对桌边的朋友们讲着。
一般来说托利亚多这么会儿就接通了。
“亚波真是好哥们儿，我就知道他不会忘了我们。”
安塔纳斯大笑着鼓掌。
“我当时怎么都没想到，普罗托斯帝国竟然还有一个大魔族。”
冰雪魔女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过想一想她就发现，结合情报那个时间段的次元主教应该是重伤状态，就算想帮霸天主教也帮不了，但最后的确又是席多副教授把野心家莫罗蒂安公爵拖住了，还在国会大厦给予了莫罗蒂安公爵关键一击——向军方提交的贝伦哈尔德公爵家族证物。
“无论如何，关键时刻托利亚多都很可靠。”
普拉奈松了口气，讲道。
有托利亚多这个最后的魔族将军帮他们，他们在克瑞瑅帝国的战斗力又有了一大保障。
原本他看来无望的攻破血月城选项，在与兰奇汇合后，可行性已飙升过了最低的战力基准线。
正在这时，兰奇手中的通讯魔法接通了。
“……”
通讯魔法另一端并未说话。
只有讯号不稳定的嗡嗡声。
“托利亚多，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兰奇当即对神圣通讯魔法卡牌说道。
喊托利亚多出门，基本挂通讯他就到了。
“先等等，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我明天去找你。”
托利亚多压低了声音，似乎在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
连这般通讯他都本该不要接通。
奈何是兰奇打来的，他还是冒着风险接了。
“倒不急。”
兰奇难得听到托利亚多如此正经的话音。
反正明天就是月神祭了，托利亚多按理也会回来圣克瑞瑅修道院看看热闹，毕竟他的性格就是哪热闹就喜欢往哪凑。
托利亚多闻言即刻挂断了通讯。
“呃，他来不了吗？”
安塔纳斯略显失望。
现存的老魔界大魔族里，就她和伊珐提娅和亚波是外向性格，其余四个大魔族都是偏内敛的性格。
所以他们三个很聊得来。
“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反正明天咱应该能见到在克瑞瑅帝国的其他伙伴。”
兰奇遗憾地摇头，收起了通讯魔法。
托利亚多看起来玩世不恭，实则现在临近月底的血月城决战，而他们这边还缺少战力，托利亚多会着急去办事也不奇怪。
像马奎尔的证件被偷这种事情，都分不清托利亚多到底是在耍脾气还是有意策划。
“明天月神祭，在学校里随便逛逛吧，月底决战前大概就这一个休整机会了，顺便祈求一下神明的祝福，这都是必要的准备……愿我们的最后一战能顺风顺水，我大概明天上午还得做一下帝国这边能源研究的工作，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兰奇向其他几位大魔族讲道。
他们一路纵穿千里跋涉来克瑞瑅帝国腹地，在关键时刻送上这份援助战力，兰奇对他们很是感谢。
只感到他们辛苦了。
“不不，我们这几天其实没忙活啥，倒是你和亚波真的辛苦了。”
安塔纳斯直摆手。
从兰奇来到克瑞瑅帝国之后的日子算起，哪怕他顶替了兰德里的身份，想必也是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几乎没停歇过，才能给他们取得如今的战略地位。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很幸运，因为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感受到工作的痛苦，但也有一部分人，极少数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幸运，他们找到了必须要做的事，让他们沉迷的事，如果不去做就会发疯的事。
而兰奇，显然就是这种人。
说到底宝宝巴士是司机拿命肝出来的，他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领袖。
“我答应过你们，救你们出来不是让你们吃苦的，也不会让你们遭遇危险。不用担心，我会摆平的，你们安心战斗就好。”
兰奇笑着答道，一点也不觉得累。
“对了，兰奇，我还有一个问题。”
安塔纳斯闻言低头沉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再度看向兰奇。
尽管她在这时问这种话可能不合时宜。
但她觉得既然是兰奇的朋友，而非最初那种达成契约交易的关系，她就需要问出来。
这也是为了她的其他几个朋友。
“问吧。”
兰奇轻松地道，都到了大决战当前了，他也会知无不答。
“你对休柏莉安，塔莉娅，西格丽德，到底是怎样看待。”
安塔纳斯盯着兰奇，问道。
其他几位大魔族听到安塔纳斯如此直白的提问，都惊讶地望向安塔纳斯再望向兰奇，顿时不知该怎么吭声，唯有屏住呼吸。
他们其实或早或晚，甚至很早以前都明白这三个人的关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之情。
甚至结合他们在影世界了解到的前世姻缘来说，三位都是黑日曾错过的天命真女，没有任何一人能与黑日善终，全都堙灭在了血月坏世时代。
“我会在克瑞瑅帝国的战乱结束后，给她们一个交代。”
兰奇这回没有半点点敷衍，直视着几位大魔族坦诚回答，
“当下我要做的，唯一最正确的事，只有击穿血月城，给这场血族的灾难彻底画上句号。”
这是兰克洛斯未完成的夙愿，也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只能重蹈覆辙。”
“重复同样的历史，犯下同样的错误，反反复复。”
他喃喃念着曾经听过的这段话。
他一半脸失落，一半脸欣喜，满怀慈悲与悲悯。
“原来你真的知道啊……”
辛诺拉怔怔地回过神。他们以前都不知道兰奇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他太像一个神明，没有人间的感情，也没有人能触碰到他。
就同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和超脱，仿佛懂不懂都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如今从北大陆到南大陆走过慢慢长路，跨越数万年的血月坏世时代，他似乎终于褪下了神灵的外衣，成为了触之可及的血肉之躯。
“我们会帮你帮到底。”
普拉奈对兰奇说道，轻按着他的肩膀。
普拉奈很少做决定会这么果断。
即便他现在也预感突袭血月城的胜算比预想要低很多，甚至可能生还率不足五成。
但他这回会全力以赴。
成功不是终点，失败也并非终结，他们必须一往无前，唯有与敌人妥协绝不可能。
若不击败血族，他们将永远无法获得午后的安谧，是兰奇一直冲在最前面，教会了他领袖者的勇气。
再往后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成仁，他相信兰奇都有能力处理好，直到创造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那相对完美的世界。
“对，我们帮你，永远是你最好的伙伴。”
安塔纳斯一拍桌子，向兰奇咧嘴承诺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回到伊刻里忒和大家一起开庆功宴了。
“先做紧急的事，再做重要的事。”
伊珐提娅重复着兰奇教她的校训，现学现用。
“命运女神会庇护你们，愿武勋永垂不朽，愿英杰名闻天下。”
冰雪魔女也闭上了眼祈祷。
尽管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今天圣克瑞瑅修道院内的宅邸一层充满振奋的热闹气氛，仿佛可以驱散一切潮湿寒意。
……
此时二层的卧室。
房间合拢和门锁扣上的声音轻响。
窗帘半开，冬日早晨透过云层雨细雨的稀薄光照落入室内。
休柏莉安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这陌生而又令她心里感到安定的环境。
休柏莉安侧过脑袋，只发现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是她最熟悉的塔莉娅。
塔莉娅在她的床边放了两把椅子，正在看护着她，大概等她苏醒已经很久了。
“休柏莉安，感觉还好吗？”
塔莉娅注意到休柏莉安醒来，便声色关切地问她。
“我……”
休柏莉安微微点头，努力坐了起来。
她及腰的长发略显散乱，身上的肌肉剧痛，骨架都感觉快要散了。
根据昨天入睡前冰雪魔女的短暂讲述，梅罗加斯的暴走力量强得夸张，竟能将她强行拔高到辛诺拉和安塔纳斯都没法轻易拦住她的程度，相应的是使用这份力量也带着不可估测的代价。
即便凭借她的毒抗，也无法像梅罗加斯那般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
现在想来，休柏莉安又觉得梅罗加斯其实是一个精神意志过分强大的魔族，梅罗加斯的偏执始终贯彻如一，甚至能驾驭癫狂。
“不用勉强，你靠着床头板就好。”
塔莉娅看到休柏莉安的状态大致就明白了。
昨晚魔界医安塔纳斯已经为休柏莉安检查过身体。
还好休柏莉安天生有着过高的毒抗以及与亵渎卿梅罗加斯相契合的身体构造，才能承受梅罗加斯的力量，否则换成其他魔族对自身使用梅罗加斯的剧毒，大概用一次就得死了。
毕竟能将七阶勉强提升到八阶领域的强化术，塔莉娅只见过一次——
那就是都传说魔导器【帕尔罗尼的怨恨录】残片，同样需要付出近乎生命的代价。
她和兰奇在都的好朋友奈杰尔之所以被珀尔曼嵌入了传说魔导器残片还活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奈杰尔从小身为珀尔曼的养子，就被珀尔曼暗中进行了部分改造，成为了成功实验体，拥有些许【帕尔罗尼的怨恨录】适性。
另一方面，奈杰尔有着超乎常人的钢铁意志和守护都的誓死决意。
只有真正两者兼备，才能使用超乎常理的力量。
“休宝，我的休宝。”
塔莉娅先是看着恢复过来的休柏莉安，随即忍不住抱住了她，眼角泛着泪，担心她真的受了重伤沉睡不醒。
休柏莉安原本发愣，迟疑了片刻，才把手慢放在了塔莉娅的背上。
“我真的没事，塔塔。”
休柏莉安柔声说着。
以后她大概不会再用【梅罗加斯亵渎王权】了，除非真的需要她不惜一切代价赌上性命，那万不得已的时刻。
她不知道塔莉娅为何这时候心绪这么起伏，但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安慰塔塔。
“我睡了多久了？”
休柏莉安任由塔莉娅抱自己，问塔莉娅。
她好像做了一个迷糊的梦。
梦到她的假姨妈亵渎卿梅罗加斯了。
梅罗加斯居高临下地告诉她，想用魔王的力量，她暂时还不够格，这连结一切超越生死的亵渎魔王之力，并不是她这样一个半吊子的魔族小公主就能用的，如果不带上百死无生的绝悟，还不如把身体交给她亵渎卿来使用。
“就睡了一晚上。”
塔莉娅慢慢松开休柏莉安，回答道。
她彻夜未眠，担心得不行，一直陪在休柏莉安身边。
塔莉娅发现西德也很奇怪，明明昨晚没人盯防西德，是个独占兰奇的好机会，西德却说着要遵守和塔塔的约定，待在了这里一起看守着休柏莉安，然后一到早上西德就下去帮猫老板了。
塔莉娅现在也搞不懂西德和休柏莉安是否曾经认识，或者她俩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一边想着，塔莉娅已在一旁床头柜拿来了用锡纸包着的早餐给休柏莉安。
这份早餐本来是西德给塔莉娅的，由于不知道休柏莉安何时会醒来，刚才西德送来了早餐后，就又下楼了，还在继续做早餐。
结果西德前脚刚离开房间，休柏莉安就醒了。
锡纸打开之后，看起来是一块烤得金黄的培根菠萝粒面包，热气腾腾还撒着小葱碎和芝士碎。
“啊。”
塔莉娅用手悬在下方，将其递到了休柏莉安的嘴边。
“我不是小孩子了。”
休柏莉安脸颊微红，虽这么说着，但还是从尾端咬了一口，神色逐渐变得安逸。
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发烫，面团的嚼劲十足，弥漫着烤芝士甘甜的芳香，菠萝的酸甜和培根的弹性。
休柏莉安感觉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原来当初塔塔靠在床头板上被喂饭也是这般惬意。
质疑塔塔，理解塔塔，成为塔塔。
这或许就是魔界公主必走之路。
“……”
塔莉娅莫名读到了休柏莉安的想法。
怎么连休柏莉安也开始做任务了？
塔莉娅困惑着，倒好一杯蜂蜜柠檬茶，喂休柏莉安早餐的间隙，又喂她喝两口暖茶。
“来，休柏莉安。”
塔莉娅为休柏莉安递上柠檬茶，休柏莉安也很快抿茶杯侧沿。
“嗯。”
休柏莉安啜饮，先从砂特有的温醇甜香开始，感觉得到柠檬相当清爽的风味，等嘴里的水份被面包过度吸收的时候，温热又顺着喉咙而下，从胃扩散到全身，让冬天早晨起床时身上的寒意消失不见。
尽管休柏莉安从小一直没有妈妈照顾，但她发现因为长期与塔莉娅一起生活，塔莉娅照顾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完全知道她喜欢什么以及需要什么，甚至比她还了解她的身体。
没多久，休柏莉安就近乎饱了。
接着，塔莉娅收拾着锡纸。
再坐回原位。
看向休柏莉安时却没说出话。
休柏莉安感觉到了塔莉娅的欲言又止。
她意外的很懂塔莉娅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是一种电波。
凭她们之间长久以来的了解。
或者说，她们之间有些话也许早该互相坦白了。
“……”
塔莉娅双手放在休柏莉安纯白的被褥上，错开休柏莉安的视线，沉默了片刻。
直至窗外的小雨又下了一会儿。
她吐出一口气，终于看向休柏莉安。
“休柏莉安，我和兰奇去都那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也因此对他改观了不少，甚至因为一起度过了数次生死危机和患难与共，因此……”
塔莉娅说到这里时，就像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此怎么呢？”
休柏莉安注视着塔莉娅的眼神。
塔莉娅看似很平静，实则难掩窘迫。
“塔塔，放心吧，不论怎么样，我都会相信你，我父亲教过我，哪怕被欺骗也要去相信，去努力解开误会，因为如果没有一方先去相信，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信赖，会时常被误会所困扰，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休柏莉安牵起了塔莉娅的手，把温度沿着手心传递给她。
“嗯。”
塔莉娅的声音带着些许愧疚，却又满怀着感激。
塔莉娅在和休柏莉安这么久的相处早相信了。
她的优雅，她的敏锐，那种混合了抑郁和坚定、严谨和果敢的气质，那种天真无邪，却又无碍于她具有许多健康而正确的知识。
“……”
塔莉娅短暂间没有回话，缓缓低下了头。
她的手反过来握紧了休柏莉安的手，此刻的所有她不会表达的话语之外的其他想法，都在通过掌心的温度传达给她。
“休柏莉安，我想，我大概喜欢兰奇。”
塔莉娅向休柏莉安躬身，一字一句地讲道，
“所以我不会再躲着他，他对我来说早已不再是弟子了。”
塔莉娅注视向休柏莉安的双眼，诚挚地坦白。
“原来是这样啊。”
休柏莉安表情上只有释怀。
“你能坦诚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卧室不远处的窗玻璃上，倒映着塔莉娅和休柏莉安的侧脸。
两人天生清冷的眼眸里，又藏不住心绪的起伏，冰壑融解。
“喜欢兰奇又不是什么错事，我也喜欢这种好男人，只能说我们俩的品味都很相似，塔塔。”
休柏莉安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如此有勇气，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但她已不想再掩饰什么。
能总为她豁出性命保护她的男人，她又怎么能不心动，她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了。
“那我们就要抢男人了哦……”
塔莉娅眼眸泛着晶光，仿佛心里最后的结被解开了。
“不管我们三个的关系会成为怎样，我们永远是家人。”
休柏莉安伸手紧拥住塔莉娅讲道。
卧室门外。
西格丽德靠着门，手持着托盘，听到她们俩的对话，也放下了心，准备离开。
刚才给塔塔送完早餐，她就察觉了房间里休柏莉安苏醒的动静，于是暂且留了下来听听休柏莉安的状况。
说实话她很羡慕休柏莉安也很羡慕塔塔。
能够这样拥有彼此。
这是她从出生起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仅仅只有做梦才能体会到。
……
屋内塔莉娅把手搭在休柏莉安背上。
“休柏莉安，既然你要求我与你坦诚相待，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塔莉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休柏莉安耳边启唇，
“其实你在上个影世界里我们就见面了，很抱歉我当时欺骗了你。”
她再度说道。
接着，给休柏莉安讲起了在炼狱回廊学院中枢室里所见到的一切。
以及卡利耶拉留下小火的诸多因果。
还有卡利耶拉献出一切，为兰克洛斯点亮了最后通往胜利的萤火，和最后拯救他的钥匙。
既然答应了不再欺骗休柏莉安。
如今也已经回到了现世。
有些事情，也可以告诉休柏莉安了。
“……”
听完卡利耶拉的真实结局后。
休柏莉安怔怔地坐在原地。
久久未能回过神。
“是吗……”
休柏莉安泪水流了下来。
那脸颊上清澈的眼泪，带着呜咽声，既是不舍，也是释然。
“果然啊，果然卡利耶拉在血月坏世的那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休柏莉安紧攥着双手说道。
命运就是这样。
发生前不可预知，发生后不可改变。
卡利耶拉在历史上注定化作了大魔族试炼坠落的温柔乡，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休柏莉安在北大陆见到了赫尔罗姆监狱负四层时就已知晓这一事实。
即便卡利耶拉在泰比里厄斯之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会选择去慷慨赴死。
卡利耶拉果然是卡利耶拉。
“休柏莉安，我认为，如果卡利耶拉还活着，也一定会选择拜托我对你用坠落的温柔乡，装作她还活着的模样，所以……我当时就扮成了她。”
塔莉娅不知对错地嗫嚅道。
融入人类社会这个课题她已进行了许久。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像人类，又有几分像魔族。
“谢谢你一直在保护我，塔塔。”
休柏莉安也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泪光散去、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着塔莉娅。
她的话音无笨拙呆愣，却又像是涓涓细流，温柔而激烈。
清澈透明，能映照出真心。
“……”
碰嗵。
房间外响起了盘子摔到地上的声音。
“咦？”
塔莉娅和休柏莉安疑惑地往门扉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
塔莉娅起身。
当塔莉娅疑惑地走过去打开门，环顾楼道左右，只看到卧室外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