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檬没有发现许绿茶的异样,她看到不远处那一簇簇火红的山果,忙抓紧许绿茶的手,让他加快脚步。
    “那里有果子。”张檬指着那边道。
    她把许绿茶放下,踮起脚把那沉甸甸的山果摘下,扔给许绿茶。许绿茶接到便把山果放到一边,然后又接下一个。
    很快,许绿茶身边堆了几个山果。张檬用衣摆兜着山果走到溪边,一一洗干净。
    “许公子,给你。”
    许绿茶接过果子,咬了一下口,然后抬头看了张檬一眼,示意她也坐下。
    张檬在他身边坐下,咔嘣咔嘣地咬着山果:“许公子,你出去后还是要跟我去府衙走一趟吧。虽然我可以原谅你找人对付我。但云城有云城的规定,不得聚众打架,不得影响治安,你确实做了不对的事,与其让钟大人下令来逮捕你,你还不如主动跟我去钟大人面前认罪。这样,钟大人会酌情轻判你。”
    许绿茶一顿,侧头看着她,一双美眸浮现冰冷的情绪,但见张檬真诚的眼神,还有她因发烧而苍白泛青的嘴唇,他眼中的冷意慢慢消散:“我会认罪,但不是现在。我现在还不能让许家的人知道我在何处。”
    张檬了解:“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们绝对不会透露你的消息。”
    许绿茶握紧山果,心里有些烦躁。本来他还觉得她很迷人,如今他却觉得她十分烦人。他转过身不看她。
    他也不知怎么了,竟被鬼迷了心窍,竟有和她好好相处的想法。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而且不管她如何对他好,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或者是要捉拿的罪犯吧。她不管是对谁,都会像对待他一样好吧。
    许绿茶不知为何就感到委屈了,他想到张檬会给紫衣变戏法,会帮丑男张浩向他讨说法,还会给小绸撑腰。
    真是个滥情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都要,简直和钱暮那废物一样的风流。
    张檬见许绿茶似乎又恼了,她又道:“许公子,这是你无法逃避的,你必须要为你的行为负责。越早认罪越好,最好不要拖延。”
    许绿茶却不回答她的话,也不愿理她。张檬又劝他几句,得不到回应,她只能作罢。
    她低头啃着山果,却觉得口腔泛着苦涩的味道,头也十分胀痛。她揉了揉太阳穴,却没有什么用处,该难受还是难受。她最终没咬几口山果就不吃了,见许绿茶似乎吃的差不多了,她便站起身,扶起许绿茶:“许公子,我们走吧。”
    ······
    张檬扶着许绿茶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她觉得头痛欲裂、视线也慢慢变得模糊,四肢也开始变得绵软无力。
    “许公子,你······”张檬抬头看了许绿茶一眼,见许绿茶匆匆忙忙把视线移开,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对许绿茶是有多大的吸引力,他都看她一个早上了。她也想说服自己这是错觉,但她每次抬头看他,他匆匆忙忙移开视线是怎样?他那样子,即使她想给他找借口,也难找啊。
    张檬放下许绿茶,指着小溪:“走了那么久,你也渴了吧,我给你舀些水过来。”
    张檬走后,许绿茶又忍不住抬头,他看到那个人后背那刺眼的一滩血迹。
    她发高烧了。她灼热的体温使得他十分不适。她本苍白的脸色变成了吓人的青白色。她快要到极限了吧。
    她为何还要逞强照顾他呢。明明她才是最应该被照顾的人。
    即使之前恼她劝他认罪,恼她滥情,现在看到她的样子,他却觉得恼不起来。
    张檬走回来,把盛着清水的树叶递给许绿茶。见许绿茶接过,她便坐在他的对面:“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许绿茶低声应了一声“嗯”,张檬微微笑了笑:“包袱里还有果子,你饿了就吃。”
    见许绿茶又应了一声,张檬便将头埋在膝上,想要休憩一会儿。
    只是她这一闭眼,便昏迷过去,一直到了晚上,她才醒了过来。
    许绿茶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睛,才松了口气般移开目光。
    ······
    晚风轻轻拂过,火苗欢快地跳跃着。许绿茶坐在岩石上,修长的手指握住细细的木棍,轻轻拨动火堆。一袭红衣,黑发如瀑,冰肌玉骨,眼尾的小痣显得他妩媚妖娆。只是他的一张如玉俊脸却微微绷着。
    张檬坐在他的对面,一张脸惨白如纸,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待嗓子好些了,她抬眸看着许绿茶,歉意地说道:“今晚不能去找吃的回来,实在不好意思。你饿不饿啊?我现在给你去摘果子吧。”
    许绿茶手指微微收紧,一双美眸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我不饿。”
    发高烧还如此折腾,病死她算了。
    他从身后拽出个沉甸甸的包袱扔给张檬,张檬接过,发现里面装着满满的果子:“许公子?这是你摘的?”
    许绿茶的红衣虽然因为逃婚而被勾破了许多地方,但许绿茶爱干净,总是把他的衣服拍的干干净净,穿的也十分整齐,虽然衣服有些破烂,却不显得许绿茶狼狈,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美。然而如今,许绿茶虽也仔细打理过他的衣服,但还是被张檬看到他的衣服下摆那几块即使清洗了还有着淡淡痕迹的泥土印。
    他的腿脚不方便,几乎走不了路,张檬不知他如何摘树上的果子,也不知他如何去拾柴火回来生火的。大概也是挺不容易的。
    张檬看着许绿茶,微笑说道:“谢谢你啊,许公子。”
    眼睛弯弯的,其内满是真诚的笑意。许绿茶的心似乎被羽毛轻轻拂了一下,他有些绷紧的脸不觉柔和了些。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到她晕了过去会慌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照顾昏迷的她一整天,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一次次偷看她。
    或许她的笑容有些迷人吧。
    看到她低着头吃山果的样子,虽然还是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还是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但他却没像以前一样感觉到羞恼……
    不,还是噎死她算了!竟然真的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他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坐在她对面,她竟然对他没任何邪念,真是禽兽不如!活该她一辈子娶不到夫!
    ······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檬觉得头痛减缓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一些。虽然她又梦到了那个白发红眸的恐怖男子一次次绝望地呐喊着不会再爱上她若是爱上她便会亲手杀了她,但很快被张檬抛之脑后。
    许绿茶早早就醒了,正在一瘸一拐地练习走路,见张檬醒了,他把早准备好的果子、水都放到了张檬面前。张檬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张檬吃饱了肚子,休息了一会儿,便扶着许绿茶继续赶路。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她看到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道路。
    她有些惊喜地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真没看花眼,便兴奋地抬头看了眼许绿茶:“许公子,顺着这条路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回到城里。”
    但是出乎意料地,许绿茶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第二十二章
    “张檬!这几日你去哪里了?钟大人为了找你,几天都没闭过眼,我们都把整个云城翻个底朝天了!”
    张檬刚踏进府衙,一堆正准备出去巡街的捕快姐妹看到她,扑上前把她团团围住,对她吱吱渣渣说个不停,忽然不知道谁发现了她后内的血迹,大声惊呼:“张檬!你后面好多血,你是不是要死了。”
    这下人群沸腾了,不管张檬说什么,几个人合手合脚把张檬抬起来,急匆匆地把她往后院抬去。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也不歇停,操着大嗓门喊道:“谁快去找大夫!快点!”
    当张檬被背朝天轻轻放在床上时,钟或匆匆忙忙地两手分开围在床边的捕快姐妹,脸色苍白地站在床边。
    她看着张檬后背全是干涸的乌红的血迹,一双乌黑双眸微微泛红,她握紧双拳,胸口不停地起伏,许久,她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压抑道:“你说,这几日你去哪里了。我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要乱跑,你到底有没有听。”
    张檬趴在床上,看到这么多人担心她,十分感动,但看到钟或仿佛要火山爆发的脸,她有些心虚地避开钟或的视线:“大人,对不起啊。我只是想出去逛逛透透气,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把上山的事,还有救许绿茶的事,还有在山谷和许绿茶赶路的事,都一一说出来。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她特地把事情讲的很简单,惊险的地方都让她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可是当她把事情都说完的时候,众人还是一脸惊吓以及心疼的表情。
    而钟或的脸色沉的恐怖,一双泛红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张檬不敢看钟或,大夫很快来了,僵硬的气氛被打破。钟或放开身子,让大夫给张檬把脉验伤。
    幸亏大夫说伤口只是有一点感染,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末了,大夫还赞叹张檬的身体好什么的,若是换做其他人,经历这番折腾,早已一命呜呼了。
    听到大夫如此说,钟或的脸色总算好些。
    大夫走后,钟或把房间里挤得满满的人赶了出去,自己坐在圆桌边,调着药膏,一声不发。张檬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侧头看了一眼钟或:“大人,听说你为了找我,几天没合眼,对不起啊,我现在回来了,你快去休息吧。敷药什么的,我让郑书帮我就行了。”
    钟或回头瞪了她一眼:“闭嘴吧你。”她端着调好的药膏走到张檬床边,张檬忙配合地脱掉衣服。
    只是张檬后背流了许多血,而血迹干涸了,便把她的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她稍微使劲撕开便疼的不行。钟或见状,忙按住她乱来的手,拿起放在一边的剪刀,轻轻把她的衣服剪开。
    “大人!我只有这一件便服······”
    钟或拍了拍她的头:“我赔给你。穷酸成这样也不羞。”
    她小心地将张檬的衣服剥开,又用干净的湿手帕将伤口边上的污血清干净。
    张檬趴在床上,涂在后背的药膏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而且钟或的动作也很轻柔。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钟或是讨厌她的,却没想到,自她受伤之后,钟或日日夜夜守着她,为她敷药,为她煮粥,还送了她荷包。
    张檬正在感叹,后面给她敷药的钟或忽然问道:“你不是和许绿茶一起出来的么?许绿茶呢?”
    “他不肯回云城,我便把他安置在我和义父的家里了。”张檬回道。
    钟或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你们相处了三日就如此亲密,再过几天可不是要成亲了?”
    张檬忙回头看钟或澄清道:“大人,你别取笑我了。你我都知道许公子的性格,他怎能看的上我?而且我对许公子实在没那个心思。”
    ······
    钟或帮张檬敷完药之后,便出去了。张檬躺在床上,把玩着钟或送给她的那个精致的荷包。
    她和许绿茶走出了山谷,她本想带着他回府衙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主动向钟或认罪,他一身伤,本应该要找个大夫好好治疗的。但许绿茶不愿意,怎么也不愿意,他还说他会主动向钟或认罪,但不是现在。
    幸亏她时常上山打扫她和杨情住的地方,房子还算干净。她也时不时买些米、面、还有各种调料品在那里备着,那些常用的药膏也有准备,以防不时之需,现在也终于派上用场了。
    张檬让他住在山上的房子里,她教他使用房子周边的陷阱,她还教他遇到突发事件如何躲避。她甚至把厨房里的地道告诉了许绿茶。即使这样,她还是有些担心许绿茶。
    许绿茶并不像她和杨情有武力防身,他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还崴伤了脚,连走路都困难。这样的他,张檬十分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只不过这几天,钟或必定不会让她出门,她得找个人代她上山照顾许绿茶。她思来想去,觉得府衙里还是郑书最闲。
    晚上的时候,看到郑书抱着一堆账单经过张檬的房间,张檬忙叫住了她。
    “郑书!郑书!过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郑书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抱着账单走进了她的房间,把账单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张檬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檬:“还钱。”
    张檬刚想和她说许绿茶的事,郑书张口一句“还钱”把张檬惊得一愣:“还什么钱?”
    郑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墨笔和一本帐本,一边在帐本上写字,一边淡淡地对她说:“你离开后,我因为知情不报,被大人扣了一个月工钱。大人这几日为了找你,出动所有捕快去找人,府衙里只有我一个捕快,既要整理花草,又要洗碗做饭,还要整理账单,我一个人做了八个人的工作,你必须要付给我对应的工钱。”说罢,把写好的账单放到了张檬的面前。
    五十两!
    张檬差点被这个加粗的数字吓得跳起来,她一年的工资才五十两!
    郑书把帐本贴近张檬的眼睛,又重复道:“还钱。”
    张檬欲哭无泪:“能打个折么?要不你宽限几天,我写个申请书再向大人预支一年工资。”
    郑书不置可否地收回帐本,走到圆桌前,抬起账单,转身就要离开,张檬忙又叫住她:“郑书,帮我一个忙可好?”
    郑书回头一双死鱼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回道:“不帮。”说罢,无论张檬怎样说,她还是没有情意地离开了。
    ······
    许绿茶靠坐在床边,头微微低垂着,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他的脸。
    他把包袱解开,里面是洗的干干净净的火红的山果。他素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山果光滑的外皮,脑子里却想到那个人踮起脚摘山果的样子,长发如瀑,身姿窈窕。
    他手指猛地收紧,抓起山果就要扔出去。
    那个蠢人!只懂得喊他去认罪的讨厌鬼!若是正常的女人,不应该是心疼地包庇他的吗?她简直榆木脑袋,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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