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娘就这么在大洋彼岸把电话挂了,完全没有顾忌到平凡离二十五周岁生日只有一个月。
    而平凡自己也没注意到生日的临近,她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昨晚那道萧瑟离去的背影上,要是有机会碰到他,她一定会诚心诚意地道歉。
    从那晚之后,平凡再也没有摆地摊的机会,因为她的脚伤了,想要出门谈何容易,再加上大姨铁了心要在她上班前给她介绍对象,就更要把她扣在家里,面对面地和她研究相亲对象。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她有气无力地给姜培东打电话:“师兄,有没有兼职?”
    “怎么?没钱花了?”电话那头的姜培东语气温柔。
    平凡唉声叹气,“钱我有,就是太闲。”
    “要不到我律师所来整理卷宗。”
    平凡敬谢不敏,“我才不要面对世界的丑陋,看多了我会开始怀疑人生。”
    姜培东失笑,“那这样吧,我这有个实习生,考了三次司考没过,明年要考第四次,你给他辅导一下。”
    “赏钱多吗?”
    “不多我敢介绍给你吗?”姜培东停了一下,“比较麻烦的是,对方要求包过。”
    平凡皱眉,“以他三次不过的资质,还要求包过。不过可以安排先见一下,我看看人再说。”
    三天后,大姨再度发出相亲令。
    平凡打小就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这次也不例外,按照大姨的指示精神,穿上连衣裙,脚蹬高跟鱼嘴鞋,脸上是淡淡的精致妆容,简直和明星走红毯有得一拼。
    相亲地点是一处主题咖啡馆,名叫“拐角”,就在她家前面那条街的拐角处,也是平凡和姜培东约好的地方,正好可以不用浪费时间,一次把两件事解决。
    平凡是单刀赴会,可对方却是全家总动员,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那里,六只眼睛朝她齐齐放电,顿时让她招架不住。
    “听说你考上公务员了?不知道是什么单位?”首先发问对方的妈妈,听说她也在政府部门工作,长相威严。
    平凡抿了一口柠檬水,回答:“党史委。”
    “哦,不是什么好单位,我听说你是读法律的,怎么不考公检法。”她又问。
    “党史委清闲。”平凡据实回答。
    她一副嫌弃的样子朝她开炮,“年轻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公检法才是权力部门。”
    “这个没关系的,明年还能再考。”这回说话的是爸爸,慈眉善目,很是和蔼,“不过呢,司法考试要先过,进了法检部门才能分配到业务庭室,要不然的话后勤也没什么机会,还不如在机关。”
    “你以为这么容易考吗?我们院里那些书记员哪个不是熬夜读书,过的也没几个。”
    平凡一听明白了,这位威严母亲是法院的。
    她接着话茬说:“我听说现在基层院的正副院长也要通过司考,怪不得报考的人数逐年增加。伯母您在法院工作,应该也考过了吧?”
    威严阿姨的脸色刷地黑了下来,“年纪大了,忘性大,比不过年轻人。”
    平凡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慢慢夺回主动权,“听说您公子在实习?”
    “我儿子今年二十六,也是法硕毕业,在东远律师事务所实习。”
    “司考考了几分啊?”平凡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相亲对象终于开口,“司考太难了,通过率那么低,每次都差一点能过。”
    “要我说,你们俩可以一起考,相互督促,相互学习。”
    平凡又抿了口水,默默地低下头,心道糟了,摊上大事了。
    果不其然……
    “平凡,你怎么在这?”这时,一个低沉的嗓音终结了平凡的胡思乱想,“陈姨,陈叔,小磊,怎么是你们?”
    平凡甜甜地唤了一声,“师兄,你早到了半个小时。”
    姜培东拍拍她的肩膀,很自然地坐下,一身西装笔挺,颜值破表,君子如玉,秒杀方圆百里一切雄性生灵,“小磊,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考霸学妹,看来你们认识了,就不用我多加介绍。”
    六道光芒倏地化为六股怨气,让人不忍直视,平凡只好陪着笑,“师兄,不会这么巧吧?”
    姜培东没有回应她的笑容,继续礼貌恭敬地和老人家攀谈,“陈姨,您不是说让小磊考公吗?我这个学妹可是国考、省考都经历过的,凡是她报考的职位,都总分第一。要是有什么不懂,尽管问她。”
    平凡冷汗直冒,伪装的笑容快要坚持不下去。
    “那是因为单位太冷,没人报吧。”威严阿姨横挑眉毛竖挑鼻,横竖都要挑个毛病出来。
    “陈姨您错了,她都考上了。只是她嫌弃北京空气质量不好,上海交通状态太差,省会城市方言不通,权力部门水太深,她一向不爱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才挑了这么一个部门。”
    姜培东坐下不到十分钟,相亲三人组礼貌地表达家里还有其他事情,不宜久留,连点的单都还没有上,随即脚底抹油,不知所踪。
    平凡笑不出来,僵硬地扯动嘴角,“刚才那个是我的相亲对象!”
    姜培东愣了,“这么巧?”
    “巧个毛线!约好的!”平凡懊恼不己,不过也暗暗庆幸。
    “你干嘛相亲?”姜培东问。
    平凡睨了他一眼,“现在谁不相亲啊?”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用相亲。”姜培东别有深意地直视她,似要将她映入眸中。
    她堆起假笑,“谁像师兄你啊,精英自然不用相亲。”
    姜培东眸中涌起宠溺的笑意,“你呀,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一派纯真无邪地瞪圆双眼,“这咖啡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她点的单就来了,“您好,您点的一壶伯爵茶、一杯拿铁、一杯苦瓜汁,还有玫瑰松饼一份、绿茶慕斯一份。”
    “我们没有点苦瓜汁。”平凡抬头,却落入一双带着阴冷笑意的漆黑瞳仁之中,她下意识地咽了口水,转回头对姜培东说:“师兄,这拿铁给你。”
    姜培东不吃甜食,低声叮嘱几句就先走了,西服笔挺的背影格外挺拔,平凡心中一阵唏嘘,跟随的眼神也跟着迷茫起来。
    “又是相亲,又是师兄,你这生活可真是滋润啊?”俞浩扬拿着托盘在她对面坐下,眼睛在桌面上淡淡扫过,“吃得真多啊!”
    在他的灼灼目光注视下中,平凡收回那份淡淡的不舍,心虚地抱着苦瓜汁喝,当真是苦不堪言,“原来你这里工作啊?”
    “拜你所赐,我的杯子全碎了,我没有钱交房租,房东让我在咖啡馆工作,以身抵债。”想他一生衣食无忧,从来没有担心过钱的事情,可到头来却要靠出卖体力换钱,这全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断了他的财路,他何至于沦落至此。
    平凡只好安慰他,“其实咖啡馆服务生起码有一份固定收入,不也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俞浩扬一口老血卡在咽喉处,“我这双手……不是用来端盘子的!”
    平凡偷偷瞄了一眼,形状很好,就是甲缝里有点泥没洗干净,“那你可以直接端着杯子。”
    俞浩扬更怒了,“你……”
    “俞浩扬,2号桌的咖啡。”
    俞浩扬狠狠地瞪了平凡两眼,才不情愿地迈开脚步,端起盘子,嘴角上扬,露出健康帅气的笑容,一如雨后放晴的天空,纯澈美好。
    平凡看得出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表情能在受伤与美好之间快速地转换,仿佛他刚才表露的失望和难过从来不曾存在过。
    “躲在这里干什么呢?”于瑶瑶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慵懒地坐在俞浩扬坐过的位置上。
    平凡耸了耸肩,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收回,“最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于瑶瑶点了根烟,看在眼里,“我这缺个弹琴的,每天晚上二个小时,一小时200。救你之急,就当消遣吧”
    平凡的眼皮微跳,“我不喜欢弹琴,但是我喜欢钱。”
    “还有,白天能让你免费相亲。”
    平凡叹了声气,“把自己嫁出去怎么这么难?”
    “老娘就不明白了,你才几岁啊就惦记着嫁人,正常的顺序不应该是先恋爱再结婚吗?”
    “恋爱?”平凡的目光陡然冷却下来,没有焦距地投入远方,充满未知的悲伤,“我觉得相亲比较可靠,虽然有点频繁,审美开始出现疲劳,但是起码把条件先说开了。”
    相亲,结婚,已经成为现代人走入婚姻殿堂的模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大部分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而做为先决条件的爱情倒成了其次,因为在相亲这个环节当中,摆在重要位置的是条件。
    平凡到拐角咖啡馆兼职的第一个晚上,俞浩扬怒不可遏地指着她的鼻子,“为什么她一小时200,我一个月才2000。”
    平凡默默地扔出一张钢琴十级的证书,“姐靠的是技术!”
    他咬牙切齿,把围兜往地上一摔,“瑶姐,拉小提琴一个小时给多少钱?”
    于瑶瑶从吧台探出头来,一头雾水地看着对峙的两个人,“我又不开演奏会,有音乐就好了。”
    俞浩扬拍桌:“我要求竞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三章
    第三章
    平凡把钢琴证书又默默地收了回来,堆起一脸奉承的笑容,说:“要不这样,咱们一人一小时?”
    “不行!”
    “不行!”
    于瑶瑶和俞浩扬同时出声。
    “他拉琴,活谁干啊?”
    “我两小时全包了,凭什么跟你分!”
    平凡也不是非要这份兼职不可,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笑着说:“要不这样,他拉琴的这两个小时,我帮他端盘子。”
    “不行!”
    “不行!”
    于瑶瑶和俞浩扬同时出声。
    “你那渣到极点的运动神经,已经摔了我不少杯子。”
    “我才不要你退让呢,我要求公平竞争。”
    想当年平凡到拐角兼职,应征的也是服务生,第一天工作就摔了不下十个杯子和餐碟,于瑶瑶至今心有余悸,怎么可能再让她端盘子。
    “都别争了。”于瑶瑶拍案而起,“俞浩扬你给我端盘子去,平凡弹琴去。”
    “凭什么!”俞浩扬据理力争,“我要求公平决斗。”
    于瑶瑶懒懒地睨他,精明地眸光微闪,“是这样的。你有美色招揽顾客,而平凡笨手笨脚,她就适合安安静静地坐着弹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最重要的是一点,姐没有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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