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叶对于新州口音是熟悉的,因为母亲石玉清就是新州人。
    白城属于北方,口音跟普通话接近,新州离白城不远,口音却偏软,不像惯常的北方话那么耿直硬朗。
    石玉清在白城二十年,口音仍带着新州的腔调,在尤叶小的时候,她的口音更重,张婉曾因此讥讽她,说得那么嗲,分分钟想勾男人。
    在白城听到新州口音并不奇怪,两地离得也近,只是在摩天轮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一个说着新州口音的男人,还是容易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水哥也是新州人。
    她怔忡的功夫,那人已经启动了摩天轮,然后走出操控室,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我就说这个倒霉工作折寿,阿水死了,我也快了!”
    尤叶的心猛地一跳,忍不住回身打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的老男人,看上去和水哥同辈,小不了几岁。
    尤叶走上前:“您刚才说的‘阿水’,就是以前负责摩天轮的水哥吗?”
    男人狐疑地问尤叶:“你是谁?”
    当年摩天轮的事故很大,水哥后来又死了,接班的人难免敏感,尤叶马上温柔的笑:“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记得有个叔叔,大家叫他水哥,后来我出国十几年了,最近才回来。”
    尤叶故意把出国的时间提前,十几年前,白城还风平浪静,没有摩天轮这回事。
    小姑娘长大了回来怀旧,这种事见怪不怪,老男人一身怨气,懒得多说,应付地点了点头:“对,阿水他死了。”
    提到水哥,他似乎总是不甘,又自言自语加了句:“阿水在乡下死得不明不白,我当时是昏了头了,来城里接他的班,早晚也死在这破地方!”
    十年前只有一个游乐场,生意好得很,十年后这里已经没落,收入自然差了许多。
    尤叶的心抽紧,“你刚才说,水哥死得不明不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说,他是因为女儿的病,绝望得自杀了。”
    “绝望是有一点的,自杀不至于,而且他自杀也不会往酒里放东西,酒是他的爹妈,他宁可砍死自己,也不会霍霍酒。”提到水哥,老男人一脸鄙夷。
    摩天轮停止,老男人忙着招呼游客,尤叶立在原地,叽叽喳喳的热闹仿佛很遥远。
    林昊枫抱着贝儿走过来,发现尤叶神游天外似的,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把贝儿送去淘气堡里玩耍,林昊枫折回,“刚才发生什么事?”
    如果没有事,尤叶不会是这种表情。
    尤叶的脑中混沌一片,她反复去想老男人说的话,却总是迷雾重重,理不清楚。
    “那个男人是新州人。”她指了指老男人,把刚才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昊枫找了个地方让尤叶坐下,“乖,你在这坐着,能看到贝儿在里面玩,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嗯。”尤叶乖乖地点头。
    她忽然觉得好累,不想思考,不想行动,不想像以前那样不许自己流泪,逼着自己往前冲。
    她现在也有人可以依靠了。
    林昊枫走到摩天轮下,新的一轮已经开始转动,老男人又可以短暂的休息。
    “问点水哥的事。”林昊枫递上一盒烟。
    灰咖色的烟盒,中间一副山水画,这是幅什么画老男人不知道,但这盒烟,他只是在电视上见到过。
    利群的富春山居,一盒在两千往上,有市无价。
    颤抖的接过烟,老男人竹筒倒豆子,差点把水哥三岁那年尿了几次床都说出来。
    林昊风捡重点来问,前前后后听明白了。
    水哥对石玉清那件事,村里人都知道,他备受歧视,没办法到城里讨生活,带着他娶的疯婆娘,当时她老婆怀孕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水哥的孩子先天不足,心脏弱得像只猫,如果不手术,活不长。
    水哥回付里借过钱,没人借给他,十一年前他回到新州住在,孤身一人,大家都传说他女儿死了。
    他不跟任何人来往,不久也死了,说是自杀,本村人都不信,他们了解水哥,在他心里霍霍酒下地狱,他不会这么干。
    但既然警察说是自杀,他们也三缄其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谢。”林昊枫点头离开,老男人在后面喊:“什么时候要问就再来,啥时候都行!”
    回到尤叶身边,林昊枫揽着她的腰:“我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尤叶斜倚在他的肩头,“交给你了,我好累,只负责把我们的宝宝好好生出来,好吗?”
    “不好,你还要负责照顾好自己。”林昊枘捏捍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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