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干嘛不抬头?”霍染因笑着问,带点辛辣,掺着讽刺,居然还有慵懒的后鼻音,“在玩你不看我我就看不见你游戏?”
    说完,他伸出手,去拿纪询的手机。
    一下子,纪询回忆起初见时候的霍染因。
    像鸡尾酒一样,既魅惑,又浓烈的男人。
    短短沉默,纪询若无其事抬起头,还顺势抬起胳膊,让开霍染因的动作,笑道:“霍队干什么,看这姿势,难道想要柜咚我吗?”
    霍染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纪询还在口花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是做这事的时间,关键谭鸣九还在外头,万一他突然进来见到我们在这小柜子中龙争虎斗,擦枪走火,那就不好看了,你说是吧——”
    他的嘴唇突然被霍染因的大拇指按住,余下四指扣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控制在衣柜壁上,光线骤暗,霍染因一下凑近。
    这下,两人真的面贴着面,挤在一个小柜子中了。
    “废话真多。”霍染因,“纪询,非法入室盗窃什么罪名,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非法入室……和非法入室盗窃……罪名是不同的。”霍染因捂得用力,但纪询还是坚强地用气音说话,“我最多算非法入室……批评教育一下……”
    霍染因望了纪询一会,又往前一点。他单手控制着纪询的脖颈,纪询不受控制的转了半边脑袋,听见轻轻的一声笑,响在自己耳后。
    和笑声一同达到的还有霍染因的呼吸。
    规律又极富存在感的气流扑在纪询颈侧,让他感觉到了被食肉动物盯上的紧张,这片皮肤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这还不止。
    下一秒,纪询感觉自己的裤子口袋被撑开,一只手伸了进去。
    是霍染因的手。
    薄薄的衣料隔绝不了手掌的温度与轮廓,霍染因的体温和呼吸呈两个极端,纪询感觉像是一团冰探入自己的口袋。
    他被冰得颤了颤。
    颤过之后,他再感觉到口袋多了些重量,有东西放进去了。
    “现在你口袋里有东西了。”
    霍染因贴着纪询的耳朵后。纪询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这夹杂在气流之中,若隐若现的锋锐森冷。
    “只要这样东西不是你的,它就是你入室盗窃的罪证。外头的谭鸣九就是见证人。人赃并获,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有。我觉得,人民的好警察做不出这种出格的事。”身体心理受到了双重压迫,被控制在方寸之间,纪询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那就试试。看我到底是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警察,赌一赌我会不会出格。”他将重音放在‘出格’两个字上,冰冷危险又充满玩味。
    “……”
    霍染因明面上大概率是好警察,但夜晚那副面孔还真的很难说。
    纪询审时度势,抬起双手,比个投降的手势。
    霍染因看了眼纪询,松开手,转叩柜门,语调也变正常了:“说说你怎么着来的,摸到什么线索。”
    纪询伸手进口袋一摸,竟然是自己找了好久没找到的钥匙扣,他沉默几秒钟:“谢了。”
    他从衣柜里走出来,对霍染因说:“有个推断,霍队一定想知道。”
    “继续。”霍染因扬扬眉,神色漫不经心。
    “唐景龙在奚蕾死前就退租。他为什么退租?他知道奚蕾再也用不上这个地方了。”
    纪询一气说完,那种漫不经心的敷衍从霍染因脸上褪去。
    他的神色变得深沉。
    “霍队,重要线索,物业——”
    外头忽然响起谭鸣九的声音,谭鸣九步履匆匆进入主卧,立时看见站在衣柜里的纪询,蓦地呆住,瞳孔放大。
    纪询抢答:“嗨。”
    这声唤回了谭鸣九的神魂。他捂着胸深深吸了口气,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嗨你香蕉,你居然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霍染因打断谭鸣九的话:“什么重要线索?”
    谭鸣九立刻说:“是房东回的电话。物业刚刚联络上房主,房主回应说租客在这个月的4号就退租了!除此以外,唐景龙在签租房合同的时候,使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每月打款的时候,用的也不是他的银行卡!”
    霍染因眸光略微波动。
    谭鸣九看看不意外的霍染因,再看看更不意外的纪询,悟了。
    “这事纪询已经知道了?”
    “没,银行卡的事情不知道呢。”纪询不太认真说。
    “那就是知道了房子是唐景龙的?”谭鸣九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的,你潜入了物业?不对,物业也不知道这个房子的具体情况;你认识房主?所以房主给你钥匙,你拿钥匙开了门?那房主不会是你的读者吧?”
    “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如果我是柯南道尔阿加莎,倒有这个可能。可惜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作者。”纪询无语,“这是常识——”
    “又是这两个字!”谭鸣九哀叹一声,“你侦探的孤高情操没学会,口癖是一个不少。”
    霍染因闭目片刻,跟上了纪询的思路,他代替纪询说:“进来的时候地板上有层灰,开了开关但灯没亮,可见房子有段时间没进人且电源总闸也被拉上。正常居住情况下,谁会关电源总闸?”
    “就这么简单?”谭鸣九。
    “你还要怎么复杂?看了这栋房子,事情明白得就像秃头上的虱子。”纪询嘲笑一句。
    谭鸣九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
    闲话说完,纪询继续往下说:“关系破裂或被捉奸才会放弃藏娇的金屋。饶方洁1月7号还持续在奚蕾家门口短信骚扰,说明他们关系多半没断、这里也没被发现。那唐景龙是如何未卜先知,这房子用不上了呢?”
    “唐景龙确实有重大嫌疑。”
    这一直观的证据比之前纪询说的整理头发所以心爱那种玄学更得霍染因的心。
    霍染因这回正面承认:“通过这点,可以推断唐景龙知道奚蕾会死,他买凶杀人。现场发现的饶芳洁的dna,很有可能是凶手和唐景龙接触时因某种原因无意沾染的。至于唐景龙雇佣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是警方要去找的事情。”纪询闲闲接话,“对我而言,幕后真凶出来了。那么以一本小说论,叙事的重心就从凶手是谁,变成了作案动机——唐景龙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奚蕾?奚蕾知道了什么?”
    “真巧,碰上死无对证了。”
    第十四章
    “还有吗?”霍染因思索片刻,问。
    “没了。”纪询。
    “真的?”霍染因不太相信。
    “真的,一滴也没有了。”纪询就差翻白眼了。
    霍染因的神色变得危险。纪询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谭鸣九就在旁边,了不起他躲到谭鸣九身后去。
    他看向谭鸣九,评估着要如何利用对方并不伟岸的身躯遮挡自己。
    霍染因也跟着看过去。
    经受两人四道目光洗礼的谭鸣九没扛住,内心发毛:“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霍染因感觉无聊,率先收回目光:“既然没有更多的东西,那就在旁边等等,谭鸣九,你去搜搜房间。”
    “?”谭鸣九。
    支使我支使得这么理所当然吗?我……算了你是队长你都对。
    谭鸣九任劳任怨,开始工作。
    纪询往后退了两步,靠墙站着,他看着谭鸣九一路从抽屉搜到衣柜,中途嘴唇动了动,但还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见霍染因的视线扫过来。
    嘴唇被拇指压迫的感觉重现,纪询立刻闭紧双唇。
    那道视线依然在他嘴唇上兜着圈子,直到搜索室内的谭鸣九“哈”了一声,才遗憾收回。
    纪询感觉嘴唇麻麻的,心有余悸想:
    这家伙,真是随时随地都带着压迫性。
    “怎么了?”霍染因问。
    “我摸到东西了。”谭鸣九说,将伸入床下的手抽出来,掌心处是一枚金灿灿的纽扣。
    纪询的手指摸上手机,还什么没来得及做,就又和霍染因意味深长的视线对上了。
    “……”
    他冲对方露出一个礼貌而迷人的微笑,将手机揣进兜里,“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不用送,两位阿sir回头见!”
    “诶——”
    谭鸣九只来得及叫上一声,纪询已经不见了。他莫名其妙:
    “没事跑这么快干什么?搞得有人追他一样。”
    “谁知道。”霍染因漫不经心,走上前接过纽扣看了看。
    圆圆的纽扣比一圆硬币大一些,外层镀金,放到阳光下能看见明显的蓝色孔雀翎羽花纹,两面都雕刻有图案,一面酒杯,一面人头。
    “看着像是唐景龙落下的,认得这东西吗?”
    谭鸣九想了半天:“好像有点印象,得回局里查查。”
    *
    从荔竹小区回到家中,纪询直接打开手机,对着“朋友”们群发一条消息:
    “谁知道蓝孔雀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搞刑侦的,谁都有自己的两把刷子,纪询的刷子嘛,除了大瞎猜之术外,就是他的记忆力勉强值得一吹,看过的东西很难忘记。在看见谭鸣九从床底下摸出那枚纽扣之际,他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一家叫做“蓝孔雀”的地下赌场的面值为一万块钱的筹码。
    不过一会,陆陆续续有人回应。
    “不知道。”
    “没听过。”
    “条子哥不是早不当条子了吗?还管这些啊,管也没用,蓝孔雀当时被你们连扫三次,元气大伤,早不干了。”
    这些朋友多是纪询过去当警察时候结交下来的“点子”,没有这些人,他的工作肯定没那么好展开。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被敷衍也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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