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带头人的煽动下,呼啦啦地一群人都往那边跑,一时间群情激愤。
    沈陵关在囚车里被拖着走,看到城门口,有些绝望,如果被带出淮南府,他怕是凶多吉少,就盼着自己的牺牲是有用的,眼眶有些湿润,爹娘对不住了,还没给你们养老送终,阿苓、年年......
    一行人悄然接近城门口,却不想城门口竟然是关闭的,还没有人看守。
    关巡抚警惕,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下属正要去查看,震天响的脚步声往这边移动,声音越来越大,百姓们拿着家伙从街道口冲出来。
    “还我沈大人!”
    “还我沈大人!”
    沈陵在囚车中不可置信地看着冲过来的百姓们,惊愕、感动交织着,他们拿着木棍或是铁锹,此时此刻在沈陵的眼中不亚于是英雄。
    百姓们冲上来,有堵住城门口的,有围住他们的,场面一下子失控了,关巡抚的马嘶鸣了一声,被他拉住了。
    “还我沈大人!赶走贪官!”百姓们还往他们身上砸泥土,砸石子。
    关巡抚的随从大声呵斥道:“反了你们!你们这是对巡抚大人不敬!”
    他这么点声音如何同声势浩荡的百姓相提并论。
    沈陵的囚车身边也围了不少百姓。
    “沈大人,您是咱们的父母官啊,您走了,咱们淮南府的百姓怎么办!”
    “沈大人,我们相信你,你对咱们淮南府百姓的好,我们都看得到。”
    沈陵看着他们淳朴的脸,喉咙口动了动,许多久未开口,口中又有些干涩,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信任......”
    关巡抚脸色铁青,看着城门口越来越多的百姓,刷得拔出刀来,百姓们的声音弱了下来。
    “沈通判贪污赋税,证据确凿,本官要把沈通判带回去审讯!扰乱公务,不敬朝廷命官,”
    随从立即说道:“还不快让开,阻碍公务,罪加一等!”
    后头立即有人喊了:“沈大人是好官!是我们淮南府的官,你们要带到哪里去!”
    “他们污蔑沈大人!”
    关巡抚想杀几个百姓以示众,金大人才姗姗来迟,百姓们对金大人也是很敬重的,纷纷让开道路。
    有人便喊道:“金大人来了,金大人,不要让人带走沈大人啊!”
    “金大人!”
    金大人走到关巡抚边上,敷衍地行了个礼,道:“关大人,您看这民意,即便大人秉公办案,也得证据确凿才成。沈大人一向公正廉明,官好不好,百姓知道。”
    百姓也顺势喊道:“我们要沈大人!”
    金大人笑着对上关巡抚阴鸷的眼神,道:“大人,不若您在多留几日,在咱们淮南府百姓面前,好好审判沈大人,这样咱们淮南府的百姓才能信。”
    关巡抚冷笑:“这又并非诉讼,本官处置一个小小的通判难不成还得通知百姓,哪来的道理,给本官开城门,谁敢阻拦,便是刀下不留人!”
    百姓们面面相觑又看看金大人。
    金大人不说话,两方便僵在城门口。
    关巡抚带来的人都拔出刀,竖起来,百姓们也都有些害怕了,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已经退缩了。
    关巡抚看向金大人,威胁道:“金大人可是也想尝一尝刀下魂的滋味?”
    金大人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谁敢!”城门上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一位鬓角白发,身材魁梧的老人身穿盔甲,手持长缨,威风凛凛地站在城门上方,朝着下面怒目而视。
    而城门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士兵,拿着弓箭,对准了关巡抚一行人。
    第119章 119
    淮南府的百姓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惩恶, 那大将军从天而降, 一举制服了坏官,可把淮南府的百姓高兴坏了。
    沈大人保住了, 坏官被关起来了,淮南府的百姓觉得他们出了一份力, 很是骄傲。
    沈陵受了点轻伤, 不过命还在就是万幸,还好信远大将军及时赶到。
    关巡抚一行人还想突围, 大将军带了一支军队, 生擒了关巡抚, 关巡抚在城外的人也早被大将军解决了。
    但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沈陵跟着信远将军一道去把那制造兵器的深山给捣了, 没想到那边竟然藏了这么打一个军械制造基地, 在上边来人之前,他们先派人把这儿看守起来。
    沈陵的活暂且告一段落了, 信远大将军却还需要赶赴庐州府,关巡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定是还有其他党羽。
    “沈通判, 此次铲除逆贼你功不可没,你也受苦了, 本将军定会向圣上表你一份功劳。”陈老将军说着,朝北面抱了个拳。
    沈陵忙道:“下官还多亏大将军来得及时, 才能转危为安, 能为圣上分忧, 天下太平,算不得苦。”
    陈老将军这段时间和这个年轻人朝夕相处,倒也有些欣赏他,说实话,他们武官最怕和文官打交道,说不通满嘴大道理。这个年轻人话就不多,做事情也直,还挺符合他的胃口,而且做事情细致。
    他们行武的做不来细活,他跟在后面没拖后腿,还处处安排得当。
    陈老将军笑着说道:“年轻人觉悟不错,你倒是机敏的,若由这些乱臣贼子犯乱,天下又难逃一场劫难。该领功的就是不能谦虚,咱们打仗的,这功劳都得抢,你们读书人就是太不值爽。”
    “您那是命换来的功劳,合该如此。将军,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沈陵道。
    “别磨磨唧唧的,尽管说。”
    沈陵笑了笑,道:“下官的亲人如今还在扬州府,可否借将军几个亲兵,护送我父母妻儿归来?”
    淮南府平定之后,沈陵立即就让人去扬州府找他们,还好扬州府是文家的地盘,他们躲避了一场追杀,被文家的族亲护佑了起来,沈陵却不想再让他们冒险,谁知道路上还有没有逆党的部下。
    陈老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有何难!你们一家都受苦了,早日团圆。”
    沈陵嘶牙,强忍着说道:“谢将军。”
    陈老将军见他这扭曲的表情才意识到碰到他伤口了,讪讪地放下手,哈哈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道:“不过,年轻人还是要好好练练身手,虽说你比那些文弱书生好上不少,还是有些差劲。”
    沈陵笑着说道:“下官遵命。”
    来淮南府之后,因为经常要走访加上事情比较多,沈陵的生活没有在京城规律,以前读书的时候养成的锻炼的习惯,如今都败得差不多了,肚子上只剩下四块腹肌了,比起巅峰时期真是差了不知多少。
    陈老将军去庐州府彻查逆党,沈陵和金大人收拾淮南府的残局,那个煤矿得查明,舜耕山下面村庄里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审讯。
    沈陵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舜耕山上的煤矿其实还没真正开始开采,他们利用这些百姓挖煤矿,那些土里不过是些煤渣渣,他们买下这么煤渣不过是引诱他们不断地挖,这样既不惊动外面的人,又能够得到劳动力。
    这个计策的确实施得很不错,煤矿已经挖出了个不小的坑,若不是沈陵知道淮南府是有煤矿的,也一直在寻找,他们很可能会很顺利。
    深山里的军械已经生产了好几箱子,沈陵不敢想象这些兵器送出去,又是怎么样一副乱象,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十年。
    沈陵把审讯结果都整理了一下,把煤矿的情况也上报上去,不知京城何时才会派人过来。
    文以苓他们终于被护送回来了,一家人抱着他哭,世敏送回建康府了,如今入冬了,再不回去就得过年了。
    方氏一想到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还差一点就见不到他,搂着他又哭又打:“你怎么这么狠心呐,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走了,我和你爹怎么办啊!你也不想想你媳妇,年年还这么小,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呜呜呜,你可别吓死娘啊!”
    沈全抹着眼泪,这一个月,他们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知道儿子是为了保全他们,毕竟还有孙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可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沈陵拍着她的背,也是红了眼眶,道:“娘,是好儿子不好。”
    文以苓轻泣,这段时日亦是瘦了不少,脸颊更尖了,肯定是担心受怕了。
    沈陵歉然地望着她,道:“阿苓,你也受苦了。”
    这话一出,文以苓的眼泪更是刷刷刷地往下掉,道:“夫君,你平安就好,你平安就好.......”
    他一哭,方氏和沈全就不敢哭了,方氏忙安慰她:“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就是福......”
    大家都收起了眼泪,年年一觉醒来又看到了爹爹,他可不懂什么危险不危险,大家也都骗他出来玩,他亦是信了的,可出去这么久,他也时常想爹爹。
    见到沈陵,年年就赖着沈陵了,有了小孩子,家里头的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沈陵准备去府衙的时候,方氏偷偷拉着他到一边,道:“你媳妇这回是糟了罪,走的时候她有着身孕本来就艰难,听闻你出了这样的事情,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有空就多陪陪你媳妇,她如今怀着孩子,心思敏感。”
    方氏作为婆婆,向来是向着儿子的,婆媳之间不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不过有沈陵的调节,两人处得一直都还不错。经历了这回事情,方氏对儿媳妇也是满怀愧疚,更有感同身受。
    沈陵心里不是滋味,愈发愧疚。
    他下值之后的时间都用来陪文以苓,文以苓怀这胎没有怀年年的时候体质好,那个时候沈陵工作稳定,会陪文以苓锻炼锻炼身体。怀这一胎就困难多了,刚确诊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路途奔波劳累,思虑过重,身体肯定吃不消,也还好肚子里的孩子比较乖巧,没有闹腾。
    沈陵每日陪她多走走,像当初一样陪她锻炼,方氏每日为了能让她多吃点多长些肉,也是使出了看家本领。
    *
    沈陵对于淮南府的百姓非常感激,那一日他们的阻拦也是拖延了时间,而且沈陵由衷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煽动民情这一招也是无奈之举,这是沈陵告诉金大人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用。
    淮南府百姓对他的信任和爱戴令沈陵无以回报,只能想着多做些利民之事,让百姓享受到实际的好处。
    自打确定有煤矿之后,沈陵也亲自去那边勘测了一下,翻阅了不少书,但古代关于开采煤矿的叙述少之极少,可以说就是蛮力开采。
    煤矿开采肯定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坍塌是主要的,而且开采工具也很简陋。
    这个煤矿既然发现了,朝廷肯定会开采,他想着能否做一套开采设备出来,提高开采效率,也能有些防范措施。
    天气越来越冷了,京城的使者终于到来了,沈陵和金大人都前往城门口迎接,那几匹马越来越近,沈陵终于看清了为首之人,不禁呆了呆。
    坐在马背上的齐王装腔作势地抬着脑袋,故意不去看沈陵,出示自己的令牌,“可是金知府、沈通判?”
    金大人赶忙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沈陵没想到圣上会派他出来,还真是捏了一把汗,这家伙靠谱嘛?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臣参见王爷。”
    金大人愣了愣,再行礼:“臣有眼无珠,未能认出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齐王有些遗憾,责备地看了一眼沈陵,他难得出来办个公务,真是也不配合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者无罪,免礼。两位大人平叛有功,皇兄特派本王下来追查叛党,嘉奖二位。”
    旁边的侍从递一个盒子,金大人和沈陵心里都噗噗直条,这里头定是圣旨。
    金灿灿在他们眼下一闪而过,金大人和沈陵又跪下了,结结实实地跪拜。
    “传皇兄旨意:淮南府知府金复斌、淮南府通判沈陵接旨.......平叛有功,加一等功,淮南府知府金复斌任庐州府知府,淮南府通判沈陵任淮南府知府,各赐黄金百两.......钦此!”齐王一口气宣读完。
    金大人和沈陵都没想到圣上这么直接,这么快就给他们升了官,金大人从正五品到了正四品,而沈陵则从正六品到了正五品,都连升两级。庐州府知府与关巡抚相互勾结,关巡抚出事后,庐州府知府连夜逃亡,被陈老将军一刀斩下马,当场没了。
    两个人都难掩喜色,尤其是金大人,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定是未想到在致仕之前还能有如此造化,突破了五品的限制,五品向上便是算得上高等官员,金大人做了一辈子的官才坐到这儿。
    沈陵才明白那句“富贵险中求”是何意了,若是平平淡淡,一辈子都只能在五品之下徘徊。像站队,就像是在押宝,押对了,便是泼天富贵。
    但回想这一次的惊现,升官发财虽好,但这种富贵,人生经历一次就够了。
    沈陵和金大人领了旨,请齐王一等人入城,果然圣上没有那么放心齐王,还是派了个得力手下做副手的,沈陵都松了口气,不然有些事情向齐王汇报,沈陵哪里放心得下。
    如今金大人便要任庐州府知府,接待之事自然是落到沈陵的头上,不过通判府小,其他人住金大人那儿,齐王一本正经地说要找沈陵探讨一下情况,谁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不过本就没指望他做什么事儿。
    “怎么样?够意思吧,听说你有难,皇兄指派我过来,我二话不说,我就给应了!”齐王说道,往他书房的踏上一趟,这些日子骑马真是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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