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萱却在一旁脸都白了。
    “您的意思是,是……”她顾不得凤樟的尊严,急忙抢先一步急忙问道,“是为了太子?”
    “为了太子?什么意思?”凤樟却觉得唐萱这样抢话有些不自在。
    看着景王看向唐萱的满意的眼神,凤樟只觉得此刻自己在景王的眼里怕是还比不上唐萱这么一个后宅的女子。
    他心里格外不满,觉得唐萱仿佛……心眼儿多了些。
    从前明媚善良,总是纯洁得没有半分瑕疵,天真得如同小鸟儿一样的女子,怎么在成亲之后就变得面目全非,仿佛变得跟长平侯夫人有些相似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唐萱,却见唐萱正紧紧地看着景王,那个样子没有半分超脱的仙气,相反,仿佛从云端跌落,沾染上了俗气似的。凤樟的心里有些不舒坦,景王已经顿足叹气说道,“就是太子!太子子嗣不利,日后不是要你接位,就是要过继一个儿子。阿樟,你还没有想明白阿奕的用意么?”
    凤樟迎着景王晦涩的目光,突然灵台一醒,同样脸白了。
    他明白景王的意思了。
    他当初就在想,皇帝宴请各地皇族到京都汇聚,为何清平郡王还多事地提了一句请各地皇族带子嗣来到京都。
    那时候他本以为是为了叫皇帝认一认那些皇族的下一代,可是如今想想,凤弈此举实在是诛心。
    如今京都之中到处都是年幼的孩子,年纪不大,资质却都很不错。
    换句话说,若是太子想要过继一个孩子的话,未必会将弟弟二皇子的孩子当做唯一的选择,甚至可以在这一次有了机会见到各地皇族的孩子以后,慢慢地挑选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孩子。
    若是这样,凤樟对于皇帝和太子来说就不再是独一无二,非他不可。哪怕他的血缘是与太子最为亲密,可是对于太子来说,其实挑选凤樟的孩子过继到自己的膝下,远远不及那些旁支的,生父生母远在封地鞭长莫及,永远都不会影响京都的孩子。
    若是太子真的看重了谁家的孩子,那凤樟的皇太弟也别想了。
    他就一辈子只能做二皇子。
    他的儿子也不可能会被太子看重。
    这件事只怕是凤弈在推动,因为凤樟因唐菀的缘故与清平王府交恶,身为清平郡王,凤弈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叫凤樟或者凤樟的血脉染指皇位,波及威胁清平王府的未来。
    凤樟想通了这些,只觉得浑身冰冷,这段时间因为宴请各地皇族的春风得意,迎面就被泼了一头冷水。
    “王叔,你的意思是那个凤念……”
    景王就看着凤樟这没脑子的。
    “不会是凤念,可却会是别人!我叫你警惕的不是凤念那个奶娃子,不过是个小崽子,又没有养在宫里,你完全用不着在意。你要警惕的是把孩子留在了宫里的那些属地皇族。这些家伙只怕也会看出宫中的态度,日后,这些京都之外的皇族只怕都要把你当做眼中钉了。”
    见凤樟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景王心里哀叹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只是既然上了二皇子这条船,他就算是哭着也得把这条船给坐下去,只能勉力说道,“等明天只怕这些皇族回过味儿来,就会拼命地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宫中给太后与皇后多看看,举荐他们。凤念……你用不着理会。阿奕既然将他留在清平王府,怕是就没有想叫这孩子蹚浑水,不过是做出一个对你不利的态度。不过其他人的孩子你要小心。你的身份是这些皇族面前最碍事的,你……最近小心些,别再闹出什么难看的事。”
    别再闹出什么娥皇女英的事了,难道真的以为是美谈不成?
    京都传闻起了娥皇女英以后,景王牙花子都肿了,好几天没睡得着觉。
    什么美谈,明明都是京都笑话二皇子的话。
    只是凤樟自己听不出来,还以为人家是在夸他。
    “我知道了。”凤樟浑浑噩噩地说道。
    当发现自己或许不再是未来皇位的唯一人选,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也别再宴请这些皇族!他们心里可只盼着你出错呢。”景王警告说道。
    从前跟那些皇族称兄道弟感情不错也就罢了,可是日后,只怕大家都是竞争对手,都不能相信了。
    景王没想到凤弈竟然敢这么来了一出儿,简直釜底抽薪,是想坑死二皇子,便叹气对凤樟说道,“还有,赶紧生个嫡子吧。”
    只要凤樟有了嫡子,那日后凤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只是若是嫡子……景王又犹豫着看了凤樟身边一下子红了脸露出几分羞涩的唐萱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唐家的姑娘接二连三地出事,在宫中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好女子,生出的嫡子能行么?
    他突然眯了眯眼睛对凤樟说道,“你也对太子更敬重侍奉,哪怕是卑躬屈膝,也得叫太子觉得你这个弟弟是最好的。”
    从前,凤樟摆出一副等太子死了或者太子没儿子就自己上位的样子,太嚣张了,觉得自己无可取代,因此难免叫太子不悦。
    可是如今太子能挑选的选择这么多,凤樟就得对太子客气一些。
    不然,无论是过继谁的孩子,总之不是太子的血脉,太子为什么要挑一个对自己不敬的人的儿子?
    至于皇太弟就别想了。
    除非太子英年早逝,死在登基之前,不然,只要太子登基,就不可能会叫凤樟入主东宫。
    “我知道了。”凤樟磕磕巴巴地说道。
    他如今才发现,日后太子就是自己的祖宗了,得好好地敬着听从着讨好着,不然皇位就没有自己的份儿了。
    “若是能叫太子偏向你,亲自选择你的儿子,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景王说完了这话就皱眉,却见凤樟的眼睛突然一亮忙说道,“若是太子身边有我们的人就好了!”他想到了这件事,便在景王疑惑的目光里说道,“不知您知不知道,阿萱有个堂妹,与……芊芊乃是亲姐妹。生得乃是倾国色。世间难寻的美人。”
    他说的自然是容貌比唐芊更出色几分的唐芝了。
    想到唐芝的美色,凤樟便露出笑容对若有所思的景王说道,“若是能将阿芝举荐到太子的身边,以她的美色,太子会喜欢的。只要太子肯听她的话,那就会对我更亲近几分。”他觉得这个主意极好,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
    如凤弈,都说英雄一世,不也是为了唐菀神魂颠倒?
    听说郑国公府那位未来太子妃生得并不是十分美貌,不过是被称赞一声端丽罢了。
    若论妩媚多情,太子见了唐芝哪里还会看得进去旁人呢?
    他期待地看着景王。
    唐萱站在一旁不由露出几分抑郁。
    若是唐芝得了太子的宠爱,唐芊在二皇子府只怕气焰要冲到天上去了。
    “又是唐家的姑娘?”唐家的姑娘名声可不怎么好啊。而且又是跟唐芊同母所出,这叫景王犹豫了起来。
    若是太子纳了这么一个品德败坏的姑娘,来日怕是要有麻烦。
    “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凤樟便对景王郑重地说道,“阿芝的的确确是个绝色。至于她的名声,”他红着脸尴尬地说道,“一个女子的美好,与名声无关。太子应该不会在意所谓的名声的。”
    他这样言之凿凿地肯定唐芝的容貌,景王也觉得可以试一试,便点头说道,“也好。来日我叫王妃进宫请安的时候,带上唐家那丫头,若是能偶遇太子,就是极好的了。”他又叮嘱了凤樟几句,这才匆匆地走了。
    凤樟见他来去匆匆,再想想日后不能再邀请那些如今成了竞争对手的皇族们来皇子府,一时脸色有些苦闷,却见唐萱站在一旁柔柔地看着自己。
    他还记得景王对自己说的话,要赶紧生个嫡子,便对唐萱露出了几分温柔来。
    “这么看我做什么?”他温柔地问道。
    只是想到刚刚唐萱有些扭曲急切的抢白自己的样子,他心里又有些不自在。
    若抢白自己的是唐芊也就罢了,唐芊一向傲气骄傲,脾气厉害。
    可是一向单纯的唐萱抢白自己,把他衬托得跟傻子一样,叫凤樟难免心里不喜。
    “我是心疼殿下,觉得殿下太难了。”唐萱软软地靠过来,见凤樟叹了一口气脸色动容,便含着眼泪仰头说道,“殿下如今被清平郡王这样针对,都是因为二妹妹的缘故,这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我与殿下没有彼此相爱,若是二妹妹能嫁给殿下,那想必殿下也不会受到清平郡王这样的伤害吧。”
    她抽噎了起来,本是想要叫凤樟怜惜自己,厌恶给他使绊子的唐菀,却没有想到凤樟的手一僵低声说道,“若是菀菀……她那么讨太后与皇后的喜欢……”那一瞬间,凤樟的心里突然生出后悔。
    若是他没有不顾一切,忤逆宫中迎娶唐萱令宫中不能谅解,若是他娶了唐菀,那如今风风光光地以二皇子妃的身份在宫中接待皇族女眷的就是唐菀。
    那样的话,他的威信也会格外显著。
    而不是皇族女眷汇聚宫中,他的妻子却只能憋屈在家里,连宫门口都进不去。
    想到这些,凤樟不由意兴阑珊,对唐萱不由透出几分冷淡。
    他没有再说什么,推开了唐萱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下,殿下!”唐萱追了出去,却见凤樟已经抬脚就往明月的院子去了。想到明月那慢慢地鼓起来的肚子,唐萱总是快活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痛恨。
    许是没有人在近前的缘故,她一张美丽的脸骤然狰狞了几分,却顿了顿脚,直接回了娘家寻长平侯夫人为自己出谋划策去了。
    只是她这样哭着回了长平侯府,长平侯夫人知道了凤弈和唐菀夫妻竟然给二皇子来了这么一手,顿时摇晃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祸害!”看来,将唐逸过继到二房去的的确确是一件必须的事。
    她一定得拉拢着唐逍成为长平侯世子,叫唐逍坐稳了这个位置,才能在日后帮助唐萱争宠。
    不然,只看二皇子如今宠爱那几个妾,还对唐菀念念不忘的样子,唐萱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呢?
    因想通了这些,这一日唐菀就听说长平侯府的下人上门了。
    “不是说唐家的人我都不见么?”唐菀一边给歪在自己怀里的凤念喂吃的,一边皱眉问道。
    凤弈正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凤念,叫这小子适可而止少歪在自己王妃的怀里,听到这话便也看过去。
    “本是要赶他们走的。只是来的人说是侯府有大事要跟王妃商量。说是王妃那一房的香火的事。”王府的人便将传话的人的话说给唐菀听。唐菀微微一愣,没想到长平侯夫人要在二房的香火上闹这种幺蛾子,便沉着脸说道,“什么香火!难道我不是二房的血脉,我不是香火不成?”
    她并不觉得只有儿子才能延续香火,因为无论儿女,都是父母的血脉,都继承了父母的血,都算得上是父母的香火。
    她有些多心地对凤弈说道,“难道又是为了二房的家产?以为过继一个,就能把二房的家产给抢回去?”难道长平侯夫人是想打着香火的旗号,口口声声女儿不能继承家产,将唐菀手里的二房家产给抢回去?
    凤弈便冷笑了两声。
    “他们那是想死。”
    “我还是看看去,不能叫他们在这件事上摆布了。”唐家的庶子多着呢,不说长房的庶子,就是三房四房也是有庶子的。这些庶子也没什么能耐,为人也不是很好,若是叫长平侯夫人塞到二房来,唐菀觉得对二房都是一种侮辱。
    她也知道她得回去警告长平侯夫人,叫她日后都不能拿这件事再闹什么幺蛾子,因此摸着凤念的小脸儿低声说道,“阿念,你先在家里玩儿。我们出去办点事。”她不想叫孩子看到唐家那么丑陋的一幕。
    凤弈自然是要和她在一处的,唐菀都没有多问凤弈要不要跟自己一块儿去。
    只是她才起身要和凤弈出门,就被小小的手抓住了衣摆。
    “我,陪王婶去。”小家伙儿从椅子里跳下来,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唐菀说道,“保护你。”
    他认真地说着。
    唐菀微微一愣,忍不住俯身看着凤弈笑了。
    “念哥儿都会保护王婶啦?”她觉得心里软软的,又觉得此刻的凤念和上一世那个总是站在她的身后守卫自己的孩子慢慢地重合在了一块儿。
    这样的贴心乖巧,叫唐菀握了握他的小手轻声说道,“可是他们的嘴脸太难看了。王婶不想叫念哥儿看见丑陋的人。”她这样温柔,凤念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摇头说道,“王婶在哪儿,念哥儿在哪儿。”就算是充斥着丑陋,他也不在乎,因为那里有眼前的这个人在。
    凤念踮起小脚抱住了唐菀的脖子,蹭了蹭小小声地说道,“有坏人,念哥儿陪着王婶。”
    凤弈心里恨得牙根儿痒痒,看着这甜言蜜语的小鬼。
    不亏是唐菀养的儿子。
    “走吧。”他心里叫这小鬼等着,一边上前一把将凤念抱起来抗在怀里,另一只手牵着唐菀的手去了长平侯府。
    他们夫妻气势汹汹地回来,太夫人本想说两句狠话,然而看到清平郡王,太夫人顿时一声不吭,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儿。
    她一向是窝里横,长平侯夫人也已经习惯了,且见唐菀与凤弈终于来了,便挤出了一个笑容,目光落在凤弈抱着的生得精致漂亮的小家伙儿的身上片刻,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唐萱自然把景王的那些警告都说给她知道,她也知道这孩子的出身了。
    东山郡王的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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