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自从朝奉先放手情报以后,外面的消息,日益艰难起来。朝奉先在的时候,尽管很多消息不知道,或者晚一点知道,可至少还算知道一点。朝奉先一放手,王艳红等人就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可真是咄咄怪事!难道没有了张屠夫,我还要吃带毛猪了?王艳红等人心中都是有一股气。
    齐梦楚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没有再装,而是出来接收情报系统,尽管他也是一阵阵头大,可至少,勉强还能知道一些消息。比如,章村有了大动作。
    “齐先生,章村的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总是觉得,这背后有黑手,却死活抓不着头脑。”王艳红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明军活动日益猖獗,现在,他们去泰宁的道路已经完全断绝,一丝一毫的消息都得不到。
    齐梦楚揉揉脸颊,有些疲惫道:“目前而言,在下还是无法完全吃透原本的情报系统。家主去了以后,有些可能存在的备用系统,或者隐蔽的情报,统统都断绝。可以说,所有的情报消息,全是靠朝奉先提供。他出了问题,咱们青峰山就出问题。若是他有心,完全可以将我们误导进官兵的包围圈。这,不是危言耸听。在下相信,若不是因为时机不够,或者价钱不够,朝奉先未必不会卖了咱们。”
    “所以,齐先生的意思是?”王艳红微微蹙眉。
    “首先,家主的尸体必须去迎接回来。一来是入土为安。二来,难免有些幸存的壮士,咱们也要接回来。否则难免叫人寒心。三来,若是家主有什么后手,咱们可就不必辛苦了。最后一个便是,咱们也需要重新再组建一个消息渠道,和朝奉先这个一明一暗,互相配合。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就算有一天,咱们真的糟了灭顶之灾。有一个备用的,肯定比没有好。”
    这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办法。尽管可能没有什么快速的见效可能,却能保证不会像这一次一般陷入瘫痪。
    “迟仲虎,老虎寨的人马,有没有可能担任更大的职责哪?”王艳红问道。
    迟仲虎张口结舌。你不能逮谁都上吧?老虎寨只有探子,哪里来的密探?
    “主母,这个,这个,真没有。”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啊主母。”迟仲虎苦笑。“老虎寨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藏兵地,这里所有的兵丁出去都是直接可以做百夫长千夫长的,最差的,也是伍长。哪里还有时间和人手去培养什么密探?”
    不错,老虎寨八百余人,全部都是按照训练低级军官的标准来训练的,这也是为何折损了五六十人迟仲虎等人就痛不欲生的缘故。尽管他们是为了将钟元的安危而牺牲的。
    迟仲虎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转移话题的好办法。“主母,今日听说,福州的钱粮暴涨啊!糙米,原本不过是一两一石,现如今的价格,已经到了二两银子一石了。反倒是细粮,涨幅倒是不大。依然还是三两二千钱。主母,若是这么下去,咱们可就都要饿死了!”
    王艳红一惊,随即骂道:“官府干什么吃的!粮食价格涨到这个地步,百姓都要饿死了!”
    她骂的是荡气回肠,掷地有声。周围却是一片尴尬。百姓这个词,跟咱们好像不搭界吧?骂完之后,她自己也有些悻悻然。好像,自己骂错了?不过,谁叫你们是坐天下的呢?不骂你,骂谁?
    “主母,说归说,粮食问题还是要解决。属下看,可以考虑将泰宁粮仓劫了。”姚义大咧咧道。
    “胡说八道!”叶明伦原本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骂了一句。“那里不仅仅是官府的粮仓,也是咱们的粮仓,有朝一日咱们起兵,那就是咱们的军粮!若是粮食多,咱们还要拿来安民的!你打他的主意?那简直就是自杀!”
    姚义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若是好好说,那什么都好说。若是说话难听,立刻就会怼起来。难听的说,这人就是一个顺毛驴。
    “叶先生此言差矣!”姚义学着文人的样子道。“不说那粮草将来如何如何。咱们老虎寨什么时候起兵尚且未知。管他以后那么多呢?再说了,真的等到了日后,叶先生肯定那些粮草还会留着给咱们?恐怕,官兵第一时间不是烧了就是搬走。那时候,又如之奈何?”
    叶明伦大怒,眼睛努力的睁开一点,然后又颓然闭上,似乎,有些没有睡醒的样子。“姚义,不管你说什么,老夫不可能同意动粮仓!别说现在道路被封锁了,咱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算没有被封锁,老夫也绝不会同意。你这是要将我大宋最后的骨血自绝于死地!”
    顾言卿道:“叶先生,莫说了。这小子,不过是不想抽出兵马去做密探罢了!说实话,好好的百夫长千夫长去做什么密探,确实可惜了。”
    叶明伦这才冷哼一声不说话。要不然,他非要给这胖子好看不可。
    姚义大义凛然道:“胡说!我姚义哪里是那种人?能为青峰山做一点点事情,那是我姚义的本分。我说粮草,那就是为了粮草!我老虎寨也要饿肚子了!”
    “姚义,不要担心,青花寨已经送了两千石粮食过来了。”顾言卿摆摆手,对王艳红道:“说起青花寨,老夫倒是觉得青花寨比咱们老虎寨适合做密探啊!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来着,现在分一部分出来,也能够胜任才是。”
    他说的,是那种明目张胆的探子。什么人呢?就是各个酒楼茶楼赌馆当铺等的伙计,还有就是街上的混混,无业流民。这些人,是当之无愧的天生探子,他们明目张胆的站在边上看,站在边上听,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哪怕你进去的时候是当心的,等人家伺候了一会,也就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这,就是他们的优势所在。
    尽管这个想法有些靠谱,王艳红却沉吟下来。她,怎么忍心,再去谋取青花寨?生养这么多年,青花寨给她的已经很多很多了,而她给青花寨的,却很少很少。尽管父亲从未说什么,甚至在觉得自己能力范围内,还尽量的帮助钟家,可是,人情归人情,该记得的一定要记得的。
    “顾先生,青花寨不是韭菜,想要了就去割草,青花寨也是要谋生的!”王艳红咬着嘴唇说道。她心如刀割,觉得自己是大大的不孝女,总是从娘家割肉。
    顾言卿正色道:“主母不应当这般想。正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主母嫁给钟家,便是钟家的人,怎么能用王家的眼光看事情呢?”
    他很聪明,一下子就看透了王艳红的底细。
    王艳红怒道:“我可以做王家的不孝女,那王家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个不要女儿的绝情父母?”
    “王家是王家,主母是主母。请主母不要忘了这一点。您要不要是您的事,给不给是王家的事!”顾言卿寸步不让。
    王艳红浑身发抖。世上有儿女找父母要东西,而父母不给的吗?九成九都是卖血卖shen都要满足儿女的父母啊!这跟要了青花寨的命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若是往上数数百年,王家,也算得上是与国同休的皇亲国戚。如今钟家有难,王家理应相助,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顾言卿越说越来劲,王艳红怒火越发的大了起来。这简直就是敲骨吸髓了!
    “顾言卿,这等事情你做的出来,我王艳红做不出来!明着说罢!王家是我王艳红的娘家,跟你顾言卿,跟你们,都没有关系。我王艳红和元儿饿极了去找王家要饭,那是理所当然。可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吃王家的,喝王家的?此事,我会修书跟我爹说清楚。从今往后,你们休想从王家拿到哪怕一颗粮食。”
    顾言卿冷冰冰道:“主母,那老夫倒是要问问了,往年王家从家主手里拿走数百上千两的时候,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什么。也从未还过。区区一些人手,主母要在这里斤斤计较吗?”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这不是一个小小的说辞。几乎是指着王艳红的鼻子骂她胳膊肘往外拐了。
    王艳红当即心中一堵,几乎落下泪来。自己含辛茹苦,为了什么?自己,自己卧薪尝胆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钟家的这个家业?不过是因为爱慕那些官太太,自家儿子回来就甩脸色,自己有说什么吗?不过是哀家而已,不说就不说了。总有一日,自家儿子可以给自己明目张胆说哀家的时候的,她相信这一点。可,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不管王艳红是为了什么而愿意付出,至少有一点,为了一个大宋遗孤的名头,她,还有她王家,确确实实是付出了几乎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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