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林府这样的,刚刚好。”
    一众小姐姑娘皆愣了愣。
    听明白的沉默不语,有几个糊涂的紧着赶着地追问。
    云浠又移目去看程昶。
    那边正好来了位王府的家将,凑到程昶耳畔说了句什么。
    程昶听后,点了下头,跟着家将往西面的水榭去了。
    他刚走没一会儿,给琮亲王妃与张氏换酒的下人过来了。将新的酒壶搁在桌上,又将旧的杯盏往托盘里收捡。
    不知何故,这收杯盏的下人似乎有些情急,端起托盘要走,转身与一名厮役撞了个满怀。
    他动作甚稳,人虽晃了晃,托盘里的杯盏却纹丝不动,还顺道伸手扶了一把厮役。
    就是他伸手的这一刻,云浠一下怔住。
    因她看见,那下人的右手掌心,有一道又粗又深的刀疤。
    之前来京兆府投案的艄公说,那个把金砖给他,让他去加害三公子的黑衣人,右手手心就有这么一道刀疤。
    那艄公还比划,“这么长,这么深,就像有人拿刀险些将他的右手切成两半,后来又缝上的。”
    这下人手心的刀疤,与艄公说的一模一样!
    他撞了厮役,走到角落,似乎见没人注意自己,脚步飞快地追着程昶离开的方向去了。
    “阿汀?”罗姝又唤云浠,“你今日是怎么了?老是走神。”又掩唇笑,“待会儿老太君要为你和裴二哥哥定日子了,你可别——”
    不等她说完,云浠扔下一句:“我有要事。”人已匆匆离开。
    程昶跟着家将往水榭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方才周遭还有三两宾客,这会儿渐渐已无人了。
    亭阁两侧湖水粼粼,再往前走,过了栈桥,则是一处密竹林。
    程昶本能的警觉起来。
    眼前这位家将,跟了王府三十年,忠心耿耿,一直很得琮亲王信任,按理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总不至于这么倒霉,撞上了传闻中那种一辈子只用一次,用过则弃的暗棋吧?
    程昶顿住步子,问:“你说父亲寻我,他人在哪里?”
    “回小王爷的话,王爷殿下正是在小竹轩等着您呢。”家将回道,又赔笑,“三公子这是吃醉酒,不记得裴府的路了,穿过前面栈桥与竹林,小竹轩就到了。”
    琮亲王有头风症,人多热闹的场合大都呆不太久,酒过三巡就爱寻个清净地方养着。
    这是琮亲王的习惯,程昶知道。
    可是……
    本着小心为上,保命第一的原则,程昶道:“你去与父亲说一声,我不过去了,有什么要事,回王府再说。”
    言讫,掉头往回走。
    身后的家将没答话,程昶走了几步,慢慢觉得不对。
    暗夜本是寂无声的,可渐渐的,四周忽然传来湖水浮动的声音。
    水声越来越大,程昶侧目一望,只见长廊两侧的水面上泛起涟漪,四名蒙着面的黑衣人自水下冒了头,背上背着刀,扶住一侧的栏杆,就要往长廊上攀爬。
    程昶一下愣住。
    上辈子他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装过起搏器,为了毕业论文和工作项目,拼着命不要,熬过几宿通宵,甚至还因为谈恋爱进过重症监护,也算是命悬一线生死时速了,可是……他哪里见过这阵仗?!
    怎么办?
    程昶想。
    还能怎么办……赶紧跑啊!
    电光火石间,程昶拔腿就跑,可是已太晚了,一名黑衣人已跃上了长廊,举刀就向他砍来,程昶偏头一躲,正待继续跑,一刃刀风迎面袭来。
    森森寒气扑面,程昶心想,完了,又想,所以我穿过来两个多月是干嘛来了?
    就为着再死一次?
    那寒气尚未割到喉间,胳膊忽然被人一拽,程昶猛地跌退两步,堪堪避过一击。
    他侧目一看,不知打哪儿窜出一个下人打扮的仆从,将他往身后一带,迎面就与四名黑衣人缠斗起来。
    这仆从武艺虽高,奈何赤手空拳,不过一刻就落了下风,他无奈,冲着程昶道:“你快走!”
    程昶哪有不知道走的,可他前面的路又被拦住了。
    是先才带他过来的家将。
    家将道:“小王爷,得罪了。”
    手心一翻,从袖囊里掏出一柄短刃,抬手便朝程昶刺来。
    他身形极快,比那四名黑衣杀手更胜,程昶只觉眼前冷光一闪,短刃已到了喉咙间。
    就在这时,身旁有人唤了句:“三公子当心!”
    一只手从旁侧伸来,空手将短刃打偏。
    竟是云浠赶到了。
    刃锋擦着程昶的耳边划过,那家将反应也是极快,一招不得,横刃一挥,便在云浠的手心拉出一道血口子。
    鲜血淋淋而落,云浠似乎丝毫不觉得疼,顺着家将的手往前一带,封住他的手腕,就势一折,短刃顷刻从他手里脱落。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那家将见势不好,要去夺刃,但云浠比他更快,脚跟往上一勾,尚未落地的短刃又凌空飞起,云浠右手仍与家将缠斗,腾出左手来凌空一捞,将短刃握在手里,顷刻回敬了家将一刀。
    这是她自小学武,父亲教给她的本事。
    沙场上是搏命的地方,右手受伤,就用左手,双手没了,还有双腿,不能惧疼,也不能惧死,只要你进一分,敌人就能退一分。
    家将捂住伤了的右肩,上下打量云浠一眼。
    实在看不出,眼前明明是一个大家小姐,竟这么厉害。
    小王爷不会武功,他们五打二,未必就没有胜算,不过……家将耳根子动了动,此处虽然僻静,不会一直无人来,他们闹出这样的动静,只怕很快就有人赶到了。
    如此一想,他暗道一声:“走!”
    四名黑衣人闻言,顷刻放弃与那刀疤仆从缠斗,与家将一起往栏杆外一跃,没入水中。
    那掌心有刀疤的仆从见他们走了,刚要上前来与程昶说什么,只见水榭尽头,有几人朝这处赶来,他步子一顿,犹豫了一下,顷刻闪身往密竹林里去了。
    云浠本是要追,程昶将她拦下,说:“不必追,他既有心,日后还会来寻我们的。”
    云浠默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程昶话里的意思——
    此人原是受真凶指使,来加害三公子的,而今忽然反过来相帮,八成是真凶看艄公投案,怕艄公供出此人,想要杀了他灭口,他才来找三公子寻求庇护。
    云浠心神微缓,看向程昶,忍不住担忧地问:“三公子,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程三儿的过往恋爱史以后会提一句的,没有白月光,没有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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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一章
    程昶微一摇头:“我没事。”
    他的目光落在云浠垂在身侧的手:“你的手……”
    云浠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抬起右手一看,掌心的刀伤虽然长,好在不算深,已不似方才血流如注。
    云浠上过沙场,而今又做了捕快,有随身携带绷带的习惯。
    她道:“小伤,没事。”从荷包里取出绷带,就要往右手缠去。
    程昶一愣,拦下她:“你不消毒?”
    “消毒?”云浠没听明白,猜了猜他的意思,道,“三公子放心,那短刃上并没有淬毒。”
    程昶哪里是指毒药,这么长一条血口子,他是怕她感染破伤风。
    他自小在医院长大,基本的急救工作还是会做的。
    程昶道:“把伤给我看看。”
    云浠微愣,过了会儿,低低“嗯”了声,把右手伸到他跟前。
    程昶径自握了她的手腕,仔细查看一阵,心中松一口气,还好,目前没有感染的迹象。
    水榭尽头的几个人已赶了过来,是冯管家与裴府的几个家仆。
    亭阁长廊里,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地上与廊柱上还有斑斑血迹。
    冯管家见此情景,咋舌:“这、这……”
    不等他说完,程昶吩咐:“去取清水、酒、还有止血的伤药来。”
    冯管家也瞧见云浠手心的伤口了,连忙称是,交代了家仆们几句,踌躇再三,问:“小的方才老远见这处有几个黑影掠过,不知三公子与云浠小姐可是遇着了什么歹人不曾?”
    他心中忐忑,云浠倒罢了,眼前这一位可是堂堂亲王府的小王爷,倘真遇着什么危险,只怕裴府吃不了兜着走。
    程昶思量了一会儿,觉得此事与艄公那事一样,一旦闹开,反而打草惊蛇。
    “是我府上有几个人作乱,已被撵走了,回去我自会同父亲说,不干你们的事。”
    “好、好。”冯管家揩了揩额角的汗,能大事化小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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