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诺终于起身,上前一步,不看那女子,反而看着蓝子,“昨日听长老们说,蓝家主愿意下嫁于我,本公子还当真高兴了一把,就连我的夫人都说怕为其了蓝家主,为此甘愿自退正室之位,没曾想如今…。哎,蓝家主这是试探本公子的心意吗?还是…。”
    一旁的云落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但是依旧忍住,在某些眼神看过来时,恰时做娇羞又为夫婿考虑的端庄模样。
    “你杀了我父亲,你觉得我还会下嫁于你。”蓝子冷笑,那不过是为了阻止蓝夜下暗手而临时出口的拖辞罢了,而已,此生,她想嫁的当然只能是那个人。
    她自三岁时见到那样的男子,便一直不能忘怀,日以继夜,那身影早已根缔脑海,一生努力,拼命往上爬,为此不惜伤了她的哥哥,做一个无情无血冷心凉薄的人,也只是希望以后可以与他攀登在一个高度,共俯瞰同一座松翠绿山。
    “说本公子杀了人,那,请蓝家主拿出证据。”冷言诺两手一摊,一副风淡无波。
    楚浴染此时的眼神却透过冷言诺与上首的节使大人对上一眼,双方一笑,而后移开。
    蓝惊风与各位长老此时此刻心中已生疑,他们自小看着蓝子长大,自然也知,她不会胡言乱语,可是说是试探洛言,倒也,无可厚非。
    蓝子明显看到长老与堂主们松动的表情,然后上前一步,指着女子,“这,不就是人证,至于我父亲那边,我的一名侍女的确是会我的独创招式,但是,她绝对不会出卖于我,所以我还想对洛公子说,何时将我挽衣还给我。”蓝子话头直指冷言诺。
    冷言诺两手一摊,“挽衣,你是说那个小侏儒吗,自从京城一别,倒是许久未见。”冷言诺心头对蓝子高看一分,果然聪明,明知寻不到挽衣,将会自己独创招式之事公然抛给挽衣,必会伤属下之心,干脆抛砖引玉。
    蓝子冷笑,“事已至此,洛公子又何必在这儿狡辩,此次正好,节使大人也在,倒是可以禀持公道。”
    一直不言语的节使大人闻言向这边看了一眼,笑道,“这乃蓝家家事,不过小两口打闹,真是…。”
    蓝子猛的看向节使大人,这什么话?明明…。
    “妹妹,你太无礼了,随便上哪儿找来一名女子就妄想诬陷洛公子,这让别人以后对蓝家如何看待。”蓝夜急声厉色道。
    “不说蓝家主今日这诬陷之行为,本公子倒是很好奇,一直以来听说蓝家分四堂,四堂训练弟子都是分开进行,以于每年小比,评出优胜劣态,如此,各堂之间虽是嫡系,可是下面弟子也不太互相往来,家主亦有自己的护卫与人手,更别说一名弟子与别堂的堂主交好,但是也互相尊敬,可是……”冷言诺两指抚着下颚,然后看着最先在蓝子一步之前禀报蓝子失踪消息的弟子,手指一指,“只是我很奇怪,蓝家人怎么会称呼雷堂堂主的遗体为尸体呢?”冷言诺心底暗笑,又道,“莫非……。这不是蓝家人,蓝堂主还有外援?”
    而被冷言诺指着的男子顿时吸引无数冰针般的眼神,原本默默无闻的站在那儿,此时却一与子陷入众矢之地。
    “说,你是谁。”蓝夜一剑直指那名弟子,眸子里满是蓝子与外人联合的愤怒。
    蓝子想到什么,刚要回头。
    “扑”一剑入肉的声音。
    那名弟子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便死于蓝夜剑下。
    “你…。”
    蓝夜执剑一指指向蓝子,“妹妹,蓝家最忌在无人知晓情况下与外人勾结,此刻你有什么话说。”
    蓝子话未出口便被蓝夜用剑直指咽喉,虽然知道蓝夜恨她,却也没曾想,竟真有杀她的想法,那眼神中杀意如此明显而毫无遮拦。
    四名长老几乎同时上前,走向那名已经倒地的弟子,大长老上前,随手一翻,一张薄而轻盈的人皮面具被扯落,露出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冷言诺此时眼光却在楚浴染身上落下一眼,今天,楚浴染似处极为安静。
    “这面具下的脸分明是刑司堂的管理杂役的弟子,出现禀报时分又与你出现的时间刚好吻合,眼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蓝惊风本就是个大嗓门,中气十足,此时怒声吼吼,对着蓝子当面劈过话来。
    蓝子似乎也有些震撼,却猛然将眼神看向红衣公子,红衣公子却低头品茶,接收到蓝子的眼神,一副,在下是来与蓝家绸缪的,可不是与你蓝家主一人绸缪。
    蓝子咬了咬牙,转身,看着蓝夜,“大哥何必如此,父亲之死难道与你没有关系?”虽说没有找到蓝夜在里面做手脚的证据,但是能把蓝夜拉下水,引起众人怀疑,那,也不错。
    “你帮我杀了蓝夜,我嫁于你。”一句话,传音入秘,突然飘进冷言诺脑中。
    冷言诺细细看了眼蓝子,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剑,噔,刀光在厅中拉过一道极淡光影。
    下一瞬,蓝夜不可置信的看着蓝子,然后向地上倒去。
    大厅里可谓情势翻转急剧,明明刚才众人矛头都放在蓝家主与洛言身上,此时暂代家主之位的蓝夜竟然被奉若上宾的洛言公子一剑之毙。
    长老们看着转瞬间倒在地上甚至于连话都未说一句的蓝夜,眼光说不出是何色彩的看向洛言。
    冷言诺笑笑,“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要下死手的人留于世上还有何脸面,这样的人本公子也不屑与之为伍。”
    “洛公子怎么知道…。”蓝惊雨此时上前,表情语气明显对冷言诺生疑,冷言诺笑,“在下正好与蓝家主侍女挽衣相识过,可是却不能肯定,直到,刚才蓝家主对我说,她手中有蓝家暗卫调令,不可能杀自己的父亲,对我也只是试探,怕我夺她调令而已,不过自此同为一家,也无不可分什么蓝家洛家,调令都可使得。”
    冷言诺一语出,可谓四堂惊,蓝家调令?那是蓝家前后的依撑,堂堂蓝家又怎么可能只有四名堂下弟子,作为百年世家,这自然是必不可免的绸缪,不然当年为何璃王如此忌惮。
    蓝子此时霍然偏头看向洛言,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蓝家调令何等重要,只有蓝家血脉,蓝家家主方可使得,何来与人共享,自然,此时长老看向蓝子的眼神也微微变了色,为了自保,竟然连蓝家这等秘密都…。实在妄为蓝家人。
    这样的人实不该为家主之职,虽然蓝夜已死,但是蓝家最不缺人。
    蓝惊雨直接上前对着蓝子。
    “啪。”一巴掌下去,蓝子的半边脸立马浮了起来。
    “这是蓝家之秘,你怎么可,虽然…。”蓝惊雨对着蓝子毫不客气的声声怒视,看了眼此时一脸无辜的洛言,却总觉有几分怪异。
    蓝子没有捂脸,纵然心里惊涛骇浪,却瞬间稳定心神,突然退后一步,身子与冷言诺靠得极近,这一靠近,一种香味幽然袭来,心间突然一阵恍惚,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赫然回头看向洛言,那一瞬间,眸子里各种复杂色彩一纷而过,有惊醒,有可笑,有不甘,有苦涩,然后归于平静,传音入秘,“冷言诺。”
    “我是。”冷言诺同样传音入秘,她自然没有离开蓝子的靠近,女人的心何等敏感,尤其如蓝子这般能夺一家之主的人才,这一靠近,自然闻得自己身上的体香。
    “呵呵”蓝子冷笑两声,如果是前几刻,她发现这个事实,一定会当众拆穿她,杀了她,可此时此刻,看大厅中看向自己的眼神,早已是百辩不清,纵然孤注一掷也保不准不会被这冷言诺三言两语揭过,她的手段,她当然也知,此下还得靠冷言诺来救急。
    “冷言诺,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作为交换,你今日要帮我守住蓝家之位。”
    冷言诺闻言,自觉得这秘密必定极其重要,否则不会成为此刻蓝子脱身之借口,遂点点头,冲蓝惊雨道,“雨堂主不必动怒,在下说着玩儿呢,这暗卫调令在下是戏说蓝家主的。怎么可能当真得知,这可是蓝家之秘,在下可没这份好奇心。”一句话便熄了众人一半疑惑。
    蓝子都不得不叹,这冷言诺当真狡猾,也不知给这些个长老下了什么药,不过一句话之间,便是翻云覆雨的本事。
    而此时她偏头间却正见上首的节使大人目光飘移下来,那目光,怎么都觉有些熟识,可是又极度陌生,蓝子摇头,不可能,冷言诺在此,如果他当真是璃王,怎么可能会让她只身一人留此周旋,而自己独坐一隅无甚烦恼之样。
    “可以说你的秘密了。”冷言诺状似对周围人轻侃一笑,转而对蓝子道,此时蓝子靠于冷言诺极近,众人只道怕是这二人在说什么秘语。
    最外围的弟子此时见此情形,在长老们的示意下,上去将之前那男子尸体与蓝夜尸体给搬了下去。
    蓝夜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样死了。
    而四位长老对于蓝夜的死虽觉得洛言有些怪异,可是又说不上来,毕竟,说好的五百死士,他已经提供了一半。
    而没人注意到蓝子身边的侍女百里此时正一步一步小小翼翼上前挪动着步子,一幅很是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蓝子偏头看了眼坐着岿然不动的红衣公子,又退离一步,那姿态赫然是一种防守的动作,冷言诺虽然猜到这二人有联系,但是此时此刻又如此相防,真是…。
    蓝子看着冷言诺,这才开口,“你知道楚……”
    冷言诺抬头看向百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一时间竟也说不上来。
    “扑。”匕首入肉之声。
    ☆、第十三章 蓝子之死
    “扑。”匕首入肉之声。
    冷言诺在想明白那丝不对劲后刚要抬起的手也只能又垂了下去,蓝子因那突然一刺而软倒的身体正被冷言诺顺势接过,但是眼神却近乎震惊的看着百里,于刚才那一瞬,那危险的杀意骤然出现,她刚回转头…。却已来不及。
    冷言诺看着正要抽出匕首的百里,伸手去捉她的手腕,可是对方却滑溜如鱼般,诡异迅速的抽离匕首。
    “呃…。”匕首出,蓝子鲜血自嘴角流下,滴落在纯白衣袍上,鲜红朵朵,色彩瑰逸而绝美。
    “拿下她。”
    “拿下她。”
    异口同声,一声是蓝子而另一声出自冷言诺。
    大长老见此情形,刚足尖一点,手掌向百里抓去,却见百里突然退后一步大声道,“誓死忠堂主。”话落,就着刚才刺入蓝子身体的匕首直抹脖子。
    而因着百里刚才喊出来的话,正飞身而起的大长老动作一顿。
    “叮”
    “叮”
    两声轻响在空气中撞击在百里手中匕首上,似想阻止,却最终百里陨命,两枚铜钱在地上落地于无声。
    满厅皆惊。
    冷言诺冷然看向一旁的楚浴染,刚才两道声音一道来自上首的节使大人,一道来自楚浴染,看似两方都想阻止,可是冷言诺却亲眼看到濒临死亡那一瞬,百里眼见楚浴染那一枚铜钱时,一瞬间眼眸中的绝望,而因及手中动作快速一狠,甘愿赴死。
    虽然猜到蓝子与楚浴染暗中有牵连,可是纵然已是弃子,蓝子好歹是蓝家家主,手中握有蓝家暗卫调令,蓝家暗卫有多少人从未有人见过,只知势力不低,不过,蓝子与百里,到底谁是弃子,谁才是从头至尾被利用的那一个。
    局势陡然如此,厅中人如四大长老与各堂主,纵然平日里一幅云淡风清的蓝惊云都愕然吃惊。
    四大长老面色明显更显焦忧。
    而一些人又想着刚才百里死之前的话,难道这百里就是亲眼见着蓝子杀了雷堂主,而一直效命雷堂主,所以一直潜侍以行报复,细想也对,也是雷堂主那么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必定会留有……
    却没人去想,为何百里不说“百里誓死效忠雷堂主”而只缩减为“誓死忠堂主”五个字,因为那五个字是经过多久的斟酌而出口,同样的百里也只有五个字的时间,能将这五个字说出口,五个字却将蓝子置于死地,五个字阻住了节使大人的铜钱,五个字太快,楚浴染“阻止”得也太快。五个字又说明自己忠于谁,那堂主是谁,自然是雷堂主。
    冷言诺冷笑,这百里背后之人当真是好筹谋,不过五个字又做了面子又隔身事外,又让蓝子翻身不得。
    “冷言诺。”蓝子躺倒在冷言诺怀里,只这一刻她嘴唇原本鲜红血色已经转为暗红,有毒,而且是不可救治的毒中之毒,而轻声喊出这个名字还是让蓝子心有不甘,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蓝子面上浮过苦涩,没想到她竟然死在她最讨厌的最想杀的人怀里,真是…。真是天意弄人。
    “冷言诺。”蓝子突然冷笑,此时她的脸背对着众人,看向冷言诺和上首的节使大人,“连他都是帮你的。”这个他,当然不是指上首的节使大人,具体指谁,却让冷言诺心寒,却又听蓝子继续道,“百里这一死,我是背定了杀害蓝贤与我父亲的黑锅,冷言诺我知道他们都是你杀的,可是,我现在…呵呵…。”蓝子嘴角又一湾血迹留下,“不过,也不一定是帮你,那个人…。从来都是如此的,我认识他十年了…。他…。”
    冷言诺蹙眉,其实于她对蓝子本无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情绪,虽然蓝子是真的想杀她,她也真的想杀她,可是在听到慕容晟睿说了关于蓝家的教育礼制之后,心中开始动容,却没曾想…。
    “冷言诺,蓝家调令你可知为什么历代只有家主可行使。”蓝子眼神焦距已经开始涣散,可是精神却又奇迹的好转起来。冷言诺知道这味毒——红中菇,中此毒者,会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元气才会虚脱而死,而这药最好之处就是可以令人在最后神智迷糊,说不出一些她最想说的话。
    此时,蓝子似乎也在极力与那毒做着争斗,她毕竟是蓝家家主,自小非常人般的打磨可谓也是毅力坚韧。
    在外人看来就是洛言不舍蓝子如此身死,在低声安慰着什么,四长才刚想走上前来,此时节使大人缓步走了下来,叹息的看了眼蓝子,目光落在冷言诺眼上,然然后移开,冲四长老摇摇头。
    冷言诺看着怀中蓝子,面色颇为复杂,轻轻凑进蓝子耳边道,“是需要嫡系血源滴血调令吗?”
    蓝子面色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知道,可是这一代自我死后不会再有人能调令暗卫,因为已无人有那最纯正的血脉,蓝家历世两百年,祖先那点纯正血脉早就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变得些沫微点,呵呵……他就是想让蓝家乱,楚浴染他就是要蓝家乱…。冷言诺…。”蓝子突然抬起那纤白的手抓着冷言诺的衣袖,“我是蓝家人,我真不想蓝家乱,你…。”
    “我可以应你,不过,蓝家旧制不需要。”冷言若语声清冷,这一刻心底竟有些同情的情绪自胸腔间蔓延,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蓝子,其实真算起来,也只是一个为了家族大业牺牲的女子,只不过她唯一任性的事情就是——情。
    情不知所起,一网情深,一情动,而终生毁。
    蓝子听着冷言诺的话,突然摆摆手,笑声在那暗红血液里低沉哑迷,一向如天乐般的嗓子此时却让人听出血意渗渗与哀意凉凉,“其实,我真想杀了你啊,不过,蓝家旧制当真要不得,我希望蓝家的后代可以不必日日关在刑司堂……”
    楚浴当此时正好与节使大人相对而立,各自眼光交汇,星光涛海刹那点亮,又转瞬即过。
    大厅此时近乎诡异,满厅的人就这样看着正中间那躺在冷言诺怀里的蓝家主,缔造蓝家个一个突破的芳华绝代的女子最后竟死于最亲近的侍女之手。
    那此时此刻,到底还追究她有没有弑父杀兄有何意义。
    月流年本想冲上去一脚踢开蓝子,洛言的怀抱是他的,可是刚要动,却被云落一把拉住,传音入秘,“没看到人家快死了,你瞎凑什么热闹。”
    而一直沉默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只对着月流年情绪流露的蓝枫此时看着躲在冷言诺怀里的蓝子,面色终于出现一丝丝一点点属于晦暗的变化。
    那种情绪正好被月流年看到,那叫难过,月流年与云落都或多或少听了冷言诺关于蓝家教育的手段,此时月流年也安静下来。
    “冷言诺。”蓝子最后的神智已几近淹没,面色惨白一片,她突然捏住冷言若的指尖,近乎有些胆怯的惶怕的看着冷言诺,“你告诉我,他,节使大人……是不是…。”
    冷言诺没有犹豫,辰瓣一抿,极轻微的点点头,“他是。”
    蓝子突然神情一松,“至少最后,我能知道他就在我身…。后…。真…。好…。”语声渐散,声字不详,捏住冷言诺指尖的手也终于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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