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负面情绪被放至无限大,所以找借口躲了。
    但短短一夜,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现在满心欢喜,看什么都热热闹闹。
    只是,他有多开心就有多愧疚。
    要不要回家看看老太太?走着走着,高恙忽然问道。
    时轻侧目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是在我脑子里装监控了吗?
    你刚才走神儿了。高恙笑着说,盲猜了一种可能。
    时轻还是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亲我?
    靠!时轻虽然很喜欢这样的默契,但他也很挫败,他在高恙面前像个透明人。我有这么明显吗?
    有。高恙说,你今天没有几分钟是不想的。
    时轻:
    高恙:要不要找个地方解决一
    滚啊你!时轻一脚踹开了高恙。
    五秒后,他又把人拉了回来。
    走吧,给老太太个惊喜。时轻牵着高恙离开所在的商场。
    是不是得带点节礼?高恙想起上次老太太去家里带了不少东西,一直也没机会还回去。
    时轻:不用,我家过节不送礼。
    去老太太那儿时轻从来不带东西,吃的喝的用不着他们小辈操心,想操心也操不着,因为她老人家日常吃喝所用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多偶尔去哪淘换一串佛珠之类的哄老太太高兴,那一般是在她生日的时候才干的事。
    再说现在他身上只有不到两百块,大礼小礼都送不起。
    那老太太过年过节的乐趣是什么呢?高恙能理解豪门什么都不缺,礼物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平常人家送礼也就是送个气氛,谁也不缺那几斤水果几瓶酒,礼来礼去的才是那么个味。
    我们家就没乐趣,越过年过节越烦,一大堆的讲究。时轻边开车边说,所以咱俩就别赶着饭点儿去了,根本吃不饱,看过那些古代电视剧吗,大家族里一桌人围着老太太这啊那啊的,礼数一大堆饭吃不上几口,我家就那样,咱下午去看看她老人家就得。
    高恙笑了笑,如果不是时轻就在他身边,他听到这些会觉得这个人跟自己隔了一个星球,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那少爷你这不是落入民间,你这属于下凡了。
    那可不,神仙下凡落你家,你捡了大便宜了。时轻说,给你个机会,请神仙吃顿饭,保你后半辈子飞黄腾达。
    赔光了?高恙听出来他是没钱了。
    嗯,身上还剩不到二百。时轻说,老板考虑包|养我吗,我活儿好会暖床,
    有多好?高恙瞅他。
    时轻看了他一眼,你是让我具体形容一下还是找个地方面试一下?
    你流程都走一遍吧。高恙想看看他到底有多不要脸。
    高小恙我才发现你尺度挺大啊?时轻看着他乐。
    嗯,那你手感不行,我一直挺大。高恙说。
    操时轻流氓不成反被流氓,流氓不下去了。
    中午高老板请吃了水饺,一点左右去到老太太家,时轻在院子里看见了时董跟苏董的车。
    两位董平常日理万机,任何节日都得姗姗来迟,今年这是要破产了吗来这么早?还是一起来的!
    他俩什么时候来的?进门之前,时轻问道何叔。
    何叔却看着他俩笑,孙少爷,你跟小高先生近来可好?
    挺好的。时轻一路牵着高恙的手,好不好都写在脸上了。
    何叔,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谢。高恙朝何叔颔首说,爷爷的事多亏您帮忙了。
    时轻看着他,这件事他没跟羊羔说过,他居然都知道。
    应该的小高先生。何叔继续回答时轻的问题,他们一早就来了,过年那几天也是一整天都在。
    时轻大为震惊,二董夫妇合体过年堪称有生之年,他十岁以后基本就很少遇见了。
    今天晴好,老太太在花园晒太阳,时铭跟苏凌一起陪着,看见时轻高恙一起回家,三人都挺意外。
    时轻跟高恙说他们家过年过节没有乐趣,往年已经不可考,但高恙看老太太这会儿是肉眼可见的惊喜,就跟普通人家长辈一样,对于儿孙的归来总是特别高兴。
    你们俩小人儿,什么时候回来的?陈慧楠朝两人招手,过来坐,吃饭了吗?
    吃了,奶奶。时轻领着高恙坐在老太太一侧,跟另一侧的二位董像左右护法,奶奶您别骂我,我昨天跟您没说实话,我在家呢,就是没心情过来。
    陈慧楠的表情难得一愣,她活到这把岁数,很难有诧异的机会,这一刻却是被时轻脱胎换骨似的转变惊得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不由看了眼儿子儿媳妇,他俩跟他一样,仿佛不认识自家儿子一样。
    时轻这孩子在时家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他打小聪明,会哄人,特别招人喜欢,老太太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将来能成事。但他偏就是不定性不定心,上进又自律的爹妈不知道怎么养出这么块散漫的料,一天到晚得过且过的,没个踏实样儿。
    可是现在,他往那一坐,张口也才两句话,就给人一种稳稳当当的感觉,不是行为稳当,是心稳了。
    你尝尝这个奶酪蛋糕,家里阿姨的拿手款。时轻从何叔刚刚端来的糕点拼盘里拿了块奶酪蛋糕给高恙吃,不用客气,奶奶这个点不吃这个,就是给咱俩吃的。
    高恙一向是礼貌而不客气,老头曾经点过他,人都不喜欢真客气,不论是长辈还是平辈晚辈,你跟人一客气,距离就拉开了,就假了,后面想要拉近就要废更多口舌,还不如一开始就自然点。
    谢谢。高恙这句谢谢像是对时轻说的,又像是对大家说的,也没刻意一个个说谢谢,但在座的在站的都领会到了。
    刚好想吃点甜的,中午饺子醋吃多了。他像跟自家长辈聊天似的说。
    客人不拘谨,主人就更自在了,老太太笑着让何叔再端点水果来,你俩没吃点别的啊,只吃饺子多寡淡,还吃那么多醋。
    长辈都喜欢给小辈张罗吃的,甭管是平民还是富豪,家里孩子什么也不缺,又跟她都客气,老太太体会不到这种乐趣。
    时轻不爱吃醋。苏凌笑着接了一句,他肯定把所有的辣油都倒自己碗里了,人家高恙只能吃醋。
    阿姨您是亲妈。高恙咬了一口蛋糕,惊为天人,于是问,这蛋糕是烤制的吗,口感比凝固的好。
    你还懂这个呢?时轻诧异地看着高恙。
    刚好知道这点区别。高恙说,凝固的那种我回家可以给你做,想吃吗?
    你做了我当然吃!时轻心说,这家伙会做甜品居然以前不给他做!
    小何,让做甜品的阿姨把烤制的方法给他俩。老太太是人精,听得出来高恙想要做蛋糕的方子,因为时轻喜欢吃这口。
    给了我俩也做不了啊。时轻看着高恙问,你能做高难度的吗?
    有时间试试呗。高恙说,万一成了呢。
    那就麻烦何叔了。时轻觉得也是,高恙这家伙在厨艺方面一向有天赋。那你再尝尝别的。他又给高恙拿了几样他喜欢吃的点心,这些都是奶奶家阿姨的独家秘籍,别地儿吃不到。
    你奶奶这会儿不吃,我跟你妈妈可没说不吃啊。一直没说话的时铭这时候插了一句,你就没有让一下的意思?
    时轻离开家这段时间,只有苏凌偶尔会打一个电话问问他怎么样,他跟时董彼此已经相忘于江湖。他只有在赚了钱继而想到距离气死他爸已经不远的时候,以及需要狐假虎威的时候才能暂时想起这个人,而时董在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也没想起他这个儿子。
    从小打到大,虽然时轻潜意识里不承认自己渴望父母关爱,但他反抗父母的本质不过就是如此,他心里最恨的就是他爸这种只有在训人的时候才把自己当爹的父亲品种。
    换做以往,他非得阴阳怪气把他爸气上天他才能舒坦。
    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恋爱能让人平和,又或许是他真的成熟了,能够理智看待一些事,他觉得跟他爸较劲挺没劲。反正时董作为一个爹已然是不成功了,而他也过了需要父亲关爱的年纪,大家没必要在父子关系上浪费感情,那些尖锐到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就没那么有所谓了。
    你跟客人较这劲干嘛,你又不爱吃甜品。时轻从果盘里拿了个猕猴桃扔给时铭,又拿了草莓车厘子给高恙,你尝尝,这两个品种特别甜。
    拿着不那么甜的猕猴桃的时铭笑了笑,虽然没得到什么优待,但也没落一身刺。看来这小子出去几个月没白混,知道收敛了。
    冬日下午的阳光短得金贵,稍一转凉老太太就得进屋了,时轻跟高恙也该走了。
    不留下吃晚饭?陈慧楠没以为他们这么早就走,不然可能会在院子里多坐一会儿。
    不吃了。时轻说,我俩就回来看看您,晚上高恙还有演出。
    是啊,那有空再来玩吧。陈慧楠让何叔装了些吃的给他俩带走,又分别给了一个大红包。
    谢谢奶奶。高恙拿着红包道谢。
    陈慧楠摆摆手,甭谢,过年家里小辈见者有份,出了正月就没了。
    高恙捏着红包笑了笑。
    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红包,直接给了一张卡。
    好家伙,起码四位数起,不然都不值当存卡里。
    大概今天走财运,要离开时,他俩又收到了第二份大红包,是苏凌给的。
    不合适吧,妈。时轻收老太太红包是让她老人家高兴,爹妈的就算了,毕竟他都被扫地出门了,我俩都结婚了。
    我给高恙的。苏凌把两个红包都塞给了高恙,第一年来咱家,哪能不给红包,不多,当个零花钱。
    确实没有老太太给的多,不厚不薄一沓现金,估计小一万。
    但也是高恙生平仅见的大红包。
    那你拿着吧。红包给了高恙时轻就没意见了。
    需要创业资金尽管开口。时铭又插了一句嘴,我可以借你俩。
    来了半天,这才说到重点。
    家里人都知道时轻解约赔款的事,也知道他假结婚,但回家半天谁也没提,不是不关心,是给了孩子自己选择与解决问题的空间。
    事实上过年那几天,陈慧楠就跟儿子媳妇聊过了,聊他俩,也聊他们家在教育孩子方面走的弯路。
    老太太去过一趟高恙家后感受颇深,她看见时轻的转变后进行了自我反省,意识到自己严格独断的教育方式是造成他家的孩子都不那么可爱的根源。固然优秀,但好似又失去了那么点正常人的乐趣。
    虽说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时铭好像还是不怎么相信儿子解决问题的能力,离家那会儿好歹还有张卡做后盾,至少饿不死,现在可是身无分文,白手起家这条路怎么看也不适合时轻。
    只是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借钱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了。
    然而说出这句话后他便意识到,刚刚才赚到的一点好脸色又没了。
    不用了。时轻拉起高恙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您毕生所求赚来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时铭看着两人离去,无奈地笑了笑。
    时董这次,可能不是为了干涉你。离开别墅后,高恙对时轻说。
    我知道。时轻抠了抠高恙的手心,但我是刚才才意识到的。
    父子俩对抗这么多年,恶意揣测是本能,善意得抽丝剥茧才能看得见。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接受他的帮助。时轻随即又说。
    不想靠家里是吧?高恙上了驾驶座,回程他来开车。
    嗯。时轻坐在副驾,高恙开车不牵手,只好把手放在人家大腿上。
    没事,事业慢慢搞。高恙抽出一只手握了一下大腿上的手,我虽然供不起你吃进口草莓大樱桃,但猪肉尖椒陷饺子管饱。
    时轻笑出了声,他试图抓住给他鼓励的手,但人家不让抓。
    有大腿给你抱你还不满足吗?高恙笑说。
    小气吧啦的。时轻在他大腿上使劲拍了两下,对了,说到事业,晚上我带你见个人吧。
    嗯?高恙意外,什么人?
    见了你先看看再说。时轻决定不给高恙任何先入为主的印象,让他自己看。
    行吧。高恙没再问。
    晚上高恙演出结束后,时轻把他从无度带去了老地方,刚巧跟失恋兄弟组另外两名成员在门外遇上了。
    顾朝跟孟阳一心惦记着兄弟过节没人陪,家里的家庭聚餐刚结束就跑了,哪曾想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朝子,你帮我鉴定一下,我感觉我有点花眼。孟阳看着时轻跟高恙牵在一起的手,懵逼了好一会儿,轻儿牵着的这位是不是真的高恙?不是他从哪找的替身吧?
    依我所见,八成是真的。顾朝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靠!什么情况?孟阳不能接受,昨天大家还都是为型所困失恋协会终身会员,怎么才过了一天就有人恋上了呢,这不科学!
    你俩又上节目了?顾朝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这个,时轻那个爱情笨蛋大怂货,不太可能一天脱单,这次演技都不错嘿。
    情况就是,我跟高恙正式在一起了,以后都改口吧,叫轻嫂。时轻郑重地给了两兄弟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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