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太多话的木忆荣感到口渴,他寻了院中的石桌坐下,端起瑞草不知去哪里给他弄来的茶水,悠闲自得的喝了起来,完全不见了,方才经历一场围攻时,衣摆都被扯破了的窘态。
    瑞草也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瓜子,木忆荣伸手讨要,她十分不情愿的分了几颗。
    二人就像是一对儿蹲在大街儿边的大爷大妈,正在观看一群小娃儿因争吵哪个马粪蛋儿更臭而打架。
    木忆荣吐了一口瓜子皮,赞叹道:“当今圣上从前最爱吃这小玩意儿,时常称赞先皇后善于发现好东西,令他一点儿都不羡慕前唐的昌盛富饶,只因前唐没有这嗑瓜子儿这样的乐趣儿。”
    “你这是在沉迷作壁上观吗?”
    青剑客韩湘子走过来,笑呵呵的问木忆荣,木忆荣喝了一口茶水才回道:“本官只是在等待。”
    刘夫人还未生产完,无法进去查抄脏银,以免弄出太大动静,惊扰到刘夫人。
    青剑客韩湘子表情略带责备:“忆荣兄查到这些线索,为什么不知会在下一声。害得在下像一个傻子一般,维护一个杀人凶手。”
    “大理寺查案,自是没有向外宣扬的道理。”
    青剑客韩湘子不再为此纠结,但是有一事儿不明,木忆荣既然前两日就发现了脏银,为何非得等到死了两个人之后,才来抓捕刘景山?
    “第一,证据不足;第二,当时有很多谜团还未理清头绪。”
    木忆荣给出这个答案之后,放下手中茶杯,看向青剑客韩湘子:“衙门办事儿,需理清案件前因后果,讲究证据,不给犯人留下翻案逃罪的机会。不似绿林江湖那般,可以只凭功夫高低,就能任性胡为。”
    青剑客韩湘子闻言笑了,一本正经的保证,会谨听忆荣兄教诲,绝对不干那种仗势欺人,任性胡为的勾当。
    木忆荣拇指与食指捏着一颗瓜子儿,状似喃喃自语:“少侠还真是一个令人觉得奇妙的人!”
    这时,齐刘两府的事态,终于发展成为了械斗。
    瑞草完全想不明白,事情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在极力维护刘景山,相信他是青白的。
    难不成,方才下的雨水,将刘景山身上的黑都洗干净了,令人看不到他身上的恶。
    “咻”的一声,一个被人甩脱手的锄头,朝着坐着的木忆荣脑袋飞来。
    端着茶盏的木忆荣,没有任何的反应,仿若未见那锄头朝他飞来。
    青剑客韩湘子眯起眼睛的瞬间,瑞草已经快如闪电的出手,一把抓住了锄头的木柄。
    沾有泥土的锄头,停在距离木忆荣脸不到一寸的距离,一块儿泥土,经不住震荡,“啪嗒”一声,从锄头上面掉落在木忆荣的肩头。
    木忆荣不以为意的拂去肩头上的泥土,看向因这个意外,而停止动作的齐刘两府家丁。
    “天气燥热,大家情绪激动,不如听本官就给你们讲一个小故事儿,静静心。”
    木忆荣的语气,听上去真的很像年迈慈爱的婆婆,在哄顽皮作妖的小孙儿,要给他们讲故事听。
    齐刘两府下人家丁,像是受到了迷惑一般,全都安静了下来。
    瑞草站在木忆荣的身侧,低着头,将木忆荣的佩剑横在手心上,当成陀螺一般旋转着把玩儿。
    众人盯着瑞草手心上不停旋转的佩剑,紧绷的神经全都放松下来,不由自主聚精会神的开始听木忆荣讲故事。
    木忆荣道他今日听刘府婢女坠玉的一番话,在脑中结合最近两日翻阅的临潼县户籍和县志,忽的想起前些时候在上京城时,一位朋友向他提起的一件儿小事儿。
    木忆荣说他朋友当时提起的那件小事儿,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与今天之事儿联想起来,还真是十分的有趣儿。
    木忆荣将目光,落在刘景山的身上,刘景山此时眼中已经若隐若现的浮现出凶光。
    但是一开口,便透着无尽的哀切凄凉和无奈。
    “侍郎大人,您何苦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有这功夫儿,不如赶紧去抓杀害本官府中婢女和管家的凶手。”
    这时,前去屋内请齐夫人出来的小厮回来向齐克诚禀告,刘夫人生产艰难大出血,齐夫人走不开。说无论有什么事情,都等刘夫人生产完再说。
    刘景山闻言,一把抓住齐克诚小厮的手,问他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小厮吃痛,咧嘴说情况不容乐观,齐克诚便转身朝屋子走去,伺候他的两名婢女也紧随在侧。
    木忆荣还未给瑞草递眼神儿,瑞草便已经横剑拦在三人身前:“听完故事再走。”
    刘景山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虚弱得好似快要死了的样子,怒视瑞草,吼她让开。
    瑞草不动如钟,刘景山只好看向齐克诚,齐克诚立刻别开目光。
    刘景山只好朝自己府上的下人唤了一声,但瑞草“仓啷”一声拔出手中的佩剑,便没人敢上前了。
    刘景山无奈转身,面色阴狠的瞪向木忆荣:“侍郎大人最好快点儿讲完您那无聊的故事。若是在此期间,下官的娘子有个万一,下官一定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木忆荣看了一眼恼怒的刘景山,以及他身侧的两个婢女,再次缓缓开口。
    大约是在两年前,上京城来了一个胡人俳优杂耍班子,当时木忆荣的好友,好热闹的十九亲王轩辕烊,便邀请木忆荣与几位知己好友,一同赏乐。
    十九亲王轩辕烊,外号叫做“宝爷”,而这个宝,原本是“老鸨”的那个鸨。
    只因他性子放浪不羁,喜爱狎妓游乐,长与上京城俳优伶人厮混在一起,像个老鸨子,所以得了一个鸨爷的称号。
    但因他乃是亲王,这个鸨字儿叫不出口,众人便唤他做宝爷。
    要说这位宝爷有多宝,真是故事一大堆。就说当年轩辕离登基时,要封赏自己的族人。
    轩辕离没有儿子,但是自己的亲弟弟、堂兄弟、以及侄子表侄子一大堆,封赏起来,就连想个封号,就要想破头了。
    当时新帝轩辕离的十九弟轩辕烊,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但脑子转得快,鬼主意特别多,就给他皇帝老哥出了一个主意,道封号就都别想了,直接以族中年龄排名当封号。
    于是,皇帝的十九弟轩辕烊的封号就是十九亲王。
    当时朝中大臣极力反对,但是皇帝就是喜欢这个年龄能当他儿子的十九皇弟,觉得轩辕烊这主意出得十分靠谱。气得不少老臣,跑去当时还活着的太后宫中请愿,让太后规劝皇帝陛下远离十九亲王,以免将国家玩没了。
    你想想,一堆肱骨老臣,都担心一个亲王能把一个国家折腾没了,可见这十九亲王爱玩不着调的程度,得有多么离谱!
    皇帝老儿对十九亲王蝎子粑粑独一份儿的宠溺,并没有令十九亲王找不着北,玩乐归玩乐,他还是懂得不做那触犯王法之事儿,好让自己有脑袋,在人间多享受玩乐几年。
    因此,渐渐的朝中老臣也不再继续日日弹劾他。
    十九亲王轩辕烊可不管朝中老臣怎么看他,日日不闹出点儿动静就浑身难受,不是今天一时兴起,见人家鸭子漂亮就顺走;就是明日去别人府上来了兴致,抢走人家府上的小宦官,到他府上穿裙子给他唱曲儿,反正就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尤其是在太后与先皇后先后去世,皇帝开始沉迷炼丹修道之后,越加没人约束的十九亲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竟然还是只有几房通房妾室,没娶正妻,说什么娶了老婆会限制妨碍他的自由。
    可这如今天下,哪还有什么能够限制他自由的人了。
    木忆荣当初与十九亲王相识时,也是一桩趣事儿。
    那时木忆荣十七八岁,刚到大理寺当差,因为小有名气,京兆府便请他帮忙抓捕一个十分滑头的采花大盗。
    当时木忆荣追捕采花大盗之时,冲进了一个巷子。结果在里面好死不死的撞见十九亲王,正在与个妓子准备“坦诚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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