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酌夕被关进了审讯室,谁也不能探望。
    娄旭领着贺从云,气急败坏地往自己办公室里提。
    朱新繁后脚从会议室里出来,见状立马拦住他俩,义正言辞,“娄队,他是共犯,必须进行关押,不能随意接触…”
    “让开。”
    朱新繁愣了一瞬,步子却没挪,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双明显怒火中烧的眼睛,还是倔强道。
    “这不合规矩,娄队。”
    娄旭现下显然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轻“啧”一声儿,拽着贺从云手腕的力道都不由重了两分,仅仅凭着自制力维持着最后一份体面。
    “我再说一遍,让开。”
    朱新繁闻言紧紧抿起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在地捻了捻,微微错开视线。
    “娄队,这事儿他自己也承认了,这是不争的事…”
    “滚蛋!”
    “这是我儿子!我他妈自己教育!”
    “还有你!”他指着身后不远正从审讯室出来的张文一。
    “趁我不在私进调查组,翻我办公室的事儿,我稍后再跟你算。”
    “让开!”
    娄旭一把推开面前的朱新繁,提着贺从云甩上调查组的办公室大门,半点儿力道也没收,摔的震天响。
    张文一见状摸了摸脑门儿,单手揣兜,此刻凝重的氛围中也就只有他不着调的。
    “这是真生上气了,还挺凶,要不说咱们娄队老早跟杜父还是朋友呢,一样儿一样儿的,嘶…”
    郑秋来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看不惯似的瞪过去,长得就一股子烦人劲儿。
    “不该说的话别说,也别一天到晚把你那副想找事儿的嘴脸挂身上,真急眼了,抽你信不信?”
    张文一捂着后脑勺,眼看郑秋来揣着兜大摇大摆地便走了,顿时委屈地冲着他的背影喊。
    “你们调查组的人怎么这么霸道啊?啊?上辈子霸道总裁转世吧?”
    紧接着就被郑秋来一个回马枪吓得缩了缩脖子,顿时嘀嘀咕咕起来,“真凶…最混不吝的几个都塞调查组了…”
    他紧接着扭头看向裴海成,上来就献殷勤,“裴副队,平时挺累吧?要不还是申请调来我们二队?”
    “不必了。”裴海成赶忙摆手拒绝,像是生怕跟他摊上关系似的,“你少惹事儿就行。”
    “怎么是我惹事儿呢?明明就是娄队,你看他俩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裴海成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抿起唇,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委婉的提出对方的不要脸这一点。
    “都写脸上了。”他道。
    张文一愣了一瞬,抬手摸了摸,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真这么明显?”
    “嗯。”
    “那可遭了!”他顿时开始愁眉苦脸起来,“娄队肯定会报复我的!”
    裴海成扫了他一眼,这怪不着别人。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如果不是犯了什么重大错误,局里是不可能辞退娄队的。”
    “包庇罪犯还不算重大错误?”
    裴海成瞪了他一眼。
    张文一只得妥协,两手枕在后脑勺上,“行行行,那我再斟酌斟酌。”
    “裴副队。”朱新繁叫住抬脚欲走的裴海成,面上显然有些失落,“裴副队,刚刚在里面,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裴海成闻言沉吟一瞬,几乎不假思索,“你没错。”
    朱新繁抬起眼。
    “可你的方式用错了。”裴海成道。
    “今天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表彰大会,抓到了花园的人,解了好大一个心头患,所有人都很高兴,不是用来兴师问罪的。”
    “你怀疑小褚,这没问题,只要能够帮助推进案件进展,她有义务配合你进行调查。”
    “可你今天太心急了,居然直接堵在机场把人给截回来,还不让伤员送医。”
    “先不说你的猜测还没有定性,就算是已经判定对方就是嫌疑人,可受伤了,就应该先接受治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因为对方的犯罪背景就可以受到歧视或者忽视这一说,这是基于对基本人权的最起码的尊重。”
    “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新繁,越到后面越不对,就连小贺平时不太跟二队的人接触,今天也看出来了,虽然他说的话有些难听…”
    裴海成皱起眉,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张文一,“你平时不是这样的急性子,是不是某些人跟你说了什么?”
    “哎哎哎?”张文一闻言果断往两人中间一插。
    “裴副队,你这个“某些人”是不是意有所指啊?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裴海成神态自若,“是张队太敏感,对号入座了。”
    张文一闻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裴副队,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调来我们二队,你看看你现在,都跟那俩学坏了,油腔滑调的。”
    裴海成握着手里的笔记本,笑得温温和和的,“不劳你操心,走了。”
    “哎?不听劝呢怎么…哎呦?”张文一捂着自己的小腿肚儿,看向朱新繁,“你踢我干嘛?”
    后者抱着怀里厚厚的一沓资料,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就走了。
    “哎?走什么呀你?”他一蹦一跳地扶着墙壁,勉强跟上朱新繁的步伐。
    “我又不是第一次坑你…不是…我又不是第一次犯蠢了,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我哪儿想的到这么多呀?”
    “你就装吧你!”
    “嘿?”张文一扶着墙壁喘了两口气儿,眼看朱新繁一个人“蹦蹦跶跶”的就没影儿了,不禁狐疑。
    “什么时候成兔子了?跑挺快还。”
    娄旭将人提回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率先来了套音波攻击,一把将手里的笔记本摔在桌面上。
    “贺从云,你想干什么?啊?我就问你,你他妈想干什么!”
    “她怎么就是你老婆了?啊?你他妈户口本都还在我家抽屉里锁着呢?你结的哪门子的婚啊?啊?谁敢就这么给你盖戳啊?”
    “就算你喜欢她!也没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俩那点儿破事儿!”
    娄旭急地直挠头,不住地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一个劲儿地走,“我都不想说你!”
    “你说你,啊?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脑袋不是一直都挺清楚的吗?怎么一碰上那小法医就跟丢了魂似的呢?给你下蛊了啊她!”
    “我就问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的后果!说话!”
    贺从云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
    娄旭简直快要被他给气炸了,“唰”的一下合上百叶窗,拖过椅子坐在贺从云面前,勉强稳住气息。
    “我就问你,连环割喉案,到底跟那小法医有没有关系?”
    见贺从云抬起眼,一张嘴半开不开的,他当即又别过头,慌不择路地直摆手,“哎算了算了算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贺从云无语看他,“你一个警察,还信什么预感。”
    “我还不是为了你!”
    贺从云笑了笑,单手支在靠背上,“怎么?要真是她,你还真打算包庇啊?”
    “包庇?”娄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什么包庇?我包什么庇?我要是包庇,当初杜象初那傻逼就不会…”
    他话说一半儿,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办公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娄旭踢了脚桌腿,点了根烟,靠在办公桌沿。
    “我有感觉,隐约能猜到,这事儿恐怕跟那小法医脱不了干系,你也知道。”
    他看向贺从云,眼里满是笃定,“要不然…凑不成后面那一大堆子事儿。”
    贺从云没说话。
    “这事儿本也只是暂时搁置,就算今天没有闹到这个地步,也是非查不可。”
    他顿了一瞬,猛吸了一大口烟,“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臭小子。”
    “这是应该的。”贺从云道,面上没什么波澜,却叫娄旭愈发的恼火。
    “这么做不值得你知不知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贺从云沉默了一瞬,掰开他扶在自己肩上的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我想不想做。”
    娄旭怔愣了一会儿,重新将烟咬回到嘴里,没话说了。
    办公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发出了点儿动静,“你爸妈…也是死在研究所,但我没怎么看你为此伤心过,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以为你就是这样,生性凉薄,但现在看来,你对她却不这样,为什么?”
    贺从云说不上来,微微皱起眉,“可能是因为…我自从出生开始就没怎么见过他们,他俩都太忙了…”
    “你还记得当初押送蜘蛛的时候,跟杜父一起的那个老头儿吗?”
    娄旭看了他一眼,“嗯。”
    贺从云自嘲般笑了笑,“我见他的时间比我爸妈加起来都多。”
    “又死的早,直到现在,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还谈什么感情,会不会难过什么的。”
    他默了一瞬,盯着地面,“没感觉…”
    随即又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戒,“褚褚…是不一样的,我打小就卖给她了…”
    娄旭先是愣了一瞬,看着贺从云,紧接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实话,他没怎么见过这小子跟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在这儿之前贺从云貌似就没谈过恋爱。
    他原本还挺期待这一天的,结果现在真见了,简直恶心死个人!
    “行了行了!别搁这儿肉麻了!跟我走。”
    贺从云站起身,“去哪儿?”
    “看守所。”
    他有些犹豫,“我现在…不能随便走吧?”
    娄旭扶着门框,看着他不耐烦的很,“怎么着?我在外面挨饿受冻,你想在这儿吹空调啊?想挺美啊你!”
    “再说了,你对这儿这么熟悉,跟自己家似的,我不亲自看着你,你要带人越狱怎么办?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
    “走走走!赶紧的!别磨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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