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使命要去完成,而今加上孩子,爷俩的分量在哑奴心中的天平里,自然是要倾斜的。
    小哑巴一整天都蔫蔫的,少爷削了水果喂她,她只管张口就吃,闻到油腻的味道就会吐上一阵子。
    傍晚的时候哑奴借口出去买书,古鹏偷偷跟着瞧见她放了一个烟火,然后那个孩子赶来和她见面。
    小哑巴的举动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他躲在树后能看见那孩子一脸诧异,渐渐现出亲昵的神色,竟然蹲在小哑巴面前,用脸颊蹭她的肚子。
    气得少爷的手握着剑柄都打颤,时刻准备拔出来跟那孩子拼命。
    那孩子挺直了自己的小脊梁,还拍拍胸脯保证着什么,看手势是催媳妇赶紧回家。
    瞧着哑奴和那孩子不舍地分别,孩子还贴心地搀扶她小心脚下的碎石。
    少爷又踏实了些,或许那个小屁孩是她娘家侄儿外甥或是兄弟都有可能。
    回来的路上哑奴买了很多吃喝,手里提着长长的两串油纸包,依旧东张西望瞧着买卖铺户。
    当然了充作借口的买书是要去的,还提着大包吃的去了书店。
    少爷装作刚从家里出来的模样去书店接回自己的媳妇,帮着她提着买回的小吃,不时问她还想什么吃?有没有不舒服。
    心里乐开花的少爷从俩人的体态上判断,小哑巴放弃了现在离家出走,果然这突然到来的孩子,成功得把她的心思扯回了家里。
    少爷狗腿地开了门,搀着她轻轻迈腿进屋,连忙收拾了贵妃榻让她歪着,屁颠屁颠洗水果去了。
    她捧着一碗梅子干儿看手里拿了话本子,脚放在矮几上,边看边吃倒也逍遥。
    伺候了水果少爷又提了梅花糕进来笑着招呼:“孩他娘,趁热来吃糕了。”
    小哑巴高高兴兴放下书,一下子坐起吓得古鹏快步上前:“慢点儿,姑奶奶,而今你是家里最金贵的人了。”
    原本还担心她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而今看来她完全不会。
    少爷满肚子疑惑不知如何张口问她,可看见哑奴无辜的小眼神,又让他周身舒畅。
    不管怎么说,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将来会怎么样,将来再说。
    从来都是少爷问,哑奴回答,这次哑奴主动写了:孩子是男是女?
    少爷伸手摸摸哑奴的肚子笑得暖洋洋说:“还不清楚呢,都好。”
    哑奴丝似乎很期待生一个男孩儿,她开始流连玩具摊,尤其是喜欢看那些木头刀剑。
    古鹏压根就不信她打算母凭子贵,他开始盼着哑奴生个女儿。
    他几乎确定哑奴就是那个隆昌公主的婢女,有体面的下人自然是其他人眼里的主子,伺候皇帝的宫女官吏尚且得唤一句姑姑呢。
    而今有了孩子,古鹏有了底气试探着同她商议回家养胎,没想到哑奴一口就答应了。
    不同于急匆匆赶到京城,回去这一路哑奴心情大好,扶着看不出的肚子,挽着少爷也有了赏玩美景的心思。
    而且又翻出了针线笸箩,绷子上的图样是胖胖的小老虎。
    哑奴从前只做手帕,少爷想起自己曾经偷了哑奴一条手帕自己贴身收着,从那之后哑奴的手帕都是批量生产。
    一路去京城她不断绣手帕又不断遗失,从见到那孩子之后哑奴彻底停了工。
    他也琢磨出点滋味儿,他最后一次见哑奴的手帕就是那间客栈。好像她把手帕遗落在了京郊,这才引来人和她见面。
    想想女人的帕子往往是给了亲近的男人,他又忍不住泛上来了酸味儿。
    而今绷子上的小老虎已经有了五条威风凛凛的虎须,哑奴的小手正忙着绣最后一条。
    她用力拽着丝线,务必使图样紧实精致,古鹏调笑道:“老虎的胡子你也敢扯?”
    哑奴下巴一扬,眉眼带了骄傲,抽出几个字放在他面前:怕什么。
    少爷吩咐小厮早早投宿,少奶奶有了孕,恐怕累着。
    今儿个哑奴似乎心情不错,在窗前小桌子上铺平了几块料子,比比划划拿起剪刀剪了个乱七八糟。
    他很少见哑奴裁剪,最多就是裁四四方方的手帕子,今儿个大开眼界,看着几块上好面料变成碎布,又被哑奴嫌弃地丢掉逗得他哈哈笑说:“你果然是不会剪。”
    他问服侍的婆子要了件旧的婴儿衣裳递给哑奴道:“把这个拆开做样子,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笨的女人。”
    哑奴鼻子哼了下不稀罕他的创意,来了脾气的少爷拿了小剪子坐在针线笸箩边儿,把那件婴儿小袄拆成几片布片。
    又在新料子上比量着做了印记,自己拿了剪刀很快裁好递给哑奴:“爹给裁好了让娘给缝,冻不着我的小宝贝。”
    少爷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一点点扩大那些布片,几天下来给没见面的孩子裁了无数,一份一份小心卷好,等着哑奴把它们缝成孩子的衣裳。
    俩人围着小桌子说笑,古鹏端着茶水伺候哑奴喝,赶上小子进来回事也不过低下头不看便是。
    可少爷放下了茶杯拿起剪子学着女人的样子裁剪,吓得小子回话都结巴起来。
    少爷又麻利地把一片布装到了绷子上,指着位置和哑奴说:“这儿描个苹果绣上。”
    见哑奴忙着手里的事,他竟然拿了笔亲自去描花样子,小子直接扭头跑了出去。
    少爷两口子忙得热火朝天,竟然没注意小子话回了一半儿人没了。
    在一处时候俩人岁月静好,哑奴一自己出门,少爷立刻化身内卫跟踪。
    一路尾随哑奴的是个健壮的妇人,这让少爷心里舒服了几分,每次都是传递些书信,哑奴看后就地焚烧。
    可好奇心大盛的少爷等他们走了查看那点子纸灰,几次一无所获之后,总算在一个雨天收获了一个破碎的纸角,可惜文字也是犹如鬼画符。
    他还算是自幼肯学的,依旧不知道这是字还是画。
    铺子里有走南闯北有见识的老人看看这鬼画符都不认识,只有往滇南那边跑生意的认出是个“平”字。
    文字是滇国的,国王穆恩泰去岁送嫁上京被前太子挟持生死不明,而今国王是十一岁的穆尔柏。
    作为藩属国,滇国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
    若不是前朝皇帝想给儿子找个硬靠山做岳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那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隆昌公主身上。
    只是不知道前太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挟持岳父造反,鸠杀新婚妻子之后举兵打进皇城,弑君后被当今天子打败逃窜。
    而今还在到处抓前太子余孽,不少府邸都遭了殃。朝廷给滇国的说法是老国王被前太子害了,他们的小国王尚未成年,边境局势紧张一触即发,滇国也没见有什么动作。
    古鹏猜想哑奴既惦记着自己的使命,又舍不得丈夫和腹中的孩子。
    他也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国事与他个生意人无关,他的事就是多挣钱,照顾好老婆孩子。
    这天两人逛集市,哑奴买了个拨浪鼓,边走边摇晃发出声声脆响。看着哑奴满脸温和的笑,少爷只是轻轻揽着她,又额外买了些玩偶和鲜艳的头绳缎带装到了车上。
    哑奴孕吐不断走得慢,少爷也舍不得眼下的安稳时光流逝的太快,等着这俩人快到家的时候才察觉已经四月天了。
    而且马上就是太太的生辰,府里正在唱戏。
    门上人接了车告诉他,张家姨妈和吴家姨妈都领着女儿媳妇们过来送寿礼,舅太太也来了。
    管家迎出来见礼之后忙说:“哑姑娘快去后堂,家里来了女客,太太听说少爷回来了,让少爷和姑娘快去见客。”
    小厮趁着哑奴往里走的空儿,一拉自家主子衣袖小声说道:“舅太太做媒,要说吴家姨太太的闺女给您做平妻,听说高家小姐今春不好了。”
    少爷一听眉头就拧着,吴家表妹最是惹人厌,在家里没少给嫂子们穿小鞋,恐怕仗着长辈撑腰今儿个就难为哑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啦啦啦啦,小宝儿愉快地在娘肚子里转个圈儿,小爷来也,小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小爷现身,我娘我舅舅立刻就改变方案了,我爹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比不上宝宝我不声不响的。
    第39章 掉马
    少爷得先去见老爷和男客, 然后才能到内宅请太太/安。
    恐怕老婆孩子受委屈,少爷立刻嘱咐太太身边的李婆子道:“哑姑娘怀着两个月的孕,千万照看些。”
    李婆子连忙给少爷道喜, 可她年老昏聩走得也实在是慢。
    哑奴到了后堂给太太磕头, 又给舅太太和姨太太们磕头。
    太太还算温和, 示意她起来, 问句路上顺利不,哑奴点头后, 站在太太身后。
    这老姐妹闲话,她们各自带的媳妇在身边伺候,舅太太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劝说太太应了这亲事,家里没有主事的少奶奶哪行
    太太只推说要和老爷商议, 她不是很看得上吴家的女儿。可不退高家的婚事,儿子仅仅是娶平妻, 哪怕高家小姐不进门也要执妾礼的,她瞧得上的女孩儿怕是还瞧不上古家的平妻位置。
    翠微陪着几位小姐赏花回来,跟着伺候的连忙见礼。
    一个穿红袄的年轻女孩儿一眼就瞧见多出来个小媳妇。她长得又瘦又小,躲在角落一副不惯见人的模样。
    这女孩儿立刻和边上的几位小姐打趣道:“早就听说表哥收了个哑巴, 不会就是那个吧。”
    吴家姨妈立刻用眼神警告女儿, 太太只得示意哑奴上前,把果盘端给吴小姐。
    哑奴蹲下,把果盘举过头顶,那位红衣女孩儿捡了个蜜饯略尝尝, 就丢到了边上痰盂里, 又让哑奴拿茶给她吃。
    趁着哑奴转身,她伸出脚一绊, 哑奴摔得倒也迅速,立刻压住了吴小姐的脚,让她无法撤回。
    哑奴边上的桌案随着这一摔被撞倒,茶壶摔个粉碎,跟着吴小姐的丫头连忙上前问着哑奴怎么这么不小心见不得世面?
    太太显然看到了吴家小姐的脚还被哑奴压在腿下,眉头拧着越发嫌弃这位外甥女。
    虽然她是个卑微的奴婢,可也是古家的通房丫头。
    哑奴面露痛苦神色,一手捂着小腹,一手努力地撑着地。
    吴小姐没想到自己的脚竟然抽不回来,一急之下另一只脚去踹哑奴才得以脱身,跟着进来的嬷嬷这时候吓得大喊:“可了不得了。”
    太太厉声喝道:“老货,你嚷什么惊着客人。”
    嬷嬷吓得跪地磕响头:“少爷进门特意嘱咐,哑姑娘怀着身孕,让老奴跟着点儿,老奴该死。”
    太太脸色立刻变了,一叠声喊着传郎中。
    丫鬟婆子跑着去传郎中,舅太太和姨太太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带来的几个媳妇纷纷向红衣姑娘投去看好戏的眼神,这姑娘在家人缘实在是不好。
    碍着有女客,府里传来的是胡子花白的老郎中。
    围观的人多,谁敢这个时候扶哑奴
    太太有心去拉她起来,可是主仆有别,再惦记肚子里的孩子也放不下架子。
    郎中到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地上捂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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