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熠脸色不易察觉的微变一下,一个摔坏了脑子难道改变会如此巨大?原本善武不善文的人会突然开窍?楚熠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并且阴暗的猜测如今住在王府的顾婉柔到底是不是他的六表妹,如果不是,那么顾氏又是否知道?
    萧嬛见楚熠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也禁了声,等了好半响才伸出二指捏住楚熠的衣摆摇了摇,轻声道:“你想什么呢!”
    楚熠回了神,嘴角一勾,笑了一下,挥手让屋内的下人撤下,之后问道:“你觉得一个人有没有可能真的性情大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既然是在失忆的前提下?”
    萧嬛想了想,不禁一笑,摇头道:“这个可说不准,若说没有失忆的话,能让一个人性格产生聚变必然是经受了重大的变故,可这失忆嘛!”萧嬛俩手一摊:“却是不一定了,不过我觉得人即便是失去了记忆,行事间应该还会留下往日的痕迹。”就如她,即便是重活了一世,这性子依旧难改,永远学不会‘隐忍’二字。
    楚熠若有所思的沉下了眸子,对于自己的猜测越发的肯定,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怀宽广之人,眼里素来揉不得一点沙子,哪里肯让旁人算计一二,心里打定主意必然要调查清楚此事,若是顾婉柔的到来真是一个阴谋,那么他定然会还其顾家一份大礼。
    “想什么呢!”萧嬛见楚熠眸光阴鸷,神色冷厉,不由微怔。
    楚熠嘴角一勾,挑起继续笑意,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万岁爷今儿说的话罢了,西南边境不太平了,南行在禁区队列操练,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该起战火了。”
    “皇上可透出话来了?西南那边京中是否会派人过去。”萧嬛知晓眼前就是一个机会,若是楚熠能抓住,那么她们便已胜了五分。
    “皇上不满顾氏已久,这一次又怎不会趁此机会夺了西南的兵权。”楚熠嘴角轻挑,淡淡一笑,却略微带着冷意:“一早皇上有试探过我,是否想领兵去西南。”
    “你是怎么回的?”萧嬛神色略急,楚熠的回答绝对是一个关键,不能说想,亦不能说不想,皇上不会喜欢一个在自己还算是壮年时便有野心的侄子,同样的,也不会把江山交给一个无雄心壮志的人,渠梁,历来的掌权者都不是守成之人。
    楚熠微微一笑,却没有急于回答萧嬛的话,反倒是盯着她瞧了许久,萧嬛挽了松软的随云髻,一侧在头的右边,戴了一朵水红丝绢千叶攒金的牡丹花,旁边交错的插了二支蓝水和黄晶的镂空玉蝴蝶发钿,发髻高处又簪了一支工艺精巧盛开的白玉兰步摇,说话间碧水垂珠轻晃,衬得她一张小脸娇艳无双,瞧得楚熠不禁一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人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真若去了西南留她一人在府里,只怕他这颗心是安定不下来了。
    萧嬛见楚熠盯着自己瞧个没完,不禁轻蹙着长眉,问道:“你总瞧我做什么?万岁爷的话你到底是如何回的?”
    楚熠轻笑一声,眸光柔和,轻声道:“我回想,只是放心不下你,想请丽贵妃娘娘把你接进宫里照看一段时日。”楚熠目光落在萧嬛圆润的肚子上,眼底的温柔之色止不住的溢出。
    萧嬛微微一怔,染上些许笑意的眸底却覆盖住了另一层深意,楚熠见萧嬛半响未言,亦怕她多想,忙说道:“我若是真去西南,没有个半年一载怕是回不来,你大着肚子在府里倒不如进宫的好,若是能在宫中产子,万岁爷瞧见小孩只怕也会欢喜……”楚熠说道这,顿了顿,正待继续说,就见萧嬛素手一摆,微笑道:“我懂得,你不用解释了,若万岁爷下旨让你去西南,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进宫。”萧嬛明白楚熠的意思,皇上既不放心顾氏,在眼下这个时候也未必会放心于他,自己若是进宫皇上瞧见也会安上几分心,若是能在宫里产子,以皇上如今无子的情况下,保不准会对小孩生出几许喜爱,日后也能为他增添半分筹码。
    楚熠见萧嬛神色中并无介怀之意,心不由放了下来,又道:“这一次皇上虽是问我可否想去西南,却也不见得真会让我去,即便去了,主帅也不会是我,毕竟如今皇上最信任的只有郗氏一族。”
    萧嬛知晓郗氏乃是皇上的外家,虽是名门望族,可平日行事素来低调,当初在皇上登基之后就交还了兵权,自此不在过问军中之事,只安心的做一富贵闲人,若不是因此,只怕皇上也不会如此信任于郗氏。
    “郗氏既是皇上的外家,也是父王的外家。”萧嬛菱唇轻勾,轻笑着道,她虽相信有纯臣的存在,却不相信郗氏一门皆是纯臣。
    楚熠素与锦瑞王不合,却不是什么清高之人,自是没有不想借助锦瑞王名头一说,当即就道:“你的意思是郗氏也会来趟这一趟浑水?”在楚熠看来,郗氏安分了这么多年,未必还会有那份野心了,若是真有,却能把野心潜藏这么多年,委实是有些可怕。
    萧嬛哼笑一声,反问道:“为何不会?除非郗氏一族想在日后日薄西山,毕竟如今的他们除了皇上的信任外手中并无实权了,一旦……你应知他们将来的处境。”话音微顿,萧嬛极其认真的道:“对于你来说,你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是最好的助力。”虽说到了楚熠这一代与郗氏的血缘已是越发的疏远,可比起其它人来,他身上到底是留着郗氏微薄的血液。
    楚熠眼睛微眯,把萧嬛的话琢磨了个通透,不由笑了起来,是他想岔了,郗氏若真是安了心思,当年就会学邓氏一族远避京城,安心的守着侯府做一富贵闲人了,哪里还会留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且有事无事就进宫伴驾,一献殷勤。
    107、一场大雪洗尽世间浮沉,屋顶、房檐皆染上了皎洁的玉色,白雪皑皑,似掩盖了锦瑞王府内暗藏的腥风血雨。
    萧嬛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起来,尖尖的肚子让瞧过的人都说准是一个大胖小子,萧嬛自己对生儿生女却是没有所谓,只是心里明白,这一胎若是个儿子,便更能为楚熠增添一分筹码,故而对于白嬷嬷整日不离嘴边的小公子只是含笑默认。
    随着腊月的临近,王府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便是钟灵阁内的下人亦是忙的脚不沾地,萧嬛斜身歪倚在锦织的美人塌上,神色慵懒而随意,如一块精心雕磨的羊脂美玉的素手执着一卷账簿,细细的翻看着,身后的小丫鬟拿着一对精巧的玉滚锤力道适中的延着她的肩膀来回滑动。
    随手拿起紫檀溜金漆矮几上熬得浓醇的枣胶汁喝上几口,萧嬛这才放下手中的账簿,在眉心处暗了暗,说道:“今年是在王府过的第一个年,咱们必然不能让人瞧了笑话去,偏生人手又不够,劳的我也跟着累心。”
    白嬷嬷掖了掖盖在萧嬛身上的夹缎薄裘,笑道:“今儿是第一个年,三夫人那也是知晓的,早早的就打发了人来,说是短缺了什么您只管开口,偏生夫人面皮薄,只与三夫人说您拿得起事,若不然,您也用不着操这个心了不是。”
    “话是如此说,可母亲那必然也是极忙碌的,府里那些人又有哪些是省油的灯,巴不得母亲出了岔子,好让她们逮到机会踩上一脚呢!”萧嬛冷笑一声,微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厉色,如今她当家也有一段日子了,原身上的小女儿娇气倒是去了许多,平添了几分气势。
    萧嬛微微嘴角一勾,冲着白嬷嬷娇气道:“再者,母亲把您、宫嬷嬷和二位妈妈都给我,身边本就少了得力的人,我哪里还能从三房在要人了。”
    “三夫人是心疼您,只要您过的好了,三夫人那里便再好不过了。”宫嬷嬷含笑接口道,话里却暗藏深意。
    萧嬛亦知宫嬷嬷话中的含义,轻笑一声,圆润起来的下颚微微一点,道:“等忙了这阵子可得回去瞧瞧母亲,与钰哥也有日子没见了,来年他便要参加会试,也不知这些日子温书温的如何了。”
    “七少爷也是惦记着您的,一直嚷着要来瞧您,可三夫人不允,说怕他那毛躁性子冲撞了你,正把他拘在府里温书,说是等会试后有了好名次在允他过来。”白嬷嬷说道这里免不得笑了起来。
    萧嬛冷不丁想起了出阁时萧钰的话,说是要好好读书,将来给她撑一辈子的腰,许是孕期的原因,心情也多愁善感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与萧钰的感情本就最好,可偏偏自她出嫁以后见过的次数却是最少,如今一想起,心尖上免不得泛起了酸楚。
    白、宫俩嬷嬷见萧嬛红了眼睛,却是唬了一跳,忙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就红了眼睛,我的好夫人,您可莫要吓老奴才是。”
    萧嬛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微声一叹,摆手道:“不过是想母亲他们了。”
    白嬷嬷一时哭笑不得,只道:“既是想三夫人她们了,就使人回府里知会一声便是了,何苦还掉下金豆子了,眼瞧就是做母亲的人了,小公子在肚子里指不定要怎么笑您呢!”
    萧嬛红艳的小嘴一撅,嗔声道:“他敢,若是笑我,等他从我肚子里出来了就让他父亲打他的板子。”说着,却是摆出了一副极娇蛮的小模样,惹人发笑。
    楚熠一进偏厅就听见一屋子的笑声,把身上腥红的雪狐大氅一抖,一串子水珠在空中散开,推开七弦递过来的手炉,笑道:“今儿兴致怎么这么高?你们哪个让夫人高兴了?说出来爷儿打赏。”
    七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欢快的语气道:“五爷,今儿可不是奴婢们的功劳,您这打赏奴婢们怕是没有福气得了。”
    “瞧瞧,你把这小丫头惯的伶牙俐齿的样。”楚熠摇头一笑,接过一杯冒着热气的养神茶,调笑道:“不如夫人告知为夫一下,何事让你发笑。”
    “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这些丫头瞧着腊月到了,知道又要有格外的打赏罢了。”萧嬛捂着小嘴娇声笑了起来,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状。
    楚熠眉头一挑,却是挥手让下人离去,只留了白嬷嬷与流苏、七弦三人在偏厅外伺候,之后脸色颇有些凝重的盯着萧嬛,惹得她秀眉微扬,不待楚熠开口,便道:“你今儿这么早回府可是又进宫了?”
    “刚与万岁爷议完事,西南的事定了下来,主帅果然是出自郗氏,我为副帅。”楚熠沉声说道,眼底闪过幽暗隐晦之色。
    萧嬛微愣一下,随即便问:“几时出京?”
    “下月初十。”楚熠把萧嬛揽在怀中,薄唇落在她娇嫩白皙的耳垂上轻咬着,模糊不清的说道:“这一次怕是要去个一年半载,你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萧嬛娇软无力的倚在楚熠怀中,头微微朝后仰着,露出优美的脖颈,如水样的眸子沉浮着丝丝艳色,用嫩娇的嗓音道:“原不是说好了吗?你前脚出征我后脚便进宫去。”
    楚熠微微一叹:目光极尽缠绵的流连在萧嬛的身上,许久才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留在府里我放心不下,留在宫中,皇后那却是让人安心不得,若不然你回萧府养胎也是好的。”
    萧嬛轻摇着头,嘴角勾起几分笑意,她一个出嫁的小姐如何能回娘家养胎,便是母亲不在意,对外也说不过去,倒不如进了宫里,反倒是不方便那些心存歹意的人行事。
    “你且安了心就是了,在宫里姐姐总会护我周全,你这般心神不宁,真若上了战场可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萧嬛娇声软语,手圈着楚熠半个腰身,粉嫩的脸颊靠在他的胸口处。
    楚熠用双臂不揽着萧嬛的胯处,往上揽了揽,亲昵的闻着她的发鬓处,到底还是一副不能安神的模样,低声道:“我若是离京了,你平日里也不要回府来,不管是大事小事一概不要理会,林氏便是进宫了你则能避就避开,眼下不是跟她分神的时刻。”
    “我自是晓得的,只是,她若是执迷不悟,我也不会忍气吞声,且给她好果子吃,眼下到底是有一件事你得给我拿个章法,你下月初十离京,可那时候离采选的日子可没差几天了,我若是进了宫,只留顾表妹一人在府里怕是不妥。”萧嬛话未说尽,那顾婉柔在如何不堪也是楚熠的亲表妹,有些话她却是不适合说的。
    楚熠早忙的忘记了顾婉柔,眼下见萧嬛提及,不由蹙起了眉头,想了想,才道:“我明儿便与顾奕知会一声,让他把人接走。”楚熠早了这想法,只是前些日子忙着西南战事,一时也腾不出来心思来安排顾婉柔,如今见萧嬛提及,当下就拍板定了下来。
    萧嬛却是哼笑一声,一双似水墨染的黑眸戏谑的在楚熠的身上绕了一圈子,娇滴滴的道:“你舍得便好,我只当你巴不得让顾家表妹一直在府里住下呢!”这顾婉柔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顾家的心思她明白,可顾婉柔的心思顾家却是不明白,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留得久了准是一个祸害,趁早的打发走了才是正理。
    楚熠轻笑一声,抬手爱怜的刮了下萧嬛挺俏的琼鼻,刻意压低了几分嗓音,用暧昧的语气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这一生最舍不得唯有你一人呢!”
    楚熠面对萧燎素来是个嘴甜的,加之他模样生的又好,一双凤眸璀璨生辉,专注的瞧着一个人的时候便是对他并无情意,也免不挣心动,更何况是萧燎这个与他日夜相伴的人,娇美的脸颊瞬间染上了几许桃粉,握紧小粉拳砸在了他的肩上,凤眼斜飞,慎声道:”甜言蜜语,也不知是与哪个学的,这话你怕是没少对旁人说过吧!楚熠瞧着萧燎使着小性子,一副捻酸捏醋的小模样,心窝软的一塌糊涂,爱的不行,当下放声大笑,之后不由分说的把人压在了软软的美人塌上,额头相抵,眼底满是浓浓的情意,咬上了萧燎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来的朱唇。
    108、除夕过后,楚熠出征的日子瞬间已到,那一日雪花纷飞,天色却极是晴朗,楚熠为副帅,骑着高头骏马站在三军之前,身着银色铠甲,宝刀悬在腰间,身后的大红披风伴随着雪花飞扬。
    萧嬛站在丽贵妃身后,灼热的目光看着城外的楚熠,眼眶微微变红,却是紧咬着下唇,忍着酸楚,只微扬着下颚瞧着楚熠跃身上马,带领三军御马而去。
    “回去吧!人都走远了。”丽贵妃握着萧嬛冰冷的手,轻声说道。
    萧嬛微不可见得点了一下头,抬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红狐大氅,与丽贵妃下了宫墙,回往承香殿,却不想回去的路上瞧见一年轻女子,穿着打扮甚是张扬,比之丽贵妃且还要富贵三分。
    远远的瞧着那着了桃红色裙衫的女子捧着一株红梅无甚仪态的与宫女嘻笑打闹,萧嬛秀长的眉不禁一蹙,问道:“这人是谁?在宫中行径竟这般轻挑。”
    丽贵妃嘴角一勾,冷笑一声:“是皇上的新宠悦常在,日后你若是瞧见她也无需理会,那般出身,没得污了你的眼。”
    “宫里何时多这么一位悦常在。”萧嬛略有些惊讶,今上已多年未曾封赏过宫妃,更别提是赐了封号的。
    “不过余月罢了,等回了承香殿我再与你细说。”丽贵妃勾起说道,抬手敲了敲轿辇的窗沿,示意小太监加快步伐,待回了承香殿,丽贵妃便让宫人端上二碗温热的燕窝粥,一边用粉彩描金的小勺子搅着,一边瞧着端着五彩八宝纹玉碗的萧嬛,在她略有些尖的肚子上打了圈,眼底浮现一抹温情。
    “你只管安心在宫里住着,皇上那是发了话的,有什么短缺的你与我,可莫要为了那些俗物费了心思,这是你第一胎,我问了太医,说是你身子骨将养的很好,脉象显示是一小公子。”丽贵妃眉飞色舞的说道,对于萧嬛肚子里这一胎极是期待,只恨不得他早日出来,让自己过一过当姨母的劲头。
    萧嬛摸了摸肚子,薄唇一掀:“都说这一胎怀像是个小子,我原倒是不太在意,可眼下这个时候,却也盼着能是个哥儿。”
    “你也别给自己平添压力。”丽贵妃轻声劝道,声音压了下来:“皇上这一次能派楚熠去西南便是一个先兆,眼下在皇上的心里,旁的人是比不上他的,他到底是皇上嫡亲的子侄,只要这一次他顺利归来,某些事也就顺理成章,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了。”
    萧嬛点了点头,转念却是想起了刚刚穿过御花园时瞧见的那名宫妃,不由说道:“皇上可有二年未曾封赏过宫妃,悦常在到底是何来历,竟让皇上破了列。”
    提到那悦常在,丽贵妃不由冷笑连连,素来妩媚风流的眼波横出一抹厉色,蔑言道:“不过是东平王府送进来的狐媚子罢了,上个月东平王府借由临近年节之由送来宫里的歌姬,说来倒也蹊跷,也不知怎么的竟入了皇上的眼,连着宠爱了余月,倒是让她不知了天高地厚,竟以为这宫里是她能放肆的地方。”
    萧嬛一听这话便明白那悦常在定然是得罪过姐姐,若不然依着姐姐的性子,对这么一个小小的常在哪里会理会,只是,那悦常在竟是东平王府送进宫来的,莫不是打了吹枕边风的念头吧!
    见萧嬛脸色微变,丽贵妃明白她的担心,却不以为然的道:“如今皇上年岁大了,身子骨又不比往年,平日里极是喜欢一些年轻的宫妃围绕在眼前,说是瞧着心里就愉悦,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岁般,那悦常在今年不过二八年华,平日里最是话多个没完,可不正巧合了皇上的意,如今新鲜着,宠上几日也不足为惧,且让她在蹦跶几日,等皇上这新鲜劲过了,自让她知晓我的手段。”
    萧嬛却是沉吟了片刻,轻摇着头,说道:“东平王府怎样不说,那东平王世子楚煜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素来谨慎的很,必然不会随意的送一歌姬入宫,姐姐还是仔细些好,使人盯住那悦常在,我只怕她另有争宠的手段。”
    丽贵妃在宫里呆了近九年,又是通人事的,怎会不明白萧嬛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是,她想的更要深一些,皇上这大半年来召御医的次数比往常多了数倍,她有时候近皇上的身能闻到淡淡的药香,问起皇上,他却只道是喝了一些强身健骨的补药,如今想来,只怕皇上的身子却是不好了,若那悦常在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狐媚手段,掏空了皇上的身子,眼下这个局面可不就乱了起来,丽贵妃想到这里,凤眸一凛,握紧了萧嬛的手道:“上一次听皇上说锦澜表弟不日将回京述职,他如今在边界也历练了一番,这一次回京后你让母亲与外祖母通个信,就让他留在京里任职,我与皇上说说,一个京师卫戎所的指挥佥事总是能任得的。”话音儿到这,丽贵妃缓了语速:“楚熠离京,这京中卫所总得有咱们的人,免得让人钻了空子,趁着楚熠不在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萧嬛是个玲珑心的,丽贵妃的一番话她自是有所领会,只是……
    “此事本就与锦澜表哥无关,依我看还是不要牵扯他进来的好。”
    丽贵妃倒是知晓陈锦澜心悦于萧嬛,可眼下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了什么儿女情长的因果,一步错,步步错,她们与康敬侯府在外人眼中本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何况,如今这样的光景也容不得外祖父袖手旁观。
    “康敬侯府避不开这场争夺,这事必须让母亲知会外祖父一声,让他也做好打算,但凡那些人有异动,咱们就要先一步行动。”丽贵妃沉声说道,却也不愿让萧嬛劳这个心,只道:“这事交由我来处理,你且安心养胎,说不得这也是你我的猜测罢了。”
    萧嬛点了点头,摒弃心中对陈锦澜的歉疚之心,毕竟眼下这样的光景,一个弄不好,赔上的就是满门,心思一转,萧嬛轻咬着下唇,与丽贵妃道:“姐姐,采选眼看就临近了,我之前与你提及的顾婉柔你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丽贵妃挑起了长眉,她可记得早前小九就托人递了信进来,让这顾婉柔进了二选就撤了名头。
    “她心悦东平王世子。”萧嬛轻语而道,明澈的黑眸闪过一抹深意。
    丽贵妃眨了眨眼睛,她当顾婉柔是宠着楚熠而来,毕竟顾氏一族乃是楚熠的外家,去不想这顾婉柔竟另生了心思,只是,这意怕是如不了,皇上本就对顾氏一族多加戒备,哪里肯让顾氏女与京中皇亲联姻,只是……丽贵妃沉浸深宫数年,心思早就百转千回的灵透,眼下有这么个可以做筏子的人在,她又怎肯不用,红唇轻勾,丽贵妃似笑非笑道:“既那顾婉柔欣悦于东平王世子,我自是要全了她的一片心。”
    萧嬛与丽贵妃想到了一处,虽说此事行的不厚道,可那顾婉柔亦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王府那些时日可不是想着法子去那东平王府,只恨不得与舒氏姐妹相称。
    “此事得好好谋算,我冷眼瞧着,那东平王世子对顾婉柔虽是无意,偏生却吊着她,怕是相中了顾氏的军权,却碍于皇上不敢言明纳顾婉柔进门。”萧燎弯唇说道,心中这一步许是一枚险棋,可下好了,却能扭转一小个局面,毕竟让皇上对东平王府加深戒备之心比之她们所作所为来的有用太多。
    丽贵妃微眯着狭长的美眸,思索了许久,才道:“此事,说难也不难,难的是如何行事能不落痕迹,另外,此事须得在宫中成事,让众人瞧见,这般,皇上为了顾氏的颜面也得让顾婉柔入东平王府的门,而后,这事究竟是何人所为皇上心中必然会有所猜忌,明面上看,与顾氏联姻的东平王府却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说罢,丽贵妃倚在软塌之中,暗自谋算了一番,之后便于萧嬛道:“我心中已有盘算,这事你无须插手,还是那句话,只管安心养你的胎,给我生出一个白胖可人的外甥来才是正道。”
    109、
    萧嬛在宫内住了一月有余,这期间,梁炀帝前往承香殿的次数却是甚少,每日里陪伴在他身侧十次有八次是那位悦常在,倒是平日里承香殿的赏赐缓缓不断,让人不敢小瞧了丽贵妃去。
    丽贵妃也懒得与悦常在争宠,只派人盯了梢,知晓她却是有一些狐媚手段惑主,心中的防备越盛,除此之外,却无甚动作,只每日里守着萧嬛。
    “差不多该给母亲递给信儿了,让她把生产嬷嬷安排妥当,早日送进宫里来,我听太医说,你这一胎怀的极妥当,不出意外的话三月初六左右就会生产了。”在太医请脉后,丽贵妃摸着萧嬛的肚子说道,之后又想起了一件事:“乳娘也得让母亲安排好,这二件事绝不能出了意外。”
    “母亲早就安排妥当了,只是离三月初六且还有日子呢!这么早送进宫来怕是不妥当。”萧嬛软声说道,宫里不比外面,她总不愿让姐姐为了自己授人以话柄。
    丽贵妃听了这话却是拍了拍萧嬛的手,笑道:“有什么不妥当的,不早日送进宫里才是不妥当,虽说产期是三月初六左右,可难保我这小侄儿不会一个淘气早日跑出你肚子来,所以,有备无患还是好的。”
    萧嬛怀的第一胎,对这些事到底是没有个章法的,见丽贵妃说的条条有理,也就听之任之了。
    丽贵妃与萧嬛闲话了一会,见已到了午膳时间,便命人去布膳,却不想她殿里的大宫女巧月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难得的失了态,面色凝重至极。
    “出了什么事?”丽贵妃眉头一拧,目光在巧月额角上的汗渍淡淡一扫,神情骤变,面色亦是跟着一沉。
    巧月瞧了一眼四下伺候的宫人,丽贵妃明白其意,挥手便让她们退下,之后招手示意巧月上前,再一次的问道:“怎么这般匆匆忙忙的。”
    “刚秦公公递了信与许公公,皇上一早召了王太医进宫,如今还没有离开兴德宫。”巧月压低了声音道。
    丽贵妃愣了一下,忙问道:“早前一次皇上召太医是哪一日?”
    “正是前个儿,也是这位王太医来请的脉。”巧月脸色发白,心里慌得很。
    “仅隔了一天,一天……”丽贵妃脸色亦有些发白,猛然联想起梁炀帝这些日子以来的异样,胸口惊跳不已,慌忙的扭头看向眼中同样带着惊色的萧嬛,握住了她的手,刚要开口,才想起巧月的存在,忙挥手让她下去,之后才开了口:“皇上他……”
    萧嬛忽儿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轻摇了摇头:“静观其变,咱们不能轻举妄动,皇上心里有数,若不然,也不会瞒下王太医进宫一事,咱们只能等。”
    丽贵妃缓过了神,抓着萧嬛的手一松,点着头道:“你说的不错,只是,那个悦常在不能留了。”丽贵妃眼底闪过一抹阴冷,黝黑的眼底像一口冰封枯井,若是让外人瞧见此时的她,必然会心中生寒。
    萧嬛点着头,在如今的时局,已容不得妇人之仁了,心下一酸,她竟是格外的想念楚熠,盼着他尽快得胜归来,让她也能安了心。
    紧抿着薄唇,狭长的凤眸微垂着,思绪在脑海里翻涌,好半响,萧嬛才开了口,声音喃喃:“得给二哥去信,让他联系顾奕,外祖父那也得知会一声,宫里不能有异动,宫外却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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