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下回顾思凝再不管不顾闯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岂是只会被赶走那么简单?一个不慎,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顾夫人听见这番话,却是霍然转头看来,目光如炬,她咬牙切齿地道:“难道是你害了凝儿?”
    “……”
    叶明蓁不曾想,这会儿事情全都真相大白了,顾夫人却还会说出这样一番。她心知顾夫人不喜欢自己,却没想过顾夫人讨厌她到这份上,甚至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往她身上套罪责。
    即便不在意了,她也觉得心寒。
    叶夫人听了大怒,刚要反驳,却感觉到叶明蓁忽然拉住了自己的手。她顿了顿,转头朝叶明蓁看去:“蓁儿?”
    叶明蓁神色镇定地看着顾夫人:“夫人方才已经听到了,是顾小姐冲撞了太子殿下,如今为何又要将此事怪罪于我呢?”
    “你说是你亲眼见到小女被请走,你若是不想害她,为何会这么巧,就与她在一块儿?”顾夫人此时红了眼,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也不愿意承认是顾思凝错了。
    她想着,叶明蓁已经与太子定了亲,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叶明蓁向来与她的凝儿不和,只要叶明蓁有心,求一求太子出手,凝儿哪里有招架之力?
    叶明蓁冷静地说:“顾夫人难道忘了?是顾小姐主动来找我,并非是我去找她。我入桃林赏花时,可没想过顾小姐会跟在后头。”
    顾夫人一噎。
    “我劝过顾小姐数回,可顾小姐不听,这才惹怒太子殿下。我已经是仁至义尽。顾小姐不听劝告,不顾阻拦,最后被请出庄子,也是咎由自取。顾夫人听完经过就来质问我,为何不去问问顾小姐。明知不能去、不该去的地方,她为何还要强闯?”
    岳夫人面色稍霁,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见顾夫人还想要说点什么,才沉声道:“够了。”
    顾夫人闭上嘴巴,忿忿朝她看去。
    “顾夫人说了这么多,如今也已经知道事情真假,的确是顾小姐冲撞了贵人在先。既然已经知道缘由,顾夫人可还对我岳家有何不满的地方?”岳夫人淡淡地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倒打一耙竟然是长宁侯府的做客之道。”
    顾夫人张了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又听叶明蓁轻声说:“夫人,所有人都看着呢。”
    叶明蓁说的轻,只有他们几人听见,却是将顾夫人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已经是她理亏,说的再多,只会丢侯府的脸面。顾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却只觉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只觉抬不起头来。
    她何曾丢过这样的脸!
    长宁侯府的脸面不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所有人都知道顾思凝冲撞了太子被赶出庄子,已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知礼数的人,顾思凝的名声也一下子变得不好了!
    顾夫人隐约听到周遭传来细声碎语。
    “我见顾小姐作诗不错,原来竟然是这等不知礼数的人。”
    “顾家的那个丫头,先前是不是还偷过别人的诗?”
    “长宁侯府……”
    顾忌着顾夫人本人在这儿,那些人议论声都压得低低的,但到底还是有不少穿到了顾夫人的耳中。
    更甚是,方才原本还与顾夫人交谈的人,这会儿也客气生疏的避开,转而与其他人攀谈。
    顾夫人坐在远处,只觉如坐针毡。可偏偏她又不能率先离开,显得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一切风波都停了,岳夫人才让护卫把东西呈了上来。
    太子送的赔礼是一个玉石盆景,玉石雕刻成了花木的模样,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眼熟,好像与庄子里放着的某个摆件一模一样。
    大约是太子知道此事之后,仓促之间连忙在庄子里随手拿了一样做借口。岳夫人无奈,挥手让人拿下去,可护卫却并未离开,而是附到岳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岳夫人:“……”
    岳夫人无言地朝着叶明蓁看去,对上了叶明蓁困惑的视线。
    岳夫人清了清嗓子,才对众人道:“太子殿下听闻这边正在举办诗宴,也为此十分好奇。”
    闻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岳夫人和颜悦色地道:“既然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赔礼,那我便做主将此物作为彩头,今日谁作的诗最出色,便将此物赠予赢家。”
    众人听罢,却是没看盆景,而是纷纷朝着叶明蓁看了过去。
    在场众人有谁不知道太子与叶明蓁的关系,太子对诗宴好奇,还要选出一个写诗做出色的,难不成还有谁敢压过未来的太子妃不成?
    叶明蓁:“……”
    岳夫人悄声道:“太子殿下还说,若是你不满意这彩头,还可以换做向他提一个要求。”
    岳夫人说完,自己都觉得有几分牙酸。
    她也是一把年纪了,为何偏偏要来受这份苦?
    叶明蓁低下头,都不敢抬起头来,生怕会见到其他人眼中的挪揄。她在心中暗恼,太子做事总是如此张扬。
    很快,岳夫人便出了题目,底下众人配合地提笔作诗。叶明蓁也低头苦思冥想起来。
    太子都把路给她铺好了,她总不能还让太子丢脸,总得让这赢家……实至名归一点。
    叶明蓁埋头一顿苦思冥想,仔细斟酌之后,才交上去一首诗,其他贵女也配合地交了一些。那些诗篇整齐放在托盘里,又被护卫快步送了回去。
    没过多久,护卫又急匆匆赶来,手中只拿着一物。
    他大声道:“殿下看过之后,觉得叶姑娘的诗写得最好,特地吩咐我将奖品送给叶姑娘。”
    叶明蓁:“……”
    叶明蓁只觉更抬不起头了。
    她拿到东西,发觉是个玉佩,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齐承煊随身佩戴的那一个。护卫把东西交给她了,还悄悄与她说:“叶小姐,殿下说了,您可以拿着这枚玉佩向他提要求。”
    叶明蓁:“……”
    等丫鬟将她写的诗读过,叶明蓁写的十分认真,诗作也的确不差,诸位贵女对她的才学早已心服诚服,只是结合起此时场景,连说起夸赞的话时也有些勉为其难。好似有人掰着她们的嘴巴,硬生生塞了满肚的点心,噎得发慌。
    等诗宴结束时,叶明蓁可谓是落荒而逃。
    她走得快,却是在门口遇到了顾夫人。谁来也巧,国公府的马车与长宁侯府的马车挨在一块儿,叶明蓁要上马车时,正好顾夫人撩起车帘。
    周围无人,顾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冷冰冰的。
    “顾夫人。”叶明蓁朝她颔首。
    “叶姑娘。”顾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叶姑娘做了太子妃,可也别太得意,若是行事太过张狂,恐怕日后要狠狠跌上一跤。”
    叶夫人落后了几步,还与岳夫人有话要说,此处便只有叶明蓁一人,还有她的丫鬟。椿儿涨红了脸,想要说点什么,可被顾夫人冰冷的目光一看,她顿时被吓得噤了声。
    叶明蓁镇定应道:“这话,顾夫人不如回去与顾小姐说一声。”
    “你……”
    “顾小姐上门做客,却擅闯主人家不能进的地方,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今日岳家是不追究,可已经让侯府大失颜面,今日之后还不知道京城里会如何耻笑。顾小姐若是行事再这般张狂下去,日后说不准会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恐怕就连侯府也讨不到好。”叶明蓁淡淡道:“我好言劝过顾小姐,如今也是好心劝劝顾夫人。”
    “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牙尖嘴利了。”
    顾夫人恨恨放下帘子:“走!”
    车轱辘转动起来,长宁侯府的马车飞快地离开了此处。
    作者:太子:看到了吗?这是我的太子妃,她超棒的!
    太子:没看到也没关系,我让你们都看看!
    第98章
    叶夫人到马车上时, 便见叶明蓁撑着下巴在发呆, 膝上还放着那块玉佩。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 放下车帘坐回到叶明蓁的身边。
    “今日你见到太子了?”叶夫人问。
    叶明蓁一下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叶夫人的脸色, 唯恐在叶夫人面上看出一丁点不高兴。
    叶夫人无奈道:“你这样看我,难道还怕我生气?你都与太子定了亲了, 娘就算是生气, 还能拦着你们?”
    要是她拦着有用, 二人哪里还会偷偷在私底下传着纸条,还能传到两情相悦, 传到连亲事都定下了。
    叶夫人在心中暗想:明年春天果然还是太早了一些。
    叶明蓁弯唇笑了笑,小心将玉佩在怀中收好了,又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朵纸花来。
    “娘,你看。”
    叶夫人看了一眼, 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纸花, 模样看着还不够精致, 看上去做的人笨手笨脚的, 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叶夫人面上却装出惊喜的模样:“这是蓁儿你做的?”
    叶明蓁摇头:“是太子给我的。”
    叶夫人:“……”
    她的所有热情一下子消失殆尽,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惊喜。
    好在叶明蓁并不在意, 自己捧着那朵纸花, 低头仔细看,眼中满是笑意:“为了这个,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娘, 你别看这纸花是小,可我却头一回见到太子那般手忙脚乱的模样。”
    想齐承煊在她面前时,向来都是胸有成竹,好像万事都胜券在握,即便是偶尔示弱,也是有意而为之,欲擒故纵。她从认得齐承煊起到现在,却是第一回 见到太子那般慌乱。
    叶夫人仔细打量着她,见她面上并无异色,眼中只有笑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叶夫人还是忍不住怜惜地看着她:“蓁儿,你今日可会难过?”
    叶明蓁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娘,你说什么?”
    “方才顾夫人这样对你,你心里是否觉得不太爽利?”叶夫人道:“她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你,娘设身处地想想,便猜想你心中应当不太高兴的。”
    叶明蓁面上的神色慢慢淡了下去。
    叶夫人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原先就觉得长宁侯府十分狠心,养了十六年的姑娘,说不要就不要了,竟是半点也不留恋,哪怕是花草都能养出感情来。她也见过顾夫人与顾思凝相处的,二人是亲母女,果真是情深义重,即便是刚找回来,先前并未相处过,顾夫人都对顾思凝极好,当真是血脉情深。
    可对顾思凝那么好,为何偏偏对叶明蓁却这般态度?
    叶明蓁回到国公府后,时常说起从前的性子,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也从来都不愿意让人操心,说的也都是高兴事。她说过虞曼音,说过叶父叶母,说过长宁侯府已经故去的老夫人,唯独却没有说过长宁侯夫妇。
    不是为了避嫌,若是为了避嫌,也不会说起老夫人了。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代表,长宁侯夫妇对她的蓁儿并不好呢?
    她在此之前就听说过叶明蓁有多好,只是那会儿当做是别人家的,也就并未在意。她听说的都是顾家姑娘的优秀,直到女儿回来了,接触的多了,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叶夫人才知她的更多。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人来往十分客气生疏,虽是真心待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善心,可却不敢接其他人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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