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溪和又在院中驻足听了一会儿,却没听到桑榆再说话,他微叹了一声,走到茅草亭里一看,饭已凉了。

    孙溪和坐在凉亭中,想起春三月,他跟桑榆第一次见面的光景。

    那时的桑榆,虽然生得好看,但是面色憔悴,目光中藏着惧意,说话都是怯怯的。当时季婆子为季南山的事儿忧心,头疼病又犯了,包着头巾歪在炕头上。孙溪和带了药草过去,桑榆跟他见了礼,拿去灶上煎。孙溪和怕她不知道火候,与季南山寒暄两句后,也跟了过去。

    火塘那里,药已煎上了,桑榆坐在草蒲团上,正捧着大肚子掉眼泪。她与季南山的事情,孙溪和听到了不少传闻,心想她可能是受了季婆子的气,便过去想劝慰两句:“那个……”桑榆目前的身份尴尬,一开口孙溪和却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

    大着肚皮的小女人,慌乱地抹了抹眼泪,柔声对他道:“我叫桑榆。”

    孙溪和当时听了,脑中立刻泛出一句话来:“孤雌吟於高墉兮,鸣鸠栖於桑榆。”1

    而今日,他心里忽然泛出另一句话来:“吾闻有大才者必居贵仕,子何独在桑榆乎?”2

    不知道为什么,孙溪和忽然又想到,那次季南山跑来叫他。

    “溪和先生,快,快!去我家看看!”季南山焦急地喊他。

    “别慌,南山。是季阿婶头疼又犯了?”孙溪和披着外衫随他往门口走,嘴里问道。

    “不是!”季南山道,“桑榆晕倒了!”

    回想到这里,孙溪和眯起了眼睛,他终于想到了自己曾经费解过的一件事情。那天夜里,他到了季南山家中时,桑榆倒在堂屋的地上,季婆子呆立在一旁,地上有一只打碎的黑瓷药碗,空气中满是药草的苦味。

    那夜桑榆被救醒后,神色迷茫,表情呆愣,令人不忍猝睹。孙溪和悄悄去火塘那儿检查了药渣。

    麝香,藏红花,那是落胎药。

    孙溪和握紧了拳头,他忽然起了强烈的好奇心,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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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北出阳关

    。

    季南山的鸟笼子,终于是编好了。弄了两个,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小的那个,是遛鸟儿的时候拎着的,粗竹片的底边,细竹枝做的几道纬线,细竹篾的经线扎了一圈儿,上端合拢到一起,收成一个南瓜形状的顶,顶上还钻了孔,穿了一个铜线弯成的钩子,方便提挂。鸟笼内部吊了根横木,鸟儿可以停在上头,一旁一扇活动式木门,可活动的门板也是栅栏式的。

    大的那个,是在家里放的那种,外观与小的基本相同,只是没有上面拢起的顶子,上下都是平面。空间要大得多,里面悬了两根横木,两只八哥鸟儿正在里头歇息。季南山还细心地用粗竹筒做了喂食盆和饮水桶。

    桑榆对季南山佩服得五体投地,围着鸟笼转了好几圈,不住口地赞美。哪个男人在这样的时候能不得意?季南山的唇角微弯,含笑看着桑榆道:“这算什么?我本就会做些木工活儿,要不也进不了商氏木器行做小工。”

    话一出口,季南山脸上的神色忽然变了,他看一眼桑榆,发现她还在这里摸摸,那里瞧瞧,似乎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这才渐渐地缓过了神色。只是一时间,刚才那雀跃的心情,却是不容易转回来了。

    等桑榆终于直起身来,再看向季南山的时候,立刻便发现季南山有点小不对劲儿,她碰碰季南山胳膊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你别以为我像哄娘一样哄你啊!”

    季南山看过来,忍不住道:“在木器行里,你应该见过不少比我手艺更好的老师傅。”

    桑榆安慰他道:“咦,不能比。老师傅们胡子都一大把,干了几十年了,南山要是真好好学,日子久了未必比他们差啊。”

    季南山忽然又不说话了。绕过桑榆,将地上的废竹片、竹枝收拾起来。桑榆也跟过去帮忙,提着那柄亮晃晃的柴刀,挂去了草屋墙侧。又拿了笤帚回来,清扫战场。

    季南山见她忙乎这些,便去寻了两块较平整的青石砖,放到了靠草屋的这侧枣树下头,将那个大鸟笼摆了上去,然后又将那个小的,也挂到了那侧的枣树枝上。八哥鸟儿惬意地在笼子里叫了两声。

    桑榆走过去,假意逗八哥鸟儿学话:“来,好鸟儿,跟我学。”说完看一眼季南山,又扭头道,“拉大锯,扯大锯,小木匠,别生气。桑榆怎么惹了你,你就怎么还回去。”

    季南山原本站在树下,仰着头看这那只小鸟笼,不知道在想什么,此刻听桑榆这么说,便低下身来,拉着桑榆站了起来,与他面对着面。

    季南山将手回缩,从桑榆的手腕滑下,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眼睛问:“桑榆,你说过,肚里的娃娃要叫我做爹,是不是?”

    桑榆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紧,却连忙郑重回道:“是!”然后抚了抚肚皮道,“这是我们的娃娃,姓季。”

    季南山继续道:“好,桑榆。这是我们的娃娃,姓季。不要带着娃娃离开我,不要回阳关城去。”

    桑榆很想告诉他,她根本不知道啥阳关城。但看季南山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只能先宽慰他道:“我就在荷塘村,我哪儿也不去,顶多跟梨花嫂,跟娘,跟你,去三叶镇上赶个集。”

    季南山往前拉了下桑榆的手,桑榆上前半步,靠进他的怀里。她引着季南山的手抚了下大肚子,柔声问道:“南山,给孩子起什么名儿啊?”

    季南山笑了,回她道:“我早就想好啦。咱家下辈人,应该在青字辈。要是生个男伢子,就叫季青禾;要是生个女娃娃,就叫季青苗。”

    桑榆笑道:“听着还不错。”说完忽然想起啥来道,“那陶大牛是在大字辈吗?那二丫怎么又二字辈了?”

    季南山噗嗤一乐道:“三丫三字辈,是不是?”逗完了又跟她道,“这都是村里人叫习惯的小名儿。大牛大号叫陶玉贵;二丫叫陶玉珠;三丫叫陶玉环。”

    桑榆道:“这名儿起得都挺富贵;咱家的都挺田园。南山,桑榆,青禾,青苗的。要是再生一个,叫青竹吧,配套。”

    季南山低头在她额上蹭了蹭道:“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将来让孩子们不至于跟着吃苦。”

    桑榆心下略生感动,伸手去环季南山的腰。缩紧一抱,感觉精瘦有料,与她软绵绵的身子不同,触手都给人力量的感觉。她心中一荡,脸上就热了起来。季南山温香软玉抱在怀,血气方刚下悄悄地起了变化。桑榆紧挨着他,自然是感觉到了,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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