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宿东一早刚到医院,推开门,脚下蓦地一软,低头一看,是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躺在门口。
    “谁花儿扔这儿了?”
    “咳咳!”吕泊西高咳两声儿,赶忙跑过去将花抱起来扔进垃圾桶,又凑到小宿东耳边儿低声,“鹫鸟派人送来的。”
    小宿东一愣,立马反应过来,“那…那是该扔!假惺惺的,早知道我刚刚就多踩两脚了!”
    吕泊西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这两天还是少提这个名字为妙。
    他昨天可是已经见识过褚酌夕的手段,都有心理阴影了。
    当时带着他,吕泊西合理怀疑他姐这就是在变相的警告他,倘若他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下场就得跟昨天的托兰一样…
    而且他昨晚回去之后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后知后觉。
    当初褚酌夕在仓库逮着他的时候,要不是他手里拿着杨九衡的u盘作为保命符,又及时投降,他估摸着依照褚酌夕当时那股火气,他得跟托兰差不多一个后果……
    所以吕泊西这两天尤其听话,时刻保持微笑,指哪儿打哪儿,半点儿不含糊。
    小宿东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知道他唐哥今天不对劲,跟块儿木头桩子似的,忍不住给了他一杵。
    “站军姿呢?你没事儿给我拿个花瓶过来呗?”
    “行。”
    他狐疑地看了吕泊西的背影一眼,“执行力还挺强…”
    “哎,大姐头。”小宿东乐呵呵地拆开手里的扶郎花。
    “咱不要他那花,插我这个呗?辛玛今天一大早去花店买的,非得让我带过来,你闻闻看?”
    褚酌夕扫了眼,掐了枝塞进贺从云手里,“拿着玩儿。”
    “……”
    吕泊西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手里的玻璃瓶刚接了一半儿的水,一手拿着电话。
    “姐,刚刚酒馆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是那人又来了。”
    褚酌夕闻言抬起头,手里剥山竹的动作却没停。
    “就我前两天说的那个,一来就找你,都跟他说你这两天有事儿,不接委托了,可他就是不走,非坐楼下等你,都连着两三天了。”
    吕泊西说罢一耸肩,“这不?刚又来了,听说你不在,点了杯酒,还坐吧台边抽上烟了,赶都赶不走。”
    褚酌夕面无表情,“让他拍张照过来。”
    吕泊西依言应下,没一会儿便将手机举到褚酌夕面前,“喏,就他。”
    褚酌夕漫不经心地一扫,随即忽地愣住。
    “麦考利·范戈尔?”
    吕泊西留在医院照顾贺从云,褚酌夕本来打算自己过去的,可小宿东非要跟着,她也就由他了,直到看见那个正坐在吧台前的男人。
    一头黑色的长卷发随意的扎在脑后,脖颈处的碎发露出在衣领外,剃干净了胡子后留下青色的下巴以及细微的胡茬儿。
    单手拿起酒杯时,能看见手指上许多横七竖八的细小划痕。
    此刻人正面朝大门,两肘支在身后的吧台上,嘴里叼着烟,陡然对上眼,男人忽地愣了一瞬,紧接着便开始眯眼打量她。
    褚酌夕见状不动声色地拉下帽檐,确认是范戈尔没错,她随即领着小宿东绕到后门,大堂里的人果然还是太多了。
    她倒是不奇怪对方是怎么看破她的身份,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奇怪的地方在于,倘若只是为了合作,他不去找崔文山,来找她做什么?
    褚酌夕想着不禁皱起眉,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那就是:“这么大一个黑帮头目坐在那儿,酒馆里的人怎么没反应啊?”
    褚酌夕一边走一边看向身边的小宿东,先前托兰跟崔文山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可是大老远就散开了。
    “估摸着是不认识吧?”
    褚酌夕疑惑扭头。
    “法斯特的人素日里都是覆面,除了休息时间,比如现在这样,出来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
    “别说普通人了,就是鹫鸟的老板那样的,不是别人指给他看,就是面对面他也不知道啊。”
    …又是神秘那一挂的。
    褚酌夕瘪了瘪嘴,率先上了二楼,小宿东靠在转角的楼梯旁,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过去。
    事实上他刚站在那儿的时候,范戈尔就已经发现他了,饶有兴趣地盯了两分钟,小宿东一整个手足无措,站在屋子里抬头望天。
    他大姐头说了,得过两分钟再带人上去,怎么着都得让她检查一下休息室里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在范戈尔的注视下一直等,度秒如年,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顶着张臊红了的脸过去。
    “能上去了?”范戈尔先发制人。
    小宿东一噎,憋屈地点点头。
    范戈尔低笑了声儿,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全闷了,又将烟咬回到嘴里,起身时搓了把小宿东的头。
    “来辛特拉不过三个月,居然在黑市和红灯区这两大情报区域全都有了眼线,难怪…能把花园和鹫鸟这两只凶兽,玩弄在鼓掌之中呢。”
    范戈尔的声音低沉,加上音量又小,自言自语似的,小宿东压根儿没听清,只知道立马捂住自己的头,对着范戈尔的背影怒目而视。
    说话就说话,扶他头干什么!
    小宿东上去的时候顺道拿了两杯酒以及一杯果汁,虽然他要的明明就是三杯酒,吧台前的酒保全都被他唐哥警告过了。
    “你是怎么把他收入麾下的?”
    范戈尔接过酒时意有所指,褚酌夕顺着他的视线往小宿东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自己就跟来了。”
    “……”
    前者低笑一声儿,“不容易。”
    小宿东臂弯里夹着托盘,提着把椅子去了窗户边,临走前还偷偷瞪了眼范戈尔,比他还自来熟。
    “姐,我就在那儿,有事儿叫我。”
    “嗯。”褚酌夕点头,又看向范戈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神情。
    “麦考利先生这话的意思,像是认识小宿东。”
    他闻言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笑,始终一副叫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老宿东的徒弟,自然见过几次。”
    褚酌夕见状,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陈思守,现在的范戈尔就给她这种感觉,两人如出一辙的,让她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讨厌的要命…
    见她忽然不说话,眼底的厌烦一闪而过,范戈尔有些诧异,从刚刚开始,他的行为举止应该都挺有礼貌的。
    除去等了她这么多天不见人有些烦躁,在楼下不听酒保的劝告当着警示牌的面儿抽了两根烟以外,他应该没做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吧?
    范戈尔想着不由叹了口气,女人的心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
    “怎么称呼?”
    褚酌夕眉眼平静,瞧不出一丝端倪,“姓贺。”
    范戈尔捻着酒杯的手一顿,“不对吧?难不成是我的情报有误?”
    褚酌夕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范戈尔不以为意,只是云淡风轻地勾起唇。
    “我的情报怎么告诉我,你是姓褚呢?”
    “嗯?褚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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