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寄来的信,寄件人写的是《百姓文艺报》,你给他们投稿了?”白川好奇地问。
    蒋芸撕开大信封,里面是一张汇款单和两页录稿说明书。
    百姓文艺报收小说稿件的稿费是千字四元,蒋芸投给他们的那篇《麦田里的曙光》总字数六万四千字,稿费256元。
    诗歌是按照行数算的,一行两块,蒋芸那首诗有二十七行,一共五十四块钱。
    加起来的数目与汇款单上的总数刚好能对得上——三百壹拾元。
    蒋芸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张汇款单,虽然这钱同她在黑市上倒买倒卖赚得根本不能比,但这钱的来处好解释啊!
    关键是自个儿的两个笔名都扎下了根子,以后努力发展发展,说不定稿费就会迎来指数增长呢!
    白川洗完手凑过来,看到汇款单上的数目时,人都傻眼了,“三百多块……你们读书人赚钱就是容易,顶我好几个月的津贴了。”
    蒋芸喜滋滋地把汇款单收到抽屉里,“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也是你的?”
    白川这话说到了蒋芸的心里。
    蒋芸也奔放了一把,当场就捧着白川的脸亲了一口,然后脚步轻快地跑进次卧,“中午的饭你做吧,不行就去食堂买点,部队给你发的饭票攒了不少,你要是不用就问问有没有人要的,卖掉吧。”
    “还是我做吧,懒得去买了。你要忙啥?”
    蒋芸把自己在白家庄时准备好的那几份大纲拿了出来,从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两份大纲来,一份之前定名为《雪原上的太阳》,一份叫《北大荒的告别》,写的都是她结合现实实际而杜撰的知青故事。
    《麦田里的曙光》写的是知青们与乡下农民打成一片,一起为振兴乡村努力的正能量故事。
    《雪原上的太阳》则是写知青们的不容易以及农村坏分子的破坏,乡下泼妇的刁难,大纲设定像是喜剧,实际上却是悲剧,家里有知青的人看完之后怕是都得揪紧心。
    至于《北大荒的告别》,则是写一对兄妹被一块儿到农场里插队,哥哥娶了当地的女人,妹妹也嫁给了当地的男人本来是温情剧,中间安排一个在城里厂子里上班的父母出事去世的拐点,这兄妹俩有了回城接班的机会,同时却面临着在北大荒成的家不能带去城里的难题。
    哥哥心狠,决定抛妻弃子,妹妹却是放不下对自己很好的男人和公婆孩子,决定留在乡下,把留给自己工作的名额卖掉,在乡下盖座新房子,那笔钱却被她哥哥被贪下,妹妹还得帮衬嫂子把侄子侄女拉扯大,最终病故在北大荒。
    在《北大荒的告别》里,蒋芸想要探讨的是未来一定会摆在知青家庭面前的问题,是去还是留?是守还是舍?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这人生海海?
    如果说《雪原上的太阳》只是在往知青家庭心里发小刀的话,那《北大荒的告别》则是掰开所有知青家庭的嘴里塞玻璃渣。
    蒋芸捏着大纲的手微微颤动,她内心竟然隐隐有些激动。
    写《麦田里的曙光》时,在很多地方她都是收着的,不敢表达得太明白,怕触到了《百姓文艺报》的雷点,万一给拒稿了怎么办?
    第一次投稿这么顺利,蒋芸的内心膨胀了起来。
    既然要写,那就要调动全部心力去写,文笔与故事性都必须兼顾保证,这样才能对得起《百姓文艺报》给出的稿费。
    蒋芸内心已经把这三本划为了《知青三部曲》。
    文思泉涌的她连饭都吃不到心里,匆匆扒完饭,连味道都没认真尝,交代白川洗碗收拾屋子,自个儿钻到次卧里就开始写。
    先写《雪原上的太阳》,再写《北大荒的告别》。
    一开始她手里拿的还是笔,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刀。
    鼻尖淌出来的哪里是墨水啊,还是读者将来会流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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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芸做事喜欢一气呵成,脑海中构思出灵感后,让她不眠不休地写都行。
    可脑海中的灵感要是暂时枯竭了,她也不会逼迫自己,而是会看看白川给她借来的书,学习上一阵子,再看看ai科研模块给出的科研结果报告,提升一下自己的综合水平,等什么时候来了灵感再继续写。
    日子是自己过的,需要顺从自己的心意,不能被外界的噪音与节奏支配。
    不知不觉间,楼下的家属院里种的杏花桃花都开了。
    蒋芸特地下楼去掰了几只桃花,翻出一个白川用得已经掉了漆的水壶来,把桃花枝插了进去。
    那掉了漆的水壶看着斑斑驳驳的,与鲜嫩的桃花枝多少都有些不搭,蒋芸跑去基地里的供销商店买了一小桶的清漆,在那水壶上勾勒了几笔,原先看着充满沧桑感的水壶立马就有了艺术气息。
    把水壶放到避难所里除掉表面的甲醛,摆在窗台上,再把买来的细软纱布做成半遮光的窗帘,整个屋子里顿时就有了春天的气息。
    担心离了树根的桃花枝活不了太长时间,蒋芸还特地去桃花树上采集了一些养分,浓缩成营养液,滴进了泡着桃花枝的水里。
    饭桌上摆的则是几支杏花。
    孟嫂子一脸气恼地过来串门,看见那饭桌上摆的杏花的第一眼,她心里的气恼就消了大半。
    “我的乖乖,小蒋,你的手也太巧了吧,白川不用的旧水壶都能被你给做成花瓶。你这花插的可真好。我家里也有老孟用得不用了的旧水壶,你帮我也改改吧,我也下楼去折点花枝,给家里插几支。”
    蒋芸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嫂子,你去拿吧,拿来我就给你画,很快就画好了。摆在窗台上吹两天,等漆味儿散了就能用。”
    孟嫂子满心欢喜地取了旧水壶过来,还给蒋芸拿了好几个她买回来的甜果子。
    蒋芸给那几个旧水壶‘开美颜’的空档里,孟嫂子想到了自己来时要吐槽的事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问蒋芸,“小蒋,你说到底该咋教孩子,才能让他听话啊!”
    “老孟昨天又被叫家长了,老孟嫌丢脸,打死都不去,结果只能是我去。你知道有多丢人吗?那兔崽子上课时间不好好上课,老师发动全班同学去找他,结果在后山的山洞里找到了,他在里面玩泥巴!后山哪里有水?老孟拎着皮带抽了一顿,他才说了实话,是用尿和泥的!”
    蒋芸手里的细毛笔一抖,差一点就画歪了。
    她想到了从孟华东身上刷下来的那个泥塑技能,倒也不觉得孟华东做的有什么错,反倒是觉得这孩子挺灵光的,年纪这么小就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好。
    很多人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到老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热爱什么。
    “他和的泥好看吗?”蒋芸问。
    孟嫂子一噎,鼻子都快气歪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不上课,逃学去玩泥巴!我和老孟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蒋芸想劝孟嫂子放宽心,又怕自己劝人劝到了伤口上,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开口的。
    “嫂子,我觉得吧,你不能总要求孩子按照你的想法来,你得尊重他。从你把他生下来之后,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了,有自己的思想的。”
    “父母的教育,在于让他不犯法,不作奸犯科,能够平安长大,而不是逼迫他按照父母的心意成长。我妈在我小时候还特别希望我能考上清华北大呢,结果我上到高一的时候,高考都没了……”
    孟嫂子扑哧一下笑出声。
    在蒋芸幽怨的目光里,孟嫂子默默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憋着笑宽慰蒋芸说,“你也别太难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是没上清华北大,现在过得也不差啊,我听说大领导都找你给看病了。你这人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快,我家那兔崽子哪能和你比?”
    “他既然想玩泥巴,你就让他玩,不过和他约定好,把学校里的课都认真上完,作业也写了,在家就可以玩泥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泥巴要是玩好了,说不定就是什么泥塑大师呢!我问你,你家华东捏的泥巴好看吗?”
    孟嫂子仔细想了想,摸着良心说,“我觉得还不错,起码不丑。”
    蒋芸决定帮上孟华东一把,便同孟嫂子说,“这样吧,后天就礼拜日了,子弟小学放假吧。那天上午我们仨一起玩泥巴,我帮你劝劝华东,说不定比孟大哥抽皮带打还有用呢。不过你得提前同我去一趟市里,买点腻子粉和颜料油漆回来。另外啊,咱俩去基地后山看看,能不能挖一些黏土,黏土泥巴更好玩。”
    孟嫂子有些犹豫,“咋我还得跟着玩泥巴了?小蒋啊,我是想让你帮我支个招,让那兔崽子别玩泥巴了,那样太耽误学习,你咋还带上他一起玩?这要是他的心更收不住了咋办?”
    蒋芸递给孟嫂子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堵不如疏,人孩子就爱玩泥巴,你非不让玩,咋?玩泥巴犯法啊!你这不是故意加剧你和华东的母子关系吗?孟大哥也是厉害,还动手上皮带打上了,打坏了不心疼?自己生的娃,看着一身都是淤青,咋下的去手?合着不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就不疼是吧。”
    被蒋芸数落了两句,孟嫂子心里也难受得不行,“咋不疼啊,看着都心疼。可当父母的,哪个不是为了他好?还能害他?他要是听话好好上学,哪个舍得打他?好吃好喝地当祖宗供着都行。”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感动自己了,你们都快觉得自己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爹妈了,可去问问孩子,孩子领情吗?将心比心一下,你小时候想买个红头绳,你爸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去找你.妈诉苦,你.妈夸夸甩你两巴掌,说你浪费钱,你心里能乐意?”
    蒋芸的嘴损,孟嫂子是领教过的,可她没想到蒋芸的嘴居然能这么损。
    蒋芸把画好的旧水壶吹了吹,感觉油漆都干了,把水壶递给孟嫂子,“我的想法是,从华东的兴趣入手,让他看到,想要玩好泥巴,得好好学习。”
    “什么样的泥适合做泥塑,怎样搭配色彩才好看,泥塑的比例应该怎么搞,什么样的温度烧出来的泥塑不会带裂纹……这些都是门道,放到古代都够当成传家技艺了,不好好学习咋会知道?”
    “教小孩,就和调.教生产队上的驴子一样,你想让它按你的心意干活,得在它前面吊一个大白菜啊,这样它才有力气干!”
    ?
    第119章 纵横博弈论
    孟嫂子还是很相信蒋芸的,她听完蒋芸说的之后就去认真准备了。
    给墙上刮大白的腻子粉买上,花花绿绿的颜料和油漆买了好几种,还喊上自家儿子去后山挖了黏土回来。
    看着自家兔崽子挖黏土时的兴奋劲儿,孟嫂子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这兔崽子要是能把这股热情劲儿放在学习上,那她还用得着操心吗?做梦都能笑醒!
    万事俱备,就等着看蒋芸怎么个‘疏导’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蒋芸在周五晚上就得到了信儿——141基地决定依托卫生队建立一个‘营养与复杂疾病研究室’,让白川来问问蒋芸的意见,有没有想法去研究室工作。
    蒋芸没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她问白川,“需要我去干啥?”
    白川的脸上都有些难为情,“钟司令说,你自己安排就行,可能会帮一些像褚首长这样的人做个身体调理,也可能会帮士兵们解决一些复杂的病症。”
    “和卫生队的医生有什么区别吗?咋还单独安排一个研究室?”这是蒋芸担心的地方,可别拿一份津贴加码好多份工作。
    白川扯了扯嘴角,“钟司令说怕你太累,大家要是知道你看的好,全都去找你看,那你一天到晚能忙得过来?单独给你安排一个研究室,还挂了个复杂病症的名儿,这样就把那些常见的感冒发烧拉肚子的问题都留给其它医生护士,要是遇到什么大范围的,很多人都有的问题,你再去参与一下。”
    “你说钟司令那么耿直的一个人,怎么还给你开上后门了?”白川表现的有些吃醋。
    蒋芸这下就放心了,“行,那我必须得去啊!咱家两个人赚津贴,日子就能过得宽松一些了。”
    白川:“???”
    他问蒋芸,“咱俩的日子,你觉得现在紧张吗?不缺吃不缺穿不缺住的……你这样说就好像我很没有本事,养不活你一样。”
    蒋芸无奈地叹一口气,没说什么。
    就是因为她这不明不白地叹气以及意有所指却没明确说什么的态度,让白川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道冷箭。
    白川咬牙切齿地说,“你咋这么财迷呢?”
    蒋芸耸耸肩,举止轻佻地挑起了白川的下巴,朝着白川的脸上吹了口气,媚眼如丝,“谁叫我这么贪财好.色呢……”
    白川:“???”
    他的脸上布满大大的问号。
    过了好久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挠着后脑勺,问蒋芸,“你这是咋了?今天吃错药了?”
    蒋芸差点噎死,她翻了个白眼,板着脸道:“不懂情趣。”
    白川是不懂情趣,可是他能听懂‘情趣’这两个字啊。
    他就好像是脑子里灌进了黄色的热汤,一瞬间脸就红了,然后鬼鬼祟祟地关上门,紧跟着蒋芸进了卧室。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蒋芸一直都在后悔。
    虽然还在刚怀孕的保障期,不能用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发生,可这样需要的花样更多,更羞耻啊!
    她完全不知道白川是从哪儿学到的这种花样!
    还是说,男人对这些都是无师自通?
    蒋芸打算之后腆着脸去听听其它婶子们的带色八卦,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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