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洱去了常去的酒楼,让马夫去永昌安报信,接着让人送酒上来,门嘎吱被合上,捏着酒杯的人抬起头,露出痛苦神情,仰头一杯接着一杯朝着嘴里送。
    等了五年,找了五年,居然就是怎么个结局!苟洱眼眸无数情绪流转,愤怒,愤懑,哀伤,无奈,发白指尖捏着酒杯,砰的捏碎,细小碎片刺入指腹。
    管事的敲门进来,看着素日沉着淡然的老主顾,突然借酒消愁,有几分关心:“苟老板,还没瞧你这样过,难不成让姑娘给甩了?”
    苟洱模样几乎与完美无缺,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轻佻之下带着几分淡漠,他认真道:“还嫁人了呢!”
    “世上姑娘千千万万,犯不着一株花边上看着啊!”管事暗地骂那姑娘有眼无珠,苟洱可是永昌安二把手,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关键啊,这模样俊俏,那个姑娘看了移得开眼睛,管事贼激灵,“那我给爷寻几个标志姑娘来!”
    苟洱面无表情揉着指腹,转头看向他,像是破罐子破摔起来:“若是没她好看,我烧了你的铺子!”说着掏出钱袋砸到谄媚人身上。
    管事抱着沉甸甸银口袋,给出个我明白我懂得我体会的眼神,点点头,拍着心口:“爷放心,绝对是定定标志着的!”
    楼里管事很快把镇子上花楼最有名的姑娘都给带来,规规矩矩一排站好,环肥瘦燕美的千姿百态,然后管事一一介绍姑娘们长处,恭恭敬敬道:“爷要那位作陪啊?”
    苟洱撑着下巴,目光淡淡走过婀娜无比的女子们,沉默片刻:“酒量好的留下!”
    管事愣了下,这还第一次听说有人请花娘喝酒不享乐的,眸子转了转,立马道:“光喝酒有什么意思,都留下,轮着配爷喝,生下的吹拉弹唱热闹热闹也是好的啊!”
    天色渐暗,苟洱搂着主动献身的花娘,两个手指捏着酒杯望着外头,笑的是眼泪都出了:“是啊,不是她那壶水,爷早就死了!”
    这时候管事的忽然跑上来:“爷!永昌安来人找你了!”
    苟洱冷冷道:“滚,今个爷谁都不理!”
    管事的出去,就看着赵元稹沉着张脸上楼来的架势,后面还跟着十个大汉,他赶忙的跑下去,苟洱到了门口,听着里头纸醉金迷的声音,冷冷道:“苟洱,开门。”
    那点蚊子声音里头还真没谁听到。
    赵元稹弯曲指尖扣门,隐隐怒火:“今个是你抽什么风花雪月疯的时候吗!”
    里头有姑娘听到敲门声,尖着嗓子骂起来:“哪里来的畜生王八孙子,你爷爷在给你找祖母呢!那凉快给我滚那去!”
    赵元稹眼神阴沉下来,抬脚砰的一声,门给踹开。
    在然后他就看着苟洱软玉在怀,大鱼大肉摆满桌子,酒杯酒坛子东倒西歪。赵元稹阔步上去,拿起桌边白菜汤直接泼到他头上,姑娘们都给吓的不轻,就听气势更盛人的赵元稹冷冷道:“再不走是要给他陪葬吗?”
    苟洱抬起袖子擦脸,看着美娇娘开始逃命的场景,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笑的眼泪都要出来:“赵元稹,赵老二!你她娘的——”他起身抓住赵元稹领子,只恨不得把他扔到楼下去,他在这人面前提过那件事情不下几百次!不下几百次啊!他怎么把他心底最爱慕的女子娶了啊!
    赵元稹神色冷漠,只把眼前这人要咬死他的神情归结为砸了他风花雪月,随后道:“这次是你善后,你忘记了?你知不知道我去晚点,穆大哥就死了?你知道伤了多少兄弟!?”
    “死了就死了啊!伤了就伤了啊,和我有什么关系!”苟洱咆哮一嗓子,眼睛里面满是憎恨:“赵元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你!”
    “抽什么疯!”赵元稹伸手把他推开,不明所以的很,苟洱声音都在颤抖:“我找到她了······”
    听到这话,赵元稹要杀人的眼神总算是隐忍下来,摆手让跟来的弟兄都出去,鄙夷的笑起来:“所以你这是庆祝呢?还是消愁呢?”
    ——“我这辈子只会娶那小姑娘做媳妇,不管她是个什么模样,什么性子,我都要娶她,娶回来好好护着!羡慕死你们!”这话是苟洱每次讲完小时候际遇总结性语言,赵元稹抱着手看他,半晌好笑起来,回过味来,就道:“难不成那姑娘嫁人了?”
    苟洱眼神入刀的看着他,冷冷道:“是啊,嫁人了。”
    赵元稹自顾自倒酒,笑的嚣张:“杀了那男人不就好了,多大的事情,这种事情咱们还干的少了,既然是你喜欢的,自然要抢过来,你那什么眼神,舍不得杀了?说吧,哪家男人,我替你杀了,省的日后你们夫妻离心了,孩子也别留下了······”
    “他们夫妻感情挺好的的。”苟洱眸光动了动。
    赵元稹敲他脑门,毫不在意道:“哪家夫妻感情是一如既然的好,谁又不是培养出来的,男人这种东西,有了权势金银糟糠自然可弃。”他白了苟洱眼:“你倒是说话啊,哪家的媳妇!你嫂子还等我回去呢,早点干完我急着回家呢!”
    苟洱对他的话毫不意外,只是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赵元稹。”他抬起头,看着赵元稹,目光闪动,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那个人是杨宝黛呢!”
    他说着,错开身子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若我说那个人就是杨宝黛呢!赵元稹,你她娘的!——”他转身上下打量赵元稹,就在瞬间,抓着他的衣领一拳头打了上去:“我她娘的找了五年,整整五年,都他娘的被你搅合了!你告诉我,你她娘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大井村多少姑娘你不要,偏偏指着要杨宝黛!”
    赵元稹吃痛,随后拽着苟洱衣领:“当初老子可是问过你的,确定那姑娘是否不再大井村的!苟洱你她疯了!你凭什么说我妻子是·····”
    “她就是!我确定!”苟洱抓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摔倒地上:“赵元稹你当初你说要娶个媳妇回去做挡箭牌,所以才选了杨宝黛的,你——”
    赵元稹感觉脸颊有灼热的水滴,抬眸看着高高举起拳头咬牙盈泪的人,也是愤怒的不行,还是忍了下来,坚定的看着他到“杨宝黛是我自己选的!她是我的妻子!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都是什么事情,刚刚他都给这龟孙子出了什么馊主意?
    狠狠一拳头打在赵元稹脸上,苟洱也是愤怒:“你敢说你没有察觉,我拿你当亲兄弟,你她娘的居然敢这样对我!”
    赵元稹直接道:“我如何察觉,我确实不知道——”他是真的冤。
    “那你现在知道了!”苟洱嘲讽。
    赵元稹气笑:“苟洱,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怎么?难不成还要把媳妇给他?当他死了是不是!
    “你有什么好的,杨宝黛要是知道你是个土匪头子,知道你是个无恶不作,知道你娶她更多是当做挡箭牌抵挡二房,帮你照顾惹是生非的老娘,你敢说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还会留着这个毫无作用的发妻!”
    “赵元稹,我在这辈子从没有求过你——”
    “苟洱,杨宝黛如今是我的妻子!”赵元稹气的发笑,狠狠打断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呵斥道:“你别给我耍什么横,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给我滚开。”
    “滚开?我凭什么滚开,该滚开的是你!”苟洱笑出声音来,话都还没有说完,赵元稹已经一拳头砸到他脸上,翻身站起来,冷声叱喝:“我只当你是醉给我说的胡话!”他虽然气急,到底没有搞清楚情况不好发作。
    “赵元稹,你她娘的就是个混蛋!”苟洱举着拳头上去。
    赵元稹躲了两下,被他拳头打了肩头,也是不在容忍,跟着还手起来,两个人一个身手敏捷,一个出手狠辣,势如水火,屋子里乒乒乓乓,又是时不时的闷哼,外头的人也不敢进去,有个激灵的急忙去搬救兵。
    苟洱脸上挂彩,英俊的脸上带着狠厉,捂着流血的胳膊冷笑着:“你根本就不是喜欢她!”
    赵元稹碎了口血水,把手里他送给苟洱防身的匕首丢到一边,居然敢用这东西来打架,这是要打死他是吧。
    他面色冷峻:“我就给你说清楚,是,最开始我娘起哄我的确想的是取回来抵挡二房,伺候我娘,若是老天开眼也能留给根苗,但杨宝黛不一样,她是我亲自看上的人!是我主动要娶的人,不管你是怎么确定的,我警告你,以后给我收敛点!否则,这兄弟不做也罢!”
    “收敛点?我为什么要收敛,刚刚不是你说杀了那男人,女人自然是我的了吗!”苟洱还带着酒劲头,爬起来冲上去就要开打:“赵元稹,你娶谁不好啊,你非要娶她!你为什么非要娶她不可!”
    “我不娶,你又怎么知道是她的?”赵元稹也不含糊,擦干净嘴角血迹一甩袖子。
    瞬间,二人又是打了起来,这时候门再次被砰的踹开,穆昌平看着里面打的热火朝天的人,在看一片狼藉,两个人身上还带着血迹,狠狠拍腿,咬牙切齿恨不得一人一耳巴子直接打死,声音极大:“要死了!多大的你事情犯得着见血!苟洱你还给我住手,赵元稹你跟着个酒鬼计较什么!好歹他叫你一声二哥!找人捆起来不就好了!犯得着自己上吗!”
    “二你娘的!从今往后老子没你这个兄弟!”苟洱扬起拳头就要砸上去,却是忽然被个气力推到地上,杨宝黛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赵元稹,眼泪哗哗的流下来,赵元稹先是一愣,忙安慰她:‘我没事,这二流子发疯,我也不好同他计较。’
    他抬手把脸上血迹都给擦拭干净,杨宝黛心疼的不行,转头带着怒气看着被穆昌平搀扶起来的人:“苟公子,你只当元稹不是你的亲哥哥,因此下的这样狠手吗!”
    她眼眸摁着泪水,赵元稹多好的人啊,虽然有时候不着调,还瞒着她不少事情,但在她面前永永远远都是气定神闲温和沉稳的模样,绝对不让她有一点担心,她绝对不许有人当然她的面欺负他的相公!
    “他该打!”苟洱看着杨宝黛心疼的样子,心口就是一痛。
    穆昌平捂他嘴,都要给他跪下了:“老祖宗你少说两句行不!”
    “我看你也没醉!”杨宝黛睨他一眼,慢慢道:“枉费我家夫君把你当做亲兄弟,但凡我准备个衣物吃食,采办什么东西他都要再三叮咛我,绝对不能忘记你那份,说你自幼无父无母,只有他这个兄弟······苟洱,今日你真醉了,这哑巴亏我们家就吃了,你——”
    “我没事。”赵元稹抓着杨宝黛的手:“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你怎么来了?”
    杨宝黛怒视看着苟洱,穆昌平全场最懵,就道:“他说你给我们两个买的披风忘记拿了,顺道送过来,就有人来说你们两个喝酒打架,弟妹跟着就来了·····”
    听着这话苟洱似乎还要发作什么,也是隐忍下来,他无亲无故也就赵元稹这个拜把子的兄弟,打了一场酒气也下了不少,又被杨宝黛啜泣目光吓得回神,此刻是完完全全清醒了。
    他看着杨宝黛扶着赵元稹出去,声音很疲惫:“杨宝黛,我不是故意的。”
    杨宝黛要说什么,被赵元稹拦下,她回头看来苟洱一样,那目光似乎在哀求他的原谅,叹息了口气,“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不参合,别再有下次了。”说完,牵着赵元稹的手下楼去了。
    屋子里面隐隐还能听着女人责骂还心疼的声音,穆昌平很想踹苟洱,去看苟洱已经丢开他失魂落魄朝着窗户去,他忙过去,把着他肩头:“你大爷的,别发酒疯砸人,你嫂子还在下面,这次打着了,赵元稹可不会好说话了!”
    苟洱忍了忍,撑着窗框,低嘲:“连你也觉得赵元稹是真的喜欢杨宝黛。”
    “不喜欢干嘛还带着我们跟前来!不喜欢冒着得罪兰家海家下毒手?赵元稹如今是身家性命都交给杨宝黛了,你是不是喝傻成傻狗了!没有发觉如今赵元稹说着她媳妇笑的跟着二傻子似的吗!倒是你,你和他斗什么斗,属牛的啊!”
    苟洱垂下眼眸,慢慢道:“杨宝黛就是那个小姑娘,我找到了。”
    听得这话,穆昌平话都顿住了,我去了,这是什么话本子才有的桥段?自己喜欢五年在找了五年,算起来那可是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小姑娘,就怎么眼睁睁被自己个兄弟娶回去做媳妇了?
    穆昌平立刻道:“那小姑娘八成也不记得你了,给口水不过顺手的事情——”
    “她记得。”苟洱声音很脆弱,穆昌平直接道:“赵元稹做不出夺兄弟所爱的事情,怪就怪你当初不问人家小姑娘名字,这都十年了,赵元稹再精明再聪慧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知道杨宝黛是你喜欢那人的情况下去娶的!”
    “大哥,我这十年拼着最后一口气,最后的念想都没有,为的又是什么呢?”
    穆昌平出其的平静:“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给我记清楚了,杨宝黛如今是赵元稹的妻子,是我的弟妹,你的嫂子,人家夫妻感情好着呢,苟洱,兄弟妻不可欺明白吗?”
    苟洱睫毛颤了颤,顺着他的话头道:“那有朝一日感情不好了呢?”
    “你要赵元稹这个兄弟其他的龌龊想法就给我收起来!即便赵元稹不要她了,她也不会是你的!你若真想报恩,端正好态度,想清楚距离,好好护着她就是,别让人家夫妻离心!”穆昌平安慰他:“其他的我不多言,我反正只知道,杨宝黛只喜欢赵元稹一个!”
    说着,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他们已经成婚了,已成定局,你若执念,日后好好护着就行,你不好受,你就当赵元稹好受了?·····”
    阴差阳错把兄弟爱慕的小姑娘给娶回去,还稀里糊涂挨了好大一顿拳脚。
    要说惨,赵元稹才是真的惨。
    要说冤,赵元稹才是冤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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