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勇耳里听着,没接这话。

    陆贾氏在堂中上首坐着,手里转着念珠,闻听柳氏折返言语,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也罢了,想着那日撵孙媳妇出门时,给了人家多少委屈。如今叫人家回来,人家就是拿些乔也是该当的。我那时候就说,你也未免把事做的绝了。你偏不听,定要把人往泥里踹。人家如今不肯回来,就是为有你这婆婆呢!”

    柳氏听见这话,登时气炸了肺腑,正要嚷闹起来。陆焕成便在一旁呵斥道:“罢了,有你什么说处?!嫌闹得乱子不够大也怎的?!还不回屋里去!”

    柳氏眼见堂上人人皆来责怪自己,儿子又不言语,一顿足出门去了。

    出了门,又听她远远地道:“那时候一道做下的勾当……如今却只来怪我一个……”

    陆贾氏只做不闻,慈眉善目的向陆诚勇道:“勇哥儿,你今儿过去,春朝怎么说?可还是怪我们?”

    陆诚勇默然不语,顿了顿方才道:“奶奶该知道,春朝不是这样的人。”

    陆贾氏浅笑道:“春朝素来懂事大方,最体贴人意,想必是不会这样不明事理的。既是如此说,她是要回来的。她回了娘家这许久,又带着个孩子,各样行李难免多些,收拾起来也要几日的功夫。如今气候又不好,孩子路上别再冻着了,就等上几日也不碍事。只是她离家也有日子了,你们那屋子常日无人拾掇,你又病着,不免有些不成样子。赶着这两日,叫上几个家人媳妇收拾收拾罢。”说着,停了停又道:“我说你屋里没个人主张着是不成的,要给你再添几个丫头,你只是不愿。”

    陆诚勇嘴角微扯,不接这话,只是道:“孙儿走了这一路,身上实在乏的厉害,要先回房歇息,奶奶便恕孙儿无礼罢。”

    陆贾氏自然没有不准,当下家人上来背了陆诚勇归房。

    陆诚勇回了屋中,也果然是累了,一头睡倒,到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跟他的小厮上来倒了茶,陆诚勇看了看天色,吩咐道:“过去看看,若是父亲不在,便把姨娘叫来。”

    那小厮不明就里,也就应了,匆忙走去。

    不多时,莲姨娘跟了那小厮过来,进门便说道:“少爷喊我过来做什么?孩子在屋里无人照看的,幸得老爷不在家,不然又是一场。”

    陆诚勇听闻,问道:“老爷又出门了?”

    莲姨娘道:“可不怎的,衙门里一个姓布的师爷来寻他,说是谁那里又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了,叫他去看看。老爷便连帽子也不曾戴,就出门去了。”

    陆诚勇闻说,点了点头,不接这话,只将自己的意思讲了一遍,又道:“我晓得如此往后势必要拖累姨娘并弟弟,然而情势所迫,我在这家中也是待不住的,故而请姨娘过来,问问姨娘的意思。”

    莲姨娘听见这话,就如同天上掉下个元宝,砸在自己头上,哪有不情愿的道理,连忙没口子应承道:“大少爷哪里话,我既是这家的人,这孩子也顶着陆家的姓字,哪里说得上拖累不拖累?何况上面还有老太太、老爷太太主张,凡事也乱不到哪里。我只虑老爷太太不会答应。”

    陆诚勇莞尔道:“这个无需姨娘操心,我自有道理。”

    言罢,二人又商议了几句。眼看天色不早,一个青年姨娘不好在少爷屋里久留,连忙起身去了。

    陆诚勇便在炕上枯坐,看着小厮点了四处的灯烛,想着往昔娘子在时,这屋中如何热闹,如今却是孤影照壁,不由叹了口气。

    第123章 v后新章

    打发了莲姨娘离去,陆诚勇便只在炕上闲坐。

    金锁点了灯,将地下扫了扫,又上来收拾茶碗,便说道:“少爷,这般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少爷若是离了家,姑娘又不在了,这家里下头的可只剩三少爷一个了。偌大的家私,还不都落进了莲姨娘手里?旁的人家,这正房娘子或可弹压一二。偏生咱们家,太太只是立不起来。”

    陆诚勇听闻,当即笑骂道:“小猴崽子,谁给你的胆量,背地里排揎太太!”一语未毕,便叹了口气,说道:“我晓得这般算我不孝,但家中这个情形,春朝是万不能再回来了。我要和春朝在一起,也只好行此下策。好在家中总有老爷、老太太,想必也错不到哪里去。”

    金锁听闻,本待讽上几句,心里又觉如此不恭,嘟哝了几句就罢了,只是说道:“老太太并老爷太太,之前也真不知怎的,合家子一起发了糊涂,硬把大奶奶那菩萨一样的人给撵了去。瞧家里如今这个样子!”说着,忽又求道:“少爷若要走,千万带着我一起走。这家里现下是再没个明白人了,少爷这一走,怕是更要反了天了!”

    陆诚勇笑了笑,说道:“你不过一个下人,就是塌了天,也断砸不到你头上,你倒怕些什么?”言罢,又皱眉问道:“姑娘到底是怎么没的?我走前不是还好好的,这才几月的功夫,可就去了?”

    金锁听了这话,倒不敢言语了,先走到窗边四下张望了一番,眼见无人,关了门窗,回来说道:“这事儿,在家中是不好提的,少爷若不问,我也不敢说。自打少爷走后,姑娘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初时还能出来走走,落后便只在房里歇着,再往后竟而连地也下不得。大奶奶急的要不得,四处请大夫来瞧,也只说是风寒入体、失了调养,却也终究说不出个名堂来。后来,大奶奶走了,这事儿便再没人上心。还是侯府那边荐了一个退下来的太医过来,姑娘吃了他几副汤药,倒是有了些精神。谁知还没好上几日,姑娘的身子便急转直下,没两日就不成了。那太医也说姑娘是油尽灯枯,只是不成了。果然没几日,姑娘便去了。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哭的要不得,却也是没法,只得将姑娘收殓了。”

    说到此处,这小猴子忽而笑了一下,甚是鄙夷道:“说起来也算是件笑话,姑娘去了,家里竟而没钱办后事。叫姑娘的灵柩停在屋里好几日了,硬是过了头七,丧事却还不曾办。太太只顾病着爬不起来,老爷又推拿不出银子,老太太那是个现世的活菩萨,家里上下通没一个主事儿的人。眼看姑娘的尸身放不住了,老太太才拿了钱出来办了后事。这若得奶奶在家,怎会弄到这个地步!”

    陆诚勇听了这话,心中甚是惨然,不知妹妹竟然受了这许多苦楚,连身后事亦也如此草草,一时不曾言语,半日才又道:“姑娘去了也罢了,这事儿又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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