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雅火急火燎飞奔而来,焦急得自言自语,哭什么呢?怎么转眼就哭了呢?
    景池珩由始至终没有说话,我哭得肝肠寸断,方卿雅颤抖着说,你兄长还没死呢,缇缇你哭什么劲儿呢?
    我边哭边抹眼泪,带着重重哭腔,恶狠狠地道,你咒谁死呢?
    方卿雅轻抚着我的背,抬头对景池珩说道:“世子,摆架子摆得差不多收手够了。来岭南这一路,到处都能被你的人跟踪,其实你早就默许缇缇来岭南,何必佯装愠怒让缇缇饱受折磨!你不理会她,她这样伤心痛苦,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心疼?”
    景池珩给方卿雅的直接回应让方将军把他领走。
    方卿雅嚷嚷着死活不走,方将军当众怒骂逆子,伸手就要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景池珩冷然盯住方卿雅死命捏住我臂膀的手,厉声道:“松手!”
    方卿雅终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的举动已然把我的胳膊扯脱臼,忙不迭松手探看。
    两耳充斥着他方才嚷嚷的嘈杂声,臂膀疼得我快要晕过去,忍了又忍,我抹了把眼泪:“男女授受不亲,你扯我衣服想干嘛啊……”
    方卿雅一阵面红耳赤:“一时手误……”
    “哎,你先回去……我的事你别管了啊……闲得慌好好想想怎么跟皇帝舅舅请罪……”
    方卿雅又长长叹气,不舍道:“那你别哭了。”
    “……”要能控制,我也不想哭啊,可没忍住啊。以前装哭装得很容易,而今不想哭的时候却怎么也忍不住。世事无常,大概就是这样。可这世事,无常地未免太过。装哭时景池珩都心疼得不得了,不管怎么样都会安慰我几句,有些捉弄人的意味,可最终能哄得我高兴,并且运气好的话,还能被我强压着答应好多事。可当我真心实意哭泣时,他却没有丁点心疼,心情低落到极点。
    凌似水把我脱臼的臂膀接好后安慰我睡一觉休息休息。睡前还让侍女端来一碗药。这才想起有许久没有喝药了,上次流鼻血还是和方卿雅刚刚出京都的时候,距离今天已有近乎十天。
    “看起来缇缇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觉,这可不行,必要的睡眠不可以少,容易生病。岭南的气候不比京都好,偏热又偏潮湿,你这样长久的失眠,最容易染病。我妹妹和南郭先生都不在岭南。你若是生病可就麻烦了,届时可得受不少的苦。”
    这等于变相让景池珩更头疼,可关键在于失眠并非我能控制,我也尝试尽早睡去,可越是想睡,头脑越清醒。
    睡意虽浅,到底睡了过去。醒来时听到屋内轻微的动静,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云堇一袭侍女装扮摸样坐在床边正对着我。
    这一回睡意虽浅浅的,到底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因听到屋内轻微的动静,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云堇一袭侍女装扮摸样坐在床边正对着我,但她一直手已经伸到了我面前,见我突然醒来很快收回了手。
    “师姐你都劫狱了还敢跑这儿来,不怕被抓啊——”被抓了倒不打紧,可宁娴怎么办?谁照料她?
    “这不是没被抓么?放心,师姐活了二十几年这点经验还是很足的,”师姐道,“今天来主要有件重要事。”
    “嗯?”□□不离十为宁娴。我自知凭本事没有半分可以帮忙的余地,但她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心中已有对策。
    “我要带宁娴出城。”
    “这是打算畏罪潜逃了?”我惊得跳下来。
    “畏罪?阿娴犯了什么罪?制造动乱的人是左柘,阿娴不过是被他利用而已。”师姐顿了顿又道,“好吧。就算她确确实实做了些事,那也是被利用的。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绝不可能让她再被关押起来。时至今日,意图害死她的人太多,就算关押到京都审理,活罪仍然难逃。我既还有办法让她逃脱追责,没道理眼睁睁旁观不插手解救。”
    “利用?什么......什么?”怎么演变成了利用?虽然不曾细心推敲过宁娴与左柘认识的年数,但或许未必少于我和宁娴相识的年数。再者她曾义愤填膺为左柘鸣不平,又对他生平遭遇感到同情怜惜,她又说左柘心地善良宽宏,连我都对左柘生出几分同情之意。难道这个被她称作心地宽宏的人,其实骨子里坏得很,弯绕心思藏得慎重?
    “若不是宁娴已经是个大人,还嫁给了楚随,以至于有些事我这个做师姐的关注得多了,显得多管闲事才没有加以过问,否则也不至于让她被欺骗至此。”师姐冷笑:“有些人总是能把自己伪装的很好,甚至可以掩藏本性,装作正直善良毫无破绽。左维是贪/淫,又不是傻。自古以来,哪个成功的上位者没用过丁点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大荣的前皇帝还在世的时候,最偏爱的可不是你的皇帝舅舅,若非你皇帝舅舅使得一手进退得宜的好手段,加之你母亲常宁长公主精心辅佐,这大荣的帝位哪能落到你皇帝舅舅手上。所以说,左柘在这岭南一带制造动乱已有几年,企图一步步吞噬左维的势力,可左维这么多年都没有把他拿下,最后反而请求朝廷增兵支援,可见左柘手腕不一般。若非情势所迫,左维怎可能让朝廷介入,岭南这块地盘对左维而言自然是朝廷方面插手越少越好。”
    “一个人再懂得伪装怎可能让人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难道他真的能够做到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毫无破绽,伪装是最自然的状态?”人格分裂吧这是?我又回想宁娴为数不多的与我谈及左柘时所说的话,满满的同情。或许正是因为她和他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宁娴曾在幼年被家人抛弃,孤苦仃冷在外谋生活,后被被师姐捡着带回了师门收养。左柘倒是没有她这么幸运。所以在宁娴的思维中,对他的同情先入为主,在拿楚随那种一看就是心密如针,使起手段不留分毫余地的人一比,越发觉得左柘善良宽宏,故而撇开左柘没有十足十毫无破绽可言的伪装能力,哪怕存在偶然间的不慎也极有可能被宁娴忽视。
    我猜她可能想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老管家总念叨着小郡主太过单纯善良往后容易吃亏,像个老婆子一样对什么事都要再三叮嘱。可见宁娴在外头混了这么多年,和我这个在笼子里娇养着的金丝雀没什么区别么。
    ☆、立场
    “那算什么呢?或许以左柘的思维方式,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在伪装,而是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就是个善良的人。吃了那么多的苦,遭受了那么多得难,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合该握在手里才是。而宁娴作为他的朋友,理所应当该施以援手。在师姐看来,左柘和楚随最大的区别在于,楚随沉闷不擅表达,做事又太过于直截了当,有时虽本意不坏,但因宁娴对最初便持着的抵触怨恨的心态,故而不管做什么都容易让她想到最坏的一面。其实左柘和宁娴真正相处的时间能有多少,无非是去年至今年这几个月。初次相识可追溯到七八年前,或许当年的他真的至纯至善,但人心的改变可以是一朝一夕甚至一瞬之间。不是有句话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么?”师姐凝重道,“以缇缇你多年的生活环境,无法体会到那般情景。贪婪侵蚀人心,蜕变只需一瞬。 ”
    “听起来师姐似乎对楚随颇为满意嘛?那当年你也帮着宁娴与楚随作对又是为何啊?”嫌他俩闹腾得还不够么?大婚第二天宁娴不见了踪影,翻遍整个京都都没找着人还以为是被仇家给劫持了呢?结果等了足足七天没有别的动静实则因为她为躲避楚随跑去师姐你那儿了。
    “这不是对比出来的么?谁说师姐我颇为满意楚随?不过就是看着稍微顺眼那么一点?”师姐陡然笑说:“你这丫头不也跟着帮衬么?好意思数落师姐我?”
    我翻了翻眼皮,那时我几岁,师姐你几岁啊。宁娴成天给我灌输楚随如何强硬傲慢、冷血无情,他又是个身居高位的,在京都就有铁血断案的名声在先,我哪能对他产生别样的看法。何况楚随长得就一点都不温柔,与絮然根本比都没法比。再者相由心生,每个人的面相都反映着其相对应的身体以及心理的状态。人若身心宽宏,则神采奕奕,双目清爽。而若苦恼忧愁,则愁云密布、眉头紧锁。心者貌之根,审心而善恶自见;行者心之发,观行而祸福可知。
    师姐扶额,惊道:“被你扯远了,回头说正经事。”
    “.......”方才津津乐道兴致盎然是为那般啊?
    门外有侍女敲门,说是到了膳点,请我出去用膳。被我回说尚不饿,过一会儿再出去。
    师姐的做法很简单,她要在岭南制造一场混乱,转移官府的注意力。制造的混乱很简单,她希望我玩会儿失踪,当方将军分出一部分人马寻我行踪时将宁娴带出城。
    “士兵里三圈外三圈守着,我和方卿雅仅因为口音不似岭南百姓便被逮捕入狱待审。宁娴这么大个活人你要怎么在这风尖浪口运出城?”
    “偷跑这种事谁规定的非得走城正门?”师姐道,“细节之处你不用担心,师姐我既然敲定了对策,必然万无一失。”
    若可以,我也希望宁娴能够离开岭南,但逃离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被师姐绕来绕去讲了一堆,又被她带着扯了一堆话,差点忘记我是不赞同把宁娴带走的初衷。
    “我听凌姐姐说,先前左维是在方将军的协助之下将左柘等人抓获,未同景池珩和方将军商量便自作主张把人关押在自己的府邸,自称足够严密,方将军曾提出派人增强守卫,却被左维等人故意推延,他恐怕没猜到会被师姐轻而易举地劫狱。我和师姐一样担心,若宁娴再落入左维手里,必然免不了受生死折磨,但我猜这一次景池珩不会把关押的权利再让左维率先夺走,反而还可以借他关押罪犯不利为由,将其余人一并转移关押地。以方将军的人品,不会做出虐待折磨罪犯这等低俗事,何况宁太傅在京都一贯颇受尊重,膝下唯有宁娴这一个孙女。说不定方将军会看在宁太傅的面子上善待宁娴。另外,我与方卿雅的关系也不错,或许还可以让他帮忙偶尔去牢房照看宁娴。”
    她陷入沉思,良久没有开口。
    “师姐你还能再撑住多少天,我建议等宁娴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之后将她交出。其实只要人不在左维等人的手里,宁娴不会有什么损失。不管是景池珩还是方将军,他们都不会为难她,这一点尽管放心。”
    她却道:“这是一场赌注。若放弃将她救出,错失这次机会便难得了。缇缇,但凡涉及江山稳固之事,任何一个帝王皆不可能轻易宽恕。你的皇帝舅舅也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楚随身居要位,为他办过多少大事,得罪了多少朝臣,平素与同僚相处的日子能好过?多少人逮着机会就想让他死。明知他深受多方陷害,还不是说撤职就撤职。宁娴犯罪,干他何事?任何一个真正的明君,都不该冤枉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你皇帝舅舅难道不知道楚随绝不可能有谋逆之心,也必定尽其所能阻扰宁娴。他俩人的关系如何举京都皆知,谁有心合谋他俩都不可能!”
    “皇帝牺牲楚随,一则可以平定朝臣愤怨之心,二则又是对他的警告。纵然功绩赫赫,深得宠幸,但终究是王臣,只消他御笔一挥,撤职还是赐死轻而易举。我自然知晓你维护她之心,可惜大多时候,又能维护到何种程度。她在岭南虽可暂得安稳,但若到了京都,一切都不在师姐的掌控之中,届时若被论死罪,救人谈何容易。且若我没有猜错,这桩案子,皇帝打着让景池珩查办到底的主意。从他手中救走宁娴谈何容易。再换句话说,我若当真把宁娴救走,景池珩将因此受责。缇缇,他是你的兄长,你愿意见他受责罚么?而宁娴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又忍心见她死么?”
    “可现在能把宁娴安然无恙地带出也只是一时的。景池珩不管之后会不会把案子办到底,至少这段时间内都由他负责。就像师姐你说的,既然由他负责,必不会由着你把人带走。他做事一贯滴水不漏,这一次你救走宁娴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昨日凌姐姐告诉我,你能轻巧地救走宁娴,背后还有他不动声色的推动。”说到这里,我才发现,原来景池珩出手并非全然为了顾虑宁娴,从另一个层面也是借此逼着左维放手关押罪犯的权利转而到他与方将军的手中。
    “师姐你与景池珩都是旧识,对彼此的了解不少。他定能考虑到你所考虑到的,并采取相应的措施。”我信誓旦旦道:“未到无可回转的余地,景池珩既然接下这桩事,定然把所有可能的发展趋势都思虑过一遍。至少衡量过最好、最坏的情况下的处置将会如何。”
    “缇缇说的不错,但正是因为师姐对景池珩有所了解,才知道一旦宁娴被交到他的手上,难有机会劫走。楚随和宁娴如今在一条绳子上,除了左维,有多少人想楚随死,就会有多少人想宁娴死,景池珩未必能有两全之策。缇缇,你想想看,哪个帝王期望臣子的手段能力盖过自己。若景池珩能够将此事扭转救楚随和宁娴,这意味着什么?他便会成为你皇帝舅舅顾忌的对象,纵然他是胞妹唯一的嫡子又如何?至少一份猜忌心绝难以避免。而能否成功,不试过怎么知道?”师姐道,“他凭什么为了宁娴费尽心思,甚至引起皇帝的猜忌。”
    两三天前凌似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你只要记得,他终究是你的兄长,一直以来最疼爱你。尽管至今为止景池珩都没有停止冷战的预兆,可至少我还能够清楚一点。他若不疼爱我,一定不会再管我。当我用尽力气扑向他之前,打的就是存在这份感情的主意。
    他果然一点都没有让我失望,倘若他没有及时抱住,我大概会紧追不舍到脱力的最后一刻,必狠狠地踩他几脚以泄心头之愤。既然他已经不疼爱我,那我也没有必要顾及他因我的无理取闹惹是生非而被消磨光对我那丁点残存的疼爱。
    至今为止,他都没有让我失望过。答应做到的事没有一件事未达成的,包括治愈我身上这一直未被御医们诊断出的奇症。开年以来,流鼻血的次数愈发减少,这证明他让南郭先生重新配置的药起了显着的疗效。我从不奢望能够根治,但他曾清楚地告诉我一定可以治愈,并且所需要等待的时间已无需太久。因此在潜意识已经认为他会救宁娴。
    我将这份想法讲述给师姐,她仍是摇头,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在她看来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保证,她需要再作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兄长的爱在心底虽未表达,但行动一向很真诚。务实主义~
    ☆、风寒
    “望什么呢?望穿秋水你兄长都不会从那出来。”凌似水五指晃了晃,“午后景池珩被左维请去了,不出意外会在左府用膳后再回来。”
    “哦。”
    谈不上失落,毕竟这样的情况已非一两天。
    凌似水调侃道:“和凌姐姐一起用膳不高兴么?要不以后把方卿雅叫过来?”
    我即刻拒绝,“别,他来还了得。”
    凌似水笑而不语。
    这日月亮被厚云遮掩,整片天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院外挂着两盏灯,被夜风刮得左右乱晃,饱受摧残的灯芯终于承受不住熄灭。
    我惊得从蹲坐的姿势一把跳起来,头顶猛地撞到什么坚硬却又柔软的东西,鼻尖闻到熟悉的檀香味让我很快可以精准无误地辨认又误撞到了景池珩。
    前一刻还在埋怨两盏看上去形式别雅又做工精致的灯除了摸样看来外实际用处却不怎么地,这一刻却无比庆幸灯灭,哪怕忍不住想要看清他此刻究竟是何种神情,却又怕他仍然面无表情。而在夜幕掩饰之下,忍不住也无妨,反正也看不见。
    他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让人察觉不到,唯有近在鼻前的檀香昭示他尚未离开的事实。我没有动,他亦没有。
    僵持了不知多久,我弄不清,究竟是因为他不走,我才不走。还是我不走,所以他也不走。
    直到似乎已经小睡一觉醒来的凌似水披着风衣,提了盏灯笼走出来,先惊讶后感慨道,我说你们两兄妹也真是有意思的,这夜黑风高的都有情调玩自虐呢?
    她打量我身上厚厚的狐裘,伸出缩在风衣里的手摸了摸我的手指,道:“知道夜里冷需要套件狐裘御冷以免感染风寒这很好。”
    将我上下打量完后才把视线转到景池珩身上,接着她手中灯笼的光,我得以看清景池珩的脸色。竟白的慎人,疲惫而略显病态。
    凌似水掩面嘲笑:“缇缇都知道夜里冷要加衣裳,你一个年长又经验丰富心密如针的大人,既然出门时穿的少应该知道夜里早些回房。看脸色像是已经感染了风寒,这驿站的大夫不靠谱的很,要不要我把似云召来,或者让南郭先生来一趟?”
    景池珩无任何指示离开,凌似水紧挨着我的肩膀,揉搓下巴道:“没必要看大夫?染风寒又不丢脸,南郭先生是唠叨了些,我妹妹却寡言的很,不让南郭先生来岭南,召我妹妹也成么。缇缇,你说是不是?”
    我缓缓神,道:“可凌姐姐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你得跟他讲才管用。”
    凌似水打了个哈欠,恹恹道:“那也得听得进去才管用。坦白说,你们家的人啊,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脾气都这么倔强。反正我管不了也没权利管,毕竟他是上级,等岭南的事一结,你凌姐姐我得休个小长假慰藉我一月来的水土不服。”
    我捏了捏往时嫩滑手感极佳而今干皱皱的脸蛋,道:“好像是挺水土不服的。可岭南关流阙什么事,顶多关景池珩个人私事,难道不是你乐意插手的么?”
    “乐意?谁吃饱了撑着没事给自个找事干?你以为我是宁娴那样豪情仗义的小姑娘么?关键在于,景池珩接手这桩事,如果是一桩能够尽快解决的事倒也罢了,可偏偏不是。他不仅必须身在岭南,还得在至少长达一两个月都亲手处理事务,意味着流阙的事就得搁置在一旁由我和费炎龄全盘接手。”凌似水拢了拢风衣,又道:“打小在流阙长大,虽然老阙主奉行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你凌姐姐我才没这份济世情怀。国安定与否,我都有可以很好地活下去的自信,所以边疆动乱与我何干,亡国也无所谓。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帮助尽快解决动乱,让景池珩能够尽快将重心转移到流阙的各项事务之上。”
    “那为什么要留在流阙呢?为了报答老阙主的养育之恩?就像景池珩愿意留在巍城而数十年不回京都以一己之力担起老阙主猝死后留下的烂摊子。”
    凌似水恍然清醒,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管家年纪越来越来,除了爱唠叨以外,更爱回忆往事。在景池珩离开京都之后,我来到岭南之前,老管家提及景池珩留于巍城的理由,虽然有些我听不懂,但大约的意思是,母亲还在珑延王府时,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每况日下,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程度,景池珩幼年出走,被老阙主一手带大,待如亲子。老管家又说,老阙主也正是因为心善,才导致流阙争名斗利不断,而他死后,暗地里较劲的手段全都摆到台面上,人才耗损很严重。”
    凌似水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又问:“那知道老阙主为何猝死么?”
    “嗯?”
    她道:“因常宁长公主设计。”
    “为......为什么.......怎么可能.......”
    他是景池珩的养父,是传授景池珩一身武学、教导读书习字的师父。
    “要人死哪来复杂的理由,无非受人忌讳。”凌似水又道,“有血缘关系的生母害死了无血缘关系的养父。这就是为什么,直到常宁长公主即将离世,景池珩才不得不回到京都。许常宁长公主把对景池珩的歉疚都付诸在你的身上,在景池珩把你带到流阙,我看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受尽宠爱的孩子。你猜当年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带着你逗你玩?哎,我是怕景池珩欺负你这个小孩子让你也吃尽苦头,毕竟他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谁知竟都是我多虑了。后来我又想吧,你这孩子到底哪里好,倔强、任性、顽皮、刁钻,京都贵胄所具有的坏脾气都能沾上一星半点。可他竟然对你还挺不错的?”
    鼻子莫名一酸,我有些忍不住眼泪,岔开话题道:“倔强?任性?顽皮?刁钻?”
    “难道不是吗?想当年秉承老阙主的尊尊教诲,我和费炎龄几个都是吃素食的。你难道没发现景池珩一直以来都是少食荤腥的么?”凌似水道,“你忘记当年吃青菜噎得死去活来后又拒绝用膳三天三夜,而颜瑜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劝说,却被你当脑门甩了个茶碗的事了么?”
    我记得她前几天还夸我乖巧懂事来着。
    “不记得了也应该,毕竟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凌似水提着灯笼往回走,“我要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隔了两天,凌似云来到岭南。我以为是凌似水把她召来的,可京都到岭南的路程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也需要四天的时间,她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凌似水却也很意外,抵着下巴问:“怎么突然来了?专门来给景池珩治风寒的?”
    “风寒?什么风寒?”凌似云震惊,“世子染了风寒?”
    凌似水点点头,“是啊。”
    凌似云卸下肩头的药箱,问:“世子人呢?”
    凌似水说出去了,又问她突然来着有什么任务。
    凌似云回说救治、照料人。
    我琢磨着景池珩好似没有要与左维大打出手的意图,没必要专程把凌似云请过来,大材小用么不是,岭南这里也有很多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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