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没被唬住,反而勾起嘴唇,嘴边的笑带着股野气:凶起来也很漂亮。
    闻恬:
    他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
    闻恬站起来,气得连孟朝一眼都不想再看,他抿着唇正想下楼,被前台叫住,说是要结刚刚的账。
    闻恬报了星卡,汇款很快就到了,他查看了眼余额是笔不算少的数目,闻恬被孟朝气坏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他打了辆车,回到了公寓楼。
    回到的时候,江璟正靠着沙发看光脑,他身上还是那件休闲衣服,衣领敞开了点,像哪个贵门的矜贵公子哥,骨子里的清越压都压不住。
    闻恬冲他软软喊了声上将,接着就要回房。
    等一下再回,先过来,有事和你说。江璟对他招了招手。
    闻恬回房间的势头止住,眨了下眼,趿着拖鞋走过去,坐到了江璟旁边的沙发边上。
    他乖乖问道:上将,什么事?
    江璟抿了口茶水,悠悠道:研究院那边一直窥测着尤安的行踪,最近发现他在牧村出现过一次。所以,我们要去趟农业星。
    如果尤安还在,能借此机会把他重新抓回狱所。如果不在,也能找到些线索,不算无功而返。
    闻恬知道牧村,牧村沿海,位处农业星,农业星贫瘠落后,消息闭塞,很多次被联邦列为要被废除的星球之一,但顾及到星球上居住的人太多,暂且被搁置。
    牧村在农业星算比较优渥的地方了,那里的村民都靠捕鱼以及渔业为生,把捕捞到的鱼贩给别的星球,也能从中盈利一笔不菲的价格,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闻恬抿了抿嘴唇,盯着江璟,有些不解道:我也要去吗?
    他去什么忙都帮不上,肯定会拖后腿的。
    嗯,你也要去。江璟一双乌沉眼睛,微垂着看向他,从上次他出现在公寓楼里,就能知道他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能发现你在哪的途径。
    他知道你在哪里,会想来找你。
    你是勾着他出现的诱饵。
    虽然没说什么奇怪的话,闻恬小脸还是红了红,对小纯情来说,诱饵一词还是太过火了。
    闻恬抓了抓沙发沿,小声地说:好。
    他向来听江璟的话。
    闻恬同意后,江璟就带着他出门,什么都没带,连行李也不是像样的。
    德沃街到农业星大概几十公里的路程。
    出于不想暴露身份的打算,江璟没用自己的悬浮车,搭了个去乡下采摘的顺风车。
    到了傍晚,日暮时分,他们才到村门口。
    江璟是私下来的,提前给当地村长打过招呼,所以没办什么隆重的迎接会,也只有村长和他儿子两个人来接他们。
    大热天的,周禹席掀着衣领给自己散热,满脸焦躁道:爹,到底是谁要来?这么大派头,还要我们亲自去接。
    村长剜了他一眼,别多问。
    村长带着周禹席匆匆走到村门口,遥遥便看到江璟,粗粝沾灰的手指点了点:看见没,就是他们了。
    周禹席皱着黧黑的脸看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个高大男人,以及
    他咽了咽唾沫。
    男人身边是个小他很多的小男生,似乎有点怕生人,胆小地躲在男人身后。
    他脸和胆子一样小,说话慢声细语的,男人还要低下头去听才行。
    周禹席瞧了好几眼,把人瞧仔细了,忍不住喃喃出声:好漂亮
    村长耳背,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禹席忙板起脸:没什么。
    见老爹不再看自己了,他又仔仔细细去瞧那个小男生。
    小男生穿了件干净的上衣,脸蛋又粉又白,小腿胫骨纤长,眼睛乌溜溜的,仿佛含了清澈的湖泊,眼睫是纯正的浓黑,轻闪着像脆弱的蝶翼,比老张的女儿还漂亮。
    周禹席没见过什么好看的人,只能拿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作对比。
    对比完性格,他又想起在山间捉到的一些小仓鼠,那些小东西每次见到他都会胆怯地跑掉,就和前面这个小男生一样,见到他走过来,就往男人后面站了站,一副害怕的模样,看得周禹席胸口涌上一阵烦躁。
    恍神间,他和自家老爹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村长笑眯眯的,吃过晚饭没有?
    江璟简短回道:没有。
    那正好,我已经做好饭了,等会你们放下东西就能吃。
    村长一脸谄媚,眼角堆积的纹路都透着讨好,至于住的地方,我儿子那里屋子多,你们住他那就可以,平时有什么事可以来村头找我,我一般都在。
    村长儿子尚未娶妻,但分了村里最大的房子,多住两个人没什么问题。
    江璟点了下头,还没说话,就被人打断:我不同意。
    江璟颜色偏淡的眼睛微侧,朝周禹席看过去。
    周禹席没看他,抱起常年劳作的臂膀,余光觑着躲在江璟背后的漂亮小男生,我一个人住的好好的,凭什么让他们住进来,什么好处都不给,又让我们供他们喝、又给他们白住。爹,你脑子坏了吧,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精明了?
    村长呲着烟熏黄牙,急急低斥:孽障,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这傻小子不知道这两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可清楚得很,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也怪他没提前说,让这小子口无遮拦。
    周禹席冷哼道:我可不管,我的房子我说了算。不过要是真想住进来,也不是不行,我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用体力抵消租金,这笔买卖不亏。
    村长眉毛一横,又要发火。
    闻恬绞了绞手指,软软出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干活的。
    这是小男生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还软、还好听。
    周禹席愣了愣,侧眼瞧他。
    闻恬迎上他目光,怯生生地说:所以可以让我们住进去了吗?
    周禹席:
    小男生抬起眼看人,没做什么勾引人的动作,但不知道这样无辜看人的时候,就是对毛头小子最大的诱惑。
    周禹席感觉脑袋都昏了昏,黝黑脸皮都涨热起来。
    半晌他哼了声,自己都没察觉到火焰消了,语气不自然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让你干活你别找理由推脱。
    说完,他又假装不经意地低眼观察那小男生,就像第一次撞见什么稀罕玩意一样。
    就见那小男生乖乖点了点头,和他喂过的小仓鼠似的,连那副乖巧顺从的劲儿都如出一辙。
    周禹席轻咳一声:行了,跟我走吧。
    周禹席正想把两人带去自己房子里,经过村长时,突然被死死抓住手臂,手劲很大,把他手臂都弄出青白的抓痕。
    周禹席嘶了声,不顺畅地出了口气,强压着火瞥向自家老爹,爹,干嘛?
    村长抓着他,对前面的两人讪讪笑了下:让两位见笑了,这臭小子从小就不听话,你们稍等片刻,我交代他一点事。
    江璟淡淡点了点下颚,和闻恬走远了一点,在确保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地方停了下来。
    村长转过头,拧起眉警告周禹席:你给老子听好了,这两人你都不能得罪,给我好好招待着,尤其是那高个子的。你敢不听话,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老头表情凶恶,平时在村里横行的威风,和那股颐指气使的劲儿又活灵活现起来。
    周禹席最烦他爹这样子,不情不愿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反正那高个子他又不感兴趣。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周禹席家住了两个城里人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村子小藏不住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从城市来的小男生,比他们村里每个人都生得漂亮,也比之前来的城里人听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虽然偶尔会小小声抱怨累,但被周禹席一凶,又立马去干活了。
    乡下蚊虫多,小男生又皮肤白嫩,在炉里添柴的时候,经常为了躲避蚊子,晃着微翘的屁股。
    让仅隔一墙外的村长儿子,看得眼睛都发直。
    要不是村长三令五申,他都想把小男生抓到床上折腾。
    江璟一早就出去打探尤安的消息了,周禹席对他的行踪毫不关心,也不管他是死是活,他只乐意支使闻恬。
    闻恬先被他叫去浇地里的庄稼,又被叫去添柴烧火。
    等做完周禹席交代的事情,他一张又白又嫩的脸,都变得脏兮兮的。
    闻恬很爱干净,无法忍受烧了柴满脸烟灰、做了农活满身汗,也不能洗澡的痛苦。
    于是小可怜顶着沾了烟灰的漂亮脸蛋,去找正屋里斜躺着看报纸的周禹席。
    那个,请问哪里是洗澡的地方?他舔了下嘴唇,小声地问道。
    周禹席抖了抖报纸,冷笑了声,不客气道:你以为现在还在城里?这里哪有专门洗澡的地儿。
    闻恬怔了怔,愣声道:那、那是不能洗澡了吗?
    周禹席没回答是不是,冷眼睨着他说:别娇了,少洗几次又不会死。
    可是不洗的话,会很难受。
    闻恬没把这话说出来 ,瘪了瘪嘴角,很可怜地抿起嘴唇,表情有些委屈:我知道了
    周禹席哪里见过他这样,心都颤了一下,什么原则都被抛之脑后。
    闻恬正要走,他把人叫住,咳了咳面无表情道:你屋里有个小院子,里面有没用过的水盆和皂角,你接盆水就能洗。当然,你要是嫌条件不好,就不要洗了。
    不嫌。闻恬沮丧的心情又恢复过来,眨着漂亮眼睛,谢谢。
    周禹席抖了抖报纸,欲盖弥彰地遮住微红的耳廓,不用。
    屋子不大,但确实连着一个小院子,闻恬走到里面锁了门,在墙角找到周禹席说的水盆和皂角,准备洗个凉水澡。
    院子是露天的,没有棚子遮盖,倘若有人从外面搭个梯子爬上来,完全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样的风景。
    闻恬有点点羞耻,打算快点洗完快点穿上衣服。
    他把脱下的衣服放到一旁用土砖垒起的墩子上,把毛巾浸到水盆里,用湿透的毛巾擦了下身子。
    他微倾半身,正要去拿皂角,忽然瞥见水盆下方,以极快的速度,爬出一个黑黢黢的虫子,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乳白的复眼,头顶两条硬长触须,脾脏外覆着坚硬黑壳,蠕动过的地方会被涎水浸湿,被晃进来的灯光拖出怪影。
    什么东西?
    虫子?
    闻恬睫毛狠狠抖了下,脸色煞白地叫了声。
    哪怕是村里最好最大的房子,大门的隔音效果也是十乘十的差,闻恬这点软闷的叫声,一下就被刚从外面回来的江璟捕捉到。
    江璟紧蹙了下眉头,快步走到里屋拧了拧锁住的门,又低又急地问:闻恬,怎么了?
    闻恬解了大门的锁,抓住江璟手指,眼角红红的,害怕地指着某地:那里有、有个
    这里不知名的虫子很多,闻恬从来没见过这种虫子,更叫不出它的名字。
    只是虫子。江璟看到他指的黑虫,表情慢慢恢复平常,放它走就好了,乡下虫子大多具有毒性,不能随便踩死。
    这、这样吗。闻恬小小睁开眼睛,那它现在走了吗?
    黑虫没有理他们的意思,往土壤里钻了钻,顺着墙薄薄的缝隙钻了出去。
    江璟如实道:走了。
    他抬起眼,眼神忽然顿了下,变得深沉:你
    江璟看了看墩子上放着的衣服,复又抬眼看向闻恬,薄唇紧抿。
    闻恬鼻子被冻得有点红,一双漂亮眼睛也被水色润湿,嘴唇微张,呼着微香的热气。
    没有衣物阻挡,男人从上到下什么都一览无余,包括平时藏住的、见不到的。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在看什么?
    闻恬觉得困惑,侧了侧头,愣愣地看向自己,登时傻住了。
    以前遭遇的各种情况,都没有现在来得羞耻。
    还是他自己把人放进来的。
    江璟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在洗澡?
    闻恬回过神,闷闷嗯了声,局促地盯着自己的手背,脸很热。
    都看到他在洗澡了,为什么还不出去?
    他紧张得要命,江璟却是悠哉悠哉锁住门,走到了水盆旁的凳子边。
    闻恬:?
    事情完全照别的路线发展,闻恬表情呆着,手突然被江璟拉了一下,没站稳整个人都坐到凳子上。
    后背仅隔着一拳头,就是男人紧硬的胸膛,闻恬腰都吓软了。
    男人垂着眼,呼出的气也烫得闻恬受不住。
    闻恬两手微蜷,放在膝盖上,额头冒出了点汗,人现在还处于傻愣的状态。
    江璟:皂角哪来的?
    闻恬懵懵的,全凭本能回答:院子里找到的。
    背对的姿势,闻恬不知道江璟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你洗完又穿白天穿过的衣服?
    闻恬以为是嫌他脏,脸色红了红,磕巴道:我等下会、会洗的。
    江璟嘴角平直,语调也是平的,白天正正经经、说话极有涵养的城里人,此时用很自然的语气问:洗了你穿什么,光着出去?
    闻恬:
    笨。江璟似乎料定了他没想到这回事,淡淡吐出一个字。
    可是没带换洗衣服,他有什么办法。
    闻恬忍气吞声,微抿嘴唇,不敢骂回去,也不敢动。
    江璟捉着闻恬的一条手臂,用湿毛巾擦干净他手指上的烟灰,边低声说:我今天问了几户村民,口风一致,都说前几天一个陌生男人出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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