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真的很痛,楚辞终于放心了。
    徐员外见二人终于消停了下来,连连擦汗,双掌轻拍:“来人,上菜!”
    刘管家在门外应了一声,高声道:“快些上菜!”
    菜还没到,三个人干坐着,甚是尴尬。
    段临韵低头喝茶,置之身外,楚辞只好和徐员外面面相觑,互相吹捧。
    “哈哈哈员外你这茶杯真不错。”
    “呵呵楚姑娘过奖了过奖了。”
    “哈哈哈今天天气挺好。”
    “呵呵呵是啊都没什么太阳…”
    “哈哈哈…”
    “呵呵是啊…”
    徐员外最会看人下菜,他这员外是掏钱捐来的,拉了不少关系。自诩拿捏人心,却摸不准这二人性子,段临韵神秘莫测,说话滴水不漏,可见城府不浅。而楚辞向来随着性情走,下一秒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只好连连应和着。两人扯来扯去,从徐府摆设扯到今日天气,从花草虫鱼扯到个人爱好,两个人均是尴尬一笑。
    “锦绣虾仁!”一声响亮的报菜声终于拯救了两人。
    “红玉狮子头!”
    “定湖醋鱼!”
    “葫芦鸭子!”
    “清炖蟹肉粉!”
    “黑豆鲤鱼汤!”
    ……
    一贯丫鬟端着菜走了进来,将一道道佳肴端上了桌,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各色菜肴摆了满桌,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色泽鲜美,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徐员外捧起酒杯站了起来,笑道:“二位少侠,请。快尝尝我徐府大厨的手艺,看看合不合口味。”
    段临韵也轻巧地执起酒杯,回道:“员外大人,请。”
    “二位少侠此次路过,是要去往何处呀?”
    “原是师父命我二人下山,受人所托前去除妖,这才路过定州的。”
    “二位少侠真是少年英才,佩服佩服。”
    “员外客气了,来,我敬您一杯。”
    这两人还在客套时,楚辞就忍不住了,她激动地搓搓手,拿起筷子,就去夹那定湖醋鱼。
    鱼肉质细嫩,层次分明,酸香鲜美,微辣不腻,鱼片爽滑可口,边上布满了一层鲜红的辣椒,更是衬得那一片片鱼肉分外诱人。
    楚辞埋头苦吃,并未发现身侧之人的踌躇。
    徐员外在旁看着楚辞的吃相,心里又是一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吃没吃相,成何体统!
    等这定湖醋鱼都被楚辞吃了一大半后,她才想起这位眼神不好的大师兄。
    段临韵手指修长,执这玉白的象牙骨筷时格外好看。一旁站着伺候的丫鬟眼睛不住地往这里瞄,只见他神情凝重,抬起筷子却不知如何落下。
    徐员外见状,笑道:“段公子可以尝尝面前这道黑豆鲤鱼汤,这鲤鱼肉质滑嫩,甚是美味。”
    段临韵笑着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换成汤勺,还是犹豫着握住筷子不动。
    楚辞坏心地提醒:“师兄,那盅中心有一块好大的鱼肉,你快尝尝呀。”
    段临韵嗯了一声,却不动作。
    徐员外举起筷子,笑着说道:“二位有所不知,这黑豆鲤鱼汤最费功夫,要先将这黑豆洗净,放在水中浸泡三个时辰。再将这鲤鱼去掉鱼鳞,掏清肠脏,洗净。再起锅烧油,加入佐料与这鲤鱼肉,用文火煮一个时辰,再调味即可。”
    楚辞也放下汤勺,伸筷去夹那盅里的鱼肉,眼睛一亮:“果真美味至极!”
    她一边品尝一边称赞,引得徐员外开怀大笑。
    真的那么好吃吗?
    段临韵思索着,听到身侧楚辞称赞,这二人谈笑风生,他才安心伸筷,如楚辞所说的那样,夹起汤中的菜品试探地尝了一口。
    “咳咳咳……”
    他猛地落筷,握拳咳了几声。
    楚辞一直在旁等他反应,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师兄,原来你这么爱吃生姜呀!”
    徐员外也抚了抚自己的三根胡须,不解问道:“段公子为何不吃鱼肉,反倒吃姜?”
    原来是生姜。
    段临韵皮笑肉不笑地喝了口茶。
    他双眼视物模糊,看不真切,以为那黄黄一片是淋了汤汁的鲤鱼肉,却不想是生姜。这个女人还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显然是故意为之,等他的反应。
    要不是担心有心人知道他眼睛受伤后前来暗算,他也不想装模作样。
    好啊……
    他不死心地又去夹那定湖醋鱼,这次终于夹上了,但是筷子戳了又戳,颇为艰难。
    楚辞终于笑够了,很久不用的良心再次活了过来,她捧起一个小碗,拿起筷子左夹又夹,各种菜肴很快便堆满了,满满当当,倒像一座小山。
    正吃蟹的徐员外闻声抬头,疑惑地问道:“这是何故?”
    楚辞一边将小碗推给身边发呆的段临韵,一边笑咪咪地说道:“我这师兄脾气古怪,就喜欢别人伺候他。”
    6、不速之客
    段临韵一愣,捧过了小碗。
    他嘴角一动,似有笑意融过。
    楚辞原以为他要反驳两句,一向乐衷调侃的他却罕见地低头吃菜,一言不发。
    “段公子,还有一事相问。二位昨夜与那恶鬼打斗时,可曾见过我府中至宝水滴子?”
    段临韵放下筷子,从善如流地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伸手展开:“昨日那女鬼死时,体内掉落出这一块水滴形状的碧玉来,不知可是员外所说的水滴子?”
    徐员外欣喜若狂:“没错,没错,就是此物!”
    “多谢段公子,这水滴子可是我府珍宝,如今终于找到了!”
    “即使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段临韵两手向前,稳稳地将手中的水滴子递给了徐员外。
    徐员外拿到水滴子后爱不释手,欣慰地感慨道:“终于……又拿了回来,真是不容易啊……”
    楚辞见状,心里急得要死,她正是为了水滴子才来此冒险,结果段临韵就这么交出去了?
    不行!
    段临韵却是明白楚辞的想法,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放下筷子,起身倒酒,偏头询问:“水滴子是护体法宝,可保人鬼妖魔形神不散,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知员外怎有这种东西?”
    徐员外与他碰了碰杯,似乎在回想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家父一生清贫,却好善乐施,多年之前因为机缘救了一位修道之人,那修道之人为报救命之恩,特意将这护身法宝赠给家父。”
    “家父于十五年前便撒手人寰,将这宝物传给了我。”
    楚辞恍然大悟,又好奇问道:“那游园里的女鬼和水滴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唉,说起来还是怪我,想必众人都有所耳闻,我这游园正是为了爱妾莺莺所建。莺莺性子骄矜,我便依着她送了不少珠宝首饰,更为了讨得她得欢心,大兴土木,建了游园。”
    “莺莺出身低微,又被我过分宠爱,不为其他妾室所容,我是万万没想到她会死于后院相争啊……”
    他表情惆怅,不住地叹息着。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寒风凛冽,我听下人来报,说莺莺溺死在了游园中的池子中,等赶到时,莺莺早就断气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心狠手辣,竟将我这爱妾的眼珠生生扣下,推进池中。她衣衫破碎,浑身上下都是爪印。原以为是下人们起了歹心,可巧护卫从院墙后发现了痕迹,这才揪出了凶手。”
    “原来那人竟然是我的妾室,名叫欢云。欢云年轻娇气,想必是心生嫉妒,竟然下得去这番狠手!可怜我那莺莺,就这么去了,欢云也因事情败露羞愤自裁。”
    “从此,园中就频频闹鬼。下人们都说看到了莺莺,我这才求来高人封了游园。说来也奇怪,自从这游园封了后,怪事渐渐地就少了。只是犬子大病一场,修养了近一年才完全大好。”
    徐员外打开话匣子后便滔滔不绝停不下来,怎么都讲不到重点。说着说着捂着脸呜呜了起来,刘管家在旁,哄也不是,劝也不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楚辞却还惦记着宝贝,张口催道:“那水滴子呢?怎么会在莺莺体内?”
    徐员外摆手喝了一口茶说道:“唉……都是我太宠爱莺莺了,她要什么我都给。自从她听说我有这宝物水滴子后,便闹着要。”
    “说什么不给就是不宠她,心里没有她……她要的,我怎么能不给呢?唉……”
    段临韵思忖道:“想必是莺莺枉死后心有怨恨,化作恶鬼后便用这宝物护身。”
    徐员外哪里还有个员外的样子,一脚蹬在桌脚,一脚摇摇晃晃地摆着,手里端着个酒杯醉醺醺地说道:“是了,那位高人也是这样说的……”
    楚辞不死心地问:“员外大人,您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把双刃剑吗?”
    “既为至宝,便必定引人觊觎,虽然能护一时周全,但这水滴子可分不清是人是鬼,即便是鬼也护得了呀。”
    “留在府中实在不妥,迟早又会引人过来,我看,不如……”
    话还没说完,便被徐员外打断了,他苦着脸道:“可这毕竟是家父所传。再说了,这次失而复得后我便打算镇于宅中,以求护得个平安。”
    楚辞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悻悻地闭嘴了。
    罢了,先放你这,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喊着求我拿走水滴子。
    段临韵起身握起酒壶,一边为徐员外斟酒,一边道:“日后若是因为这水滴子再出事端,我二人定会出手相助,以回款待之恩。”
    徐员外大着舌头地摇摇手:“不会的,我认得一个高人,本事可大着呢。”
    楚辞心里又止不住地发笑,是高人又怎么摆不平这女鬼莺莺,这个徐员外呀,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三人正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段临韵也喝多了,似乎有了几分醉意。玉石般的脸庞泛起隐隐的微红,更衬得神采奕奕,俊逸非常。
    楚辞脑子晕乎乎,握着个筷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皮肤怎么保养的呀,这,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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