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已找到定北侯以及裴家二夫人,裴瑶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那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裴侯爷并无大碍,二夫人似是扭伤了脚。”
    裴瑶一寻思,还好,还好,只是扭伤了脚。不太相信神佛的她低声念了一句佛。她在心里默默谢过二哥。
    皇帝看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裴瑶擦拭了眼泪,重重点一点头。还好他们没有大事,不然,她真的难以原谅自己。
    —— ——
    一回到裴家,周幼宁就让人烧水,她准备沐浴。
    昨天被劫持、又从山坡滑落、大雨中行走、还发热冒汗,这一通折腾下来,让本就爱洁的她难以忍受。
    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后,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觉得乏。她穿着温暖干净的寝衣,也不等头发完全擦干,就上床休息了。
    而和她一起回府的裴岩,先是简单跟迎上来的王管家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道:“拿了我的名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侯爷病了?”王管家担忧地问,“要不要紧?”
    “不是我。”裴岩看了眼樨香院所在的方向,“是二夫人。还有,让厨房煮些姜汤给送过去。”
    “是。”
    裴岩一面走着,一面又补充:“改天让针线房上的人给小姐和二夫人做些方便的靴子。”
    “嗯?”王管家讶然,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却听侯爷继续说道:“要方便走路的。”
    王管家连忙应下。
    昨日在山坡滚了一遭,裴岩身上到底还是有不少擦伤。他吩咐好一切后,回房间沐浴更衣。然而他刚解下外衫,就发现一物从袖子里掉落下来。
    裴岩目光一闪,弯腰捡起。
    这是一块绣着兰草的巾帕,他很快回想起来。昨晚她身上发热,他向那位大娘借了巾子和手帕。给她冷敷额头的巾子是大娘家里,而用来擦拭她脸颊、脖颈手心等处的手帕,据大娘所说,是她袖袋里原本放的。
    他给她擦拭时,大娘忽然端着药进来,他随手塞进了袖袋里,竟然就这样一直给带回来了?
    裴岩望着这被烈酒浸泡过的手帕,不知怎么,就有一些犯难了。
    算了,不过是一方帕子罢了,她连衣服都扔在那对老夫妇家里了,还在乎这一方手帕?连同那套不合身的农家衣衫一块扔掉就是了。
    裴岩将心一横,随手把帕子丢在衣服上,径自沐浴。
    然而他洗浴之际,那方手帕仍时不时地在他眼前飘过。甚至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出那兰草的纹路。
    平时他出浴之后,就会唤小厮进来倒水、收拾脏衣服,但今日他竟然耗了许久。
    直到外面侯着的小厮出声询问“侯爷?”,他才回过神:“进来吧!”
    在小厮进来之前,他弯下腰,漫不经心捡起了那块手帕,随手一叠,塞进了袖袋里。
    他对自己说,得洗干净了找机会还给她。不然让人看到她的手帕和他的衣服放在一处,那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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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成婚
    周幼宁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是被丫鬟凝翠给叫醒的。她睁开眼,觉得嗓子眼似乎在冒火,脑袋也有些沉沉的。
    她看了一眼凝翠,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你回来啦?”
    凝翠见二夫人脸颊鲜红,目光迷茫,还没等大夫进来,就先自己用手背试了试其额头,惊道:“啊呀,好烫!”
    “又发热了?”周幼宁倒也不十分意外,寻思着可能是她本来就没好彻底,“我怎么说头这么沉呢。”
    凝翠一脸心疼:“二夫人,您稍等一等。侯爷已经让人请了大夫过府,我这就请他进来。”说完放下床帐,只让她露了一只手臂出来。
    这大夫医术高明,很快就诊脉开方子。
    凝翠作为大丫鬟送大夫出去,同时细心记着医嘱,却听身后二夫人出声唤住了她。
    周幼宁强打起精神,说道:“大夫如果不急的话,要不要也去帮裴侯爷看一看?他也淋了雨,说不定还受了伤。”
    大夫有些讶然,但到底是答应下来。
    凝翠记下医嘱了,唤了一个小厮,让其带着大夫去给侯爷看看,而她则在小厨房看着煮药。
    那厢裴岩刚出浴没多久,就听说妹妹裴瑶回来了。
    裴瑶刚一见到他,泪珠便从圆滚滚的眼睛里滚落出来。她快走几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大哥!”
    裴岩伸手轻拍她后背作为安抚,而她已经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好端端地在你面前站着吗?”裴岩温声安慰着妹妹。
    如今确定大哥安然无恙,裴瑶才彻底放心,她半是威胁半是撒娇:“你以后,可不许再让自己这样危险了……”
    “这也不算危险。”裴岩不以为意,但看妹妹神情微变,似是要生气。他心念急转,直接换了话题:“对了,我还没问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本意是想问关于那刺客的始末,治服了刺客后,他也没来得及详细审问,就从山坡掉落。瑶瑶也在,可能知道缘由,也可能不知道,但终归是能把她的注意力转向别处。
    却不想,他这话一问出口,裴瑶的脸色竟慢慢红了。
    “嗯?怎么了?”裴岩继续问。
    裴瑶脸上明显闪过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昨天是我不好……”
    裴岩:“……嗯?”
    他这个妹妹,好像还很少露出过这种神情。
    “昨天本来我是跟二嫂一块儿在寮房的,我们用了点斋饭后,他,他让人来找我,我就跟着那人出去了。我们就说了一会儿话,真的,时间不长。然后就有人假装小和尚行刺了,我当时阻止了行刺,但是没能活捉那个刺客。所以,他就跑到了寮房,劫持了二嫂子……”裴瑶看着大哥,“我知道,如果昨天我也在寮房,二嫂就不会遇险……”
    裴岩双眉紧蹙:“你说的他,是皇上?”
    “啊?”裴瑶眨了眨眼,不是问罪的吗?
    “他找你做什么?”裴岩继续问。他本来就有些奇怪,昨日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金光寺,还和瑶瑶一起,他初时只想着是偶然相遇。原来是皇帝特意让人去找了瑶瑶。
    裴瑶不着痕迹后退了几步,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也没什么呀,昨天是我二哥冥诞。他跟二哥一向亲近,你是知道的。听说咱们要给二哥立长生牌位,他也就来看看呗。正好你跟住持说话,他就找上我了。”
    裴岩只“嗯”了一声。
    “大哥,当时刺客出手的时候,我反应不慢的,没给咱们家丢脸。”
    “不是丢脸不丢脸的事。”裴岩神情严肃认真,“皇上身边危险,而且你年纪渐长,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没规矩了。”
    “哦。”裴瑶嘻嘻一笑,“我知道的呀。”
    她原本有不少话要说,因为兄长这一打岔,许多话就暂时咽下了。怕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干脆告辞先回去休息。
    她昨晚担忧,此刻确实也困了。
    裴瑶刚刚离去,就有小厮来报,说是大夫来了。
    裴岩微讶:“让大夫直接去二夫人那里。”
    他请大夫又不是给他看病的。
    “侯爷,是二夫人请大夫过来的,说是担心侯爷,请大夫给诊个脉。”
    裴岩心念微动,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些热。他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后,才道:“那请大夫进来吧!”
    他身体强健,大夫诊脉后也只开了一些治疗擦伤的药膏。
    裴岩道了谢后,状似随意问道:“二夫人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大碍,就是身上发热,喝几贴药下去也就是了。”
    裴岩闻言立时皱眉:“还发热?”
    “侯爷不必担心,几贴药的事。”
    裴岩没有说话,可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她昨晚脸颊鲜红、人事不知的模样。对于大夫的话,他有些不赞同,怎么能说是“没有大碍”呢?
    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捏了捏自己的袖袋。——她的那方手帕还躺在里面。
    不过想找个机会把手帕还给她,并不容易。
    裴岩悄悄将手帕洗了,晾在书房里。虽然他的书房轻易不会有外人进来,但他还是等手帕一晾干,就收了起来。他本想再见到她时,就还给她,可是接连两三天,两人都不曾见面。
    她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养病。他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去探病,就只得暂时收着了。
    其实回到裴家后的第一夜,周幼宁身上不正常的热度就消退了。但是凝翠看得严,紧盯着她,不许她出门,担心她吹了风再染上风寒。
    周幼宁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养病。连那苦得让人舌尖发麻的药,她也老老实实喝了三天。
    到得第四天上,一看到凝翠又端了药过来,周幼宁直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我已经好了,全好了,再喝就要吐了。”
    “二夫人,您病是好了,可身体还弱,这是固本守元,不喝不行……”
    “养身体也不是喝这种药养出来的。”周幼宁此次态度坚决,说不喝就不喝。不但不再喝药,她还要在府里走走,晒晒太阳。在房间窝了这几日,她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了药味儿。
    凝翠犹豫再三,到底还是依了她。
    裴家主子不多,但是地方不小。周幼宁先时在府里走动,也算熟门熟路。难得阳光好,她带了一本书,找了个僻静所在,闲闲看着。
    这书是她从老家带的,翻了许多遍,不知不觉就有些走神了。
    等她回过神时,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与其相伴的是比较熟悉的裴岩的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我觉得你该给我找个大嫂了。”
    听到裴瑶这句极其诚恳的话,暗处的周幼宁与明处的裴岩俱是一怔。
    静默了片刻后,裴岩才问:“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裴瑶望着大哥,声音很轻:“不是忽然提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哥,我觉得这样,对你、对我二嫂都好。”
    刚从金光寺回来,她就想跟大哥提了。二哥已经没了,大哥理应早日成婚,开枝散叶。
    “你说——什么?”裴岩双目圆睁,神色古怪极了,他心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慌乱,“跟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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