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征兰此刻就站在桥上,若是中刀,且不说死不死的,定然会翻到河中去。
    事出紧急顾璟也来不及多想,身上也没带武器,只得徒手去挡,上臂一阵疼痛,带血的飞刀掉在了桥上。
    顾璟在挡刀的同时已经挪动步伐,刀落地,他人也已经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姚征兰身前,谨慎四顾,
    姚征兰此刻才回过神来,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伟岸身影,又是后怕又是后悔。她早就猜测霍廷玉的身后可能有个组织,找到刀鞘之后为什么要得意忘形?连累顾璟和自己一起身陷险境,现在怎么办?
    桥两边黑黢黢的,暗夜中一把飞刀的动静还不足以惊动旁人,夜市上小贩叫唤行人悠哉,一切如常。
    顾璟垂在身侧的手,鲜血沿着指尖急促滴落。
    从顾璟方才的身手来看,他绝对是会武的。姚征兰在他背后小声道:“顾大人,你带上刀鞘先走吧,不要管我。”
    “不行。”顾璟还在警戒四周。
    “刀鞘不在我身上,他们大概也不会再对付我了。”姚征兰急道。
    “不行!你现在跟在我后面,挪到马匹那边去,上你的马。”顾璟道。
    “好。”姚征兰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争执,见他不同意她的提议,便听他安排。
    两人刚一挪动步伐,另一边突然飞扑过来三条黑影。
    顾璟一把将姚征兰推到糖画摊子那里,伸手抓住一名黑衣人的胳膊便是一个抡摔。
    眼看顾璟被三人围攻,姚征兰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只有拖累顾璟的份,咬咬牙向自己的马跑去。谁知又一名黑衣人手持短刀斜刺里一刀划向姚征兰的脖子。
    姚征兰险之又险地仰头避开,尖叫:“顾大人!”
    顾璟一分神,被人后背一脚踹得一个踉跄,他也顾不上。眼看那名黑衣人对姚征兰又出杀招,他掏出之前买的那根玉簪向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听到破空之声闪身躲避。他趁机前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住他的胳膊夺了他的短刀,一手握刀一手将惊魂未定的姚征兰护在身后。
    四名黑衣人见突袭失败,面面相觑一番后,跑过那座石桥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顾璟也不欲在此多留,和姚征兰一前一后上了姚征兰的马,两人共乘一骑向大理寺疾驰而去。
    路上未再遇险。
    到了大理寺,姚征兰才发现顾璟的右手几乎被鲜血给染红了。
    小吏不知道顾璟还会回来,已经走了,姚征兰去水房打水来给顾璟清洗伤口。
    撸起袖子,右小臂上一道伤口足有两寸长,像张嘴似的微微张着,露出里头深红的血肉,还在流血。
    “啊,这么严重?要不我们去找大夫吧。”姚征兰有点被吓到。
    “这么晚了,上哪儿找大夫?没事,你把药和布拿来,我自己处理。”顾璟道。
    “不行的,这么长的伤口,一定要缝合后再上药,不然止不住血,还会留下很大的疤。”姚征兰蹙着眉头道。
    顾璟看看自己臂上的伤口,默了一瞬,问姚征兰:“这个你能帮我缝上吗?”
    第86章 ·
    姚征兰手指下意识地在袖中捏紧, 她是拿了很多年的针,可是她从未缝合过人的皮肉啊。
    “好,我去借针线。”赶鸭子上架, 这会儿她不上没人能上, 他还在流血呢。
    姚征兰从仵作那里借来了针线,又是用酒冲洗又是放在沸水里煮最后还放在火上烤了半晌, 才拿来给顾璟缝合伤口。
    将掰成钩状的针凑近顾璟的伤口时, 姚征兰手有些抖,没话找话:“会疼的。”
    顾璟:“我知道。”
    姚征兰想下针又停住,“那你忍着。”
    顾璟:“嗯。”
    第三次下手失败, 姚征兰:“要不要咬着帕子?”
    顾璟笑了起来,宽慰她:“不要紧张, 这疼要不了命。”
    姚征兰咬咬唇, 终是心一横手一沉, 扎下第一针。
    针尖依次穿过两边的皮肉,还要将线拉紧, 让分开的皮肉合起来……姚征兰光看着就觉得疼,缝完一针就去看顾璟。
    顾璟表情已不似方才那般轻松,面色有些苍白,道:“继续,别停。”
    姚征兰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咬着牙一口气缝了一半。他臂上肌肉贲起,她抬头看他, 他已经转过脸看着别处, 下颌紧绷长睫低垂, 额头鬓角一层细密晶亮的汗珠,想来已是痛到极处。
    她知道他贲起肌肉只是疼痛刺激下的本能反应, 并非故意,也不忍心叫他不要这样忍耐,就伸出左手安抚性地轻碰了碰他伤口上方鼓起的肌肉线条。
    顾璟顿时卸了劲,姚征兰也不敢去看他,只埋着头继续缝合伤口。
    顾璟回过头来看着她,她低着头,额上几缕散碎发丝随着她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抿紧的嘴唇微颤的睫毛透出几分紧张,但手却至始至终都很稳。
    她的侧颜完美无瑕,以至于顾璟看得久了失了神,竟至忘了疼痛。
    终于缝完最后一针,姚征兰看着自己的杰作,抬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放下针线忙不迭地拿过金疮药来给顾璟敷上,用布条包扎起来。
    顾璟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问:“你以前经常给人裹伤?”
    姚征兰头:“在太原府时,舅舅表哥们都在军中,每日操练受伤是常事。”
    “顾大人,实在对不住,今日都是我连累了你。”将他的伤包扎好后,她歉疚道。
    “若说连累,是我连累你才对。若不是我让李逾的郡王卫队不要跟着,也不至于让你遇险。”顾璟放下袖子,“只可惜了那根簪子。”
    簪子被当做暗器射出去之后,落在石板路上碎成了两截。
    姚征兰闻言,从怀里拿出自己买的那根簪子,递给顾璟道:“顾大人若喜欢,这支簪子送给你吧,就当是赔你的那支。”
    “不送给李逾了?”顾璟抬眸看她,眸底星光熠熠。
    “顾大人不是说单送给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就……不送了。”姚征兰道。
    顾璟从她手中接过簪子,当即取下自己发髻上那根翡翠簪子,将白玉簪簪上,抬头看着姚征兰。
    君子如玉,相得益彰。
    姚征兰头,诚实道:“很好看。”
    顾璟低眸浅笑。
    姚征兰大惑不解,顾大人为何近来像变了个人一般,如此爱笑?
    气氛正好,顾璟的肚子却煞风景地叫唤起来。
    仿佛会传染,他肚子一叫,姚征兰的肚子也开始叫了。
    “顾大人,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姚征兰转身一溜烟跑了。
    她一走,顾璟的面色便凝重起来。
    霍廷玉身后的人,想杀她,更准确地来说,是想杀她哥哥——姚晔。
    今日她遇险时那一声尖叫没顾上掩饰声音,正常人都听得出是女子。那些人退却,很有可能是发现了这一,所以才没继续纠缠。
    为什么要杀姚晔?姚晔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顾璟沉思片刻,起身出了阅卷房,来到牢中。
    命狱卒打开牢房门,他步入房内,看着坐在墙角歪着头的霍廷玉,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疾步过去掐住他的下颌掰正他的脸,果然发现他口鼻流血气息已绝,但尸体还是热的。
    “方才谁来过?”他倏然回身,看着狱卒厉声喝问。
    狱卒已经惊呆了,结结巴巴道:“没、没人来过。”
    “那他怎么死了?”
    狱卒噗通一声跪下道:“小人不知啊!”
    “通知包括狱掾在内的所有人到院中集合,我要一一查问!”顾璟道。
    少时,当值的狱卒全部到院中集合,顾璟扫视一眼,不见狱掾,问道:“狱掾呢?”
    狱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才还在的。”
    顾璟皱眉。
    姚征兰用托盘端着两碗面回到阅卷房时,就看到顾璟坐在他的书案后头看着卷宗,一脸沉思的模样。
    她去屏风后将吃饭用的小几搬出来,对顾璟道:“顾大人,时辰不早了,你又受了伤,吃东西早些回去吧。”
    顾璟回过神来,了头。
    “这是何物?”坐到矮几前,顾璟低头看着碗里卷卷的面片问道。
    “这是猫耳朵,是太原府那边的一种面食,你尝尝?”姚征兰将汤匙递给他。
    顾璟左手接过汤匙,瞬间明白了。
    他右手受伤,只能左手吃饭,这种圆圆的卷卷的面片用汤匙就能舀起来,自然比常见的面条容易吃一些。
    “很好吃。”他尝了一口,抬起脸来目光柔和地看向姚征兰。
    姚征兰笑了笑,赶紧移开目光低头吃面。
    果然,向顾大人“坦承”喜欢郡王之后,他在她面前放松多了。
    两人吃完猫耳朵面,姚征兰收拾碗筷时,顾璟道:“霍廷玉死了。”
    姚征兰呆住。
    “为何会……”姚征兰话说一半,反应过来:“被灭口了?怎么会这么快?”
    “应该是狱掾动的手,我已派人去捉拿狱掾。不过,既然慢人一步,大概是找不到人了。”
    姚征兰重新坐下来,道:“敢杀一部尚书,内线安插到大理寺的大牢里,霍廷玉背后的这个组织,看上去不简单。对了,偷拿你玉佩的人找到了吗?”
    顾璟头:“是在院中洒扫的一个仆从,大概是被霍廷玉手下的人收买了,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那现在该怎么办?”姚征兰很是颓丧,好不容易找到了可能将霍廷玉定罪的刀鞘,他居然被灭口了。
    “人虽死了,但只要我们证据准备充分,案情理顺,不影响定罪。”顾璟道。
    姚征兰稍稍松了口气。
    顾璟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姚征兰忙道:“不用了,顾大人你先回去吧,我想连夜把指纹比对出来,毕竟明天就是和辛大人约好的期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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