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诚最近觉得有点奇怪。
    在顺利的把羁舍城变为神教总坛后,凌玥并没有急着扩展势力,而是号召住在羁舍城的天魔们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写信,鼓动他们带着家当细软来投奔神教,一起为宣扬舞法天女的教诲发光发热。
    有了呼噜这个前车之鉴,这些天魔无论是不是打从心底的信奉舞法波旬,但都不打算试一试到底是自己的头铁还是教主大人的巴掌硬,纷纷发动亲友弃明投暗,舞法神教也顺理成章的迎来了一大批新教徒。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些新教徒里,总会有人一脸淫笑的来跟他套近乎,除了拍拍马屁,就是疯狂吹捧,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九幽第二聪明人——毕竟波旬死之前,没人敢自称第一。
    好吧,怎么说他也在九幽混了这么多年,有一两个爱慕者也很正常……个鬼啊!
    太不正常了好吗!
    谁会爱慕他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头子啊!脑子被落山踢了吗?
    况且他一直属于影子阁员,就是那个“出主意都找他,出风头没他事”的影子阁员啊!
    哪来这么多认识他还对他的经历如数家珍的沙雕啊?
    他,全九幽第二聪明的魔头,顾秉诚大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些魔头有问题。
    于是,被舔的骨头都快要软掉的老顾头笑着挥别了自己的“爱慕者”们,转脸就找凌玥把他们卖了个一干二净。
    “这群家伙绝对不安好心!”
    他唾沫横飞,指天画地。
    “这种口蜜腹剑的作风有点像落山,但是落山手下的探子绝对没有这么二楞,而且我基本上认得他们每一个人,虽然他们并不怎么认识我就是了。”
    一个成功的幕僚,就应当做到隐藏在黑暗中窥伺着每一个人!
    “所以?”
    凌玥盘腿坐在波旬的画像前,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无论这些家伙来自于谁,都说明我们引起了内阁的注意。”顾秉诚正色道,“他们现在放任你,不过是觉得你还不成气候,但你如今所做的事情,不亚于从他们的碗里偷食,你们迟早都会对上。”
    “你说的很有道理,”凌玥托着腮,凝视着眼前的画像,“但你有个件事始终没有明白,那就是我对九幽的权柄毫无兴趣。”
    “他们听命于谁、给谁卖命都无所谓,跟我没有多大的干系。”
    说着说着,她西子捧心,“我只是一个愿为了伟大事业贡献一生的普通女子罢了。”
    我可去你的吧。
    顾秉诚硬生生的忍下了爬到嘴边的辱骂,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他这段时日一直屈着,但也是为了日后能痛痛快快的伸嘛!
    “这话说出去,你觉得他们会信吗?”他无奈道。
    “为什么不信?”凌玥扭头瞧他,“我会让他们信的。”
    你瞧瞧她说的是人话吗?
    讥讽的话又涌到了顾秉诚的嘴边。
    还让他们信,你以为他们是三岁小毛孩吗吗吗吗……且慢。
    有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钻进了他的脑子,开始疯狂盘旋,“你不会是……打算依样葫芦画瓢,把内阁七魔也给一网打尽吧?”
    “有何不可?”凌玥跳了一下眉。
    见她默认,顾秉诚一下子就急了,“你疯了吗!你以为九幽最强的七个魔头会跟外面那些货色一样吗?”
    “……很强吗?”凌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还好吧。”
    老头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
    “况且你不是知道吗?我只有三个月,没时间搞什么纵横联合。”
    从座椅上站起来,凌玥一步步踱向他。
    “因此,我只能釜底抽薪。”
    “我可能有幸听一下你的计划?”顾秉诚板着脸问。
    “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少女微微一笑,“顾老觉得魔罗波旬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顾秉诚不耐烦道:“因为他是九幽共主,而且他叫波旬……”
    “你错了。”凌玥打断了他,“不是因为他成为了魔罗,才叫波旬,而是因为他叫波旬,然后成为了魔罗。”
    “波旬是他的名字,魔罗是他的封号,而九幽共主,听着唬人,其实最多算个花名。”
    “老朽不太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他干巴巴的说道。
    “这样吧,”凌玥换了一个话题,“咱们来聊聊天魔的起源,如何?”
    “众所周知,天魔是天生地养,也就是说,他们的名字出自于本源,而不是某人的儿子、某某的子孙。”
    “因此,无论天魔改换多少个名字,他的真名只会是最初的那一个。”
    波旬以“折叶”这个身份行走于人间,除了掩饰身份兴风作浪之外,未必没有减少与真身牵扯的意思,就连宗玄,也是在她将要陷入九幽时才道出的真名。
    对于他化自在天魔来讲,告知真名恐怕就跟脱衣服一样。
    毕竟他们都是洋葱精。
    “烛龙与我的约定是,让波旬不再是九幽共主,但仔细想想,其实是个陷阱。”
    凌玥撇了一下嘴。
    “其一,想在九幽击败波旬是不可能的。”
    “其二,波旬真正的尊号是魔罗,所谓九幽共主就像是人间帝王的真龙天子,就是个花名,就算我真的干掉他当了魔罗,也不妨碍他曾是九幽共主的事实,就跟凡间有很多真龙天子一样。”
    “因此,闷头搞宫斗是不行的,绝对会输的一塌糊涂。”
    顾秉诚听愣了,“你是说,烛龙那家伙坑了咱们?”
    “这到没有,它没这么无聊,这恐怕是我那好先生当初设下的套,就是为了坑它当看门狗而已。”
    既然九幽共主波旬牢不可破,契约自然没有终结的那日。
    能取代花名的,只有更响亮、更上口的花名。
    “怪不得你坚持要叫波旬大人为舞法天女……”顾秉诚一点就通,“但如今这么点人数,想要盖过九幽共主,恐怕是杯水车薪。”
    羁舍城与鬼派加起来人数其实颇为可观,但与整个九幽比起来就是蜉蝣撼树——根本不够看。
    “这也没什么,拼的只是一个人数罢了,”凌玥不以为意,“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就一城人,一城人再不行,就多来几个。”
    “总不能等我控制了全九幽,还改不掉一个区区花名吧?”
    顾秉诚惊呆了。
    要不是还记得会挨打,他简直想上前一大步,恨不得直接抓着少女的肩膀把她摇醒,“听着,老朽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让那群家伙这么听话,也不会探寻笛曲中的秘密,但老朽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我能看到你在透支魔气!”
    顾秉城倒不是关心凌玥,而是他都上了贼船,绝不允许船刚离港就触礁。
    她要是死了,他第二日就会被落山打包送回雷狱之地,给烛九阴当饭后点心!
    “你能不能别浪费自己的天赋!”老头恨铁不成钢。
    在他眼里,少女的魔气最初宛若宽阔无边的海洋,然而随着她拿起笛子的次数变多、汇聚的信徒增加,这片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或许再过一阵子,就会变成湖泊。
    “众所周知,入魔会令人的实力翻上几番,当然,代价就是永失理智,”顾秉诚用刚才凌玥的句式来反问她,“但老朽从初见你时起,你除了逃命时象征性的挡了几招,就没再出手过,为什么?”
    “我不是刚揍了呼噜一顿吗?”
    “是啊,你要是不用扇巴掌结束对战,呼噜说不定会感动到哭。”老头讽刺道,“直接说吧,你在抗拒魔气,对吗?”
    “我抗拒魔气做什么?”凌玥一脸奇怪,“这玩意儿帮了我大忙,我都想送锦旗了呢。”
    顾秉诚自然不信,“那你的魔气为何不能再生?”
    没错,凌玥的魔气无法再生。
    海之所以为海,是因为天下水流汇聚于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凌玥的魔气,用了就是用了,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除了故意压制自身,顾秉诚找不到其他方法来解释这个奇怪现象了。
    “哎?”凌玥抬头,下巴轻轻仰起,“是谁告诉你,我是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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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不是魔……?
    那是什么?
    有一瞬间, 顾秉诚觉得自己终于步入了耳聋幻听的队伍。
    说真的, 他年纪也到了,是时候考虑喝喝茶、跳跳舞的悠闲魔生了。
    羁舍城其实就不错, 他孑然一身, 一进一出的宅院就够了,到时候找呼噜去个零头,说不定还能跟隔壁魔头大妈来一段感人肺腑的第二春。
    当然,假如有魔头小姐能屈尊看上他这个糟老头,他也是愿意为爱献身的。
    电光石火间, 他已经在想送跟魔头小姐的孩子去哪个学堂了。
    爱心书院不行,他们的夫子竟然教孩子扶老奶奶过桥!
    一个魔头, 扶老奶奶过过桥,这说出去能听吗?
    育苗书院也差点, 他们的夫子动不动就浇水过量, 孩子又不是水生花草, 灌个什么灌!
    黑马书院倒是有口皆碑, 就是先生的束修收的太高,他这些年也没存下多少银子啊,难不成要花孩子他娘的嫁妆吗?
    在脑子里把九幽出名的学堂全部否决后,顾幕僚顿时愁眉苦脸了起来, 觉得这养孩子真不是魔干的事,他们就该只管生不管养才对!
    “这不是正好可以自己开一个嘛。”凌玥给他出谋划策。
    “?!”
    顾秉诚眼睛瞪的有铜铃大,显然受惊不轻,“你……你你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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