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龙的说说也就罢了。钟元拉拢棑帮的唯一目的根本不在于水怪。而在于他们在江河上畅通无阻。在南洋当然是用不上,但是在中原呢?那里的江河可多得是啊。
    “王兄啊,棑帮的事情,就这么说了。朕,有朕的考量。至于你惦记的那个棑帮。朕会解决的。一切,只要咱们武朝拿下两广!”
    王道行一顿,悠悠道:“原来陛下已经知道棑帮的巢穴了。”
    钟元道:“实际上,棑帮不是只有一个。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棑帮。背叛的那个,朕当然知道在哪里。他们就在红河,在珠江。所以,你想的这些不是不能办,而是太早了。”
    王道行撇嘴道:“既然如此,陛下下旨意就是了。”
    钟元道:“旨意是要下的。你,朕也必须跟你说好。谁叫你是我王兄呢?”
    王道行皱着的眉头,忽然打开。微微有些欣喜。
    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并不一定是看中金钱,还有尊严。若是整日只会苛责,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对,没有一点互相的尊重。哪怕金山银山也留不住别人的忠诚。人要脸,树要皮,就在于此了。
    小桥流水,风轻云淡。这一刻,君臣几人的心思是极为放松的。难得的放松。
    归根到底,还是在南洋实在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过得不太好。这样难得放松的时候,很少很少。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黑了下来。原本就有些冷的天气,变得有些刺骨起来。
    “陛下,该歇息了。”陈志兵摸摸肚子,吃了一天,觉得自家的肚子又大了三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钟元咬着鱼刺,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他。
    王道行早就不烧烤了。到了后来的时候,已经是谁觉得饿谁就去弄一点吃的自己吃。材料就是现杀的鱼。听到陈志兵这么说,他撇撇嘴道:“陈志兵,你这点不好。陛下难得放松,不要总是这么催。这又不是在京都,没有必要这么小心。”
    陈志兵回头看了他一眼道:“王将军,不管是这里还是京都,有些人是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放松,就意味着找死。”
    王道行不置可否。汐州和京都是不一样的。尽管汪成在汐州也杀了不少人,但是这些人大多是苦哈哈,不像是京都,九成九的贵族以及富豪都是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剩下的士绅,绝不是柔弱的小兔子。他们虎视眈眈,总是在找机会杀皇帝报仇。
    用陛下的话说,那就是总有刁民想害朕。钟元原本在考虑北上的事情,听到他们说起这个,忽然开口道:“王兄,你说,咱们错了么?”
    王道行沉默。
    钟元问的并不是武朝的人有没有杀错。而是说,杀了太多人是不是错了。当时秉承的理念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就是受到后世的影响,觉得富豪和贵族就是不好的,就是该死的。实际上,他做了皇帝以后才发现,政令能否到达乡村,很多时候跟贵族是息息相关的。
    皇权不下乡,不是不想下,而是没有那么多的人手。这时候有封邑的贵族还有大地主就能起到作用。尽管他们要吸点血,但是作用是实实在在的。
    王道行和陈志兵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痛快。看来,某些人不给面子啊。陛下已经有些踌躇了。
    “陛下,若是不杀那些人,咱们拿什么收买土著?若是不收买土著,咱们拿什么来开国?”王道行说道。当初正是他建议的杀杀杀。现在他也没有后悔。
    钟元醉眼迷离,低声道:“你们不懂,或者没有见过。朕是真的见过,那些贵族和土豪的子女是怎样的落魄。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一技之长。呵呵,你们知道不知道,咱们京都的青楼,五六成都是那些人的家眷!”
    王道行恍然,原来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圣母心发作。
    “陛下,区区小事而已,何必在意?哪怕咱们不杀这些人,青楼总能找到足够的女子来经营不是么?与其到时候百姓的家眷受到侮辱,臣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她们锦衣玉食在前,如今也算是做了一点回报。”
    钟元呵呵冷笑:“王兄看来没有去过青楼。不知道那些回报是给了谁。”
    说到这里他就闭口不说了。王道行的说法,在他看来就跟何不食肉糜差不多。
    青楼的女子,百姓怎么去得起呢?至于税收就更是笑话了。青楼,从古至今没有税收一说。好意思收皮肉生意的税收么?那不是将女子往火坑里推么?不要小看人类赚钱的勇气和决心。
    王道行不知道这些,他是从不去青楼的。听到钟元这么说,知道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可是作为皇帝,一不能出尔反尔,二不能开青楼税收的口子。所以,除了难受得发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办法的岂止钟元?他王道行还有冯世元一样没有办法。
    在边上听了许久的冯世元低声道:“陛下有仁爱之心是好的。可是青楼的事情,自古如此,咱们也没有办法。”
    “自古以来如此,就不用去改了么?”钟元无奈道。“若是如此,哪里还有秦汉唐宋?”
    冯世元皱眉道:“国家大事,和这肮脏事务,哪里有相似的地方?陛下这话过于偏颇了。”
    假装看星星的林红月闻言不满道:“呵呵,当初叫这些女子入了青楼的,可就是你们。喜欢去青楼的也是你们。怎么如今却说是肮脏了呢?不过是求活罢了。谁又看不起谁呢?”
    若不是求活,这些女子在定了罪名的第一时间,肯定已经自尽身亡。哪里还有青楼什么事情?
    冯世元脸色通红,他觉得这个娘娘太过分了,说事就说事,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而且,陛下和自己谈天下大事,怎么还能插嘴呢?简直不可理喻。他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当即站起来劝谏道:“陛下,天下万物,阴阳两分。除了那个武则天,天下从来都是清清楚楚,后宫外戚,如何能够干政?臣请陛下,整肃后宫。”
    场面一度尴尬。
    林红月呼呼喘气,对冯世元颇为不满。心里也担心钟元给她定一个干涉朝政的罪名。而王道行陈志兵是知道两位娘娘跟钟元的感情的,更知道两位娘娘对武朝的贡献有多大,还知道钟元绝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所以,尴尬了。
    良久,钟元悠悠道:“此处不是朝堂,咱们不过是聚会。冯先生言重了。”
    他有心对冯世元发火。又忽然想到,今日自己可以控制后宫,不至于乱了朝堂。以后的子孙未必如此。还不如早早了断了后来人的念头。若是以后真有女子这般能耐,能够强势干涉朝堂,那,乱了就乱了吧。
    不过这个话题是不能说了。“好好说吕宋的事情,怎么就扯到女子身上去了呢。真是。”
    王道行嘿嘿一笑。这话也就他能说,谁叫他是钟元发小呢?
    陈志兵脸皮一松,连忙笑道:“不过,陛下对开疆拓土的奖励,着实是大方,若不是职责所在,臣都有心跟王将军一起去了呢。”
    王道行会意道:“不敢不敢,这都是陛下的恩德。陈将军的责任未必比咱们低。”
    “诶,要这么说,冯先生的功劳也不小。打仗,打得是粮草,装备和饷银,王将军要这么说的话,冯先生的功劳可比末将高哇!”陈志兵红光满面,好似很开心。只是他的眼神,惊惧难安。他可知道,小女子的度量真的不大。
    基调定下来,冯世元也无可奈何。只好附和的笑了几声算数。
    这就算是给林红月台阶下了。
    钟元轻轻拍了拍林红月的手背,算是安慰。然后道:“吕宋既然拿不下来,咱们能不能拿下两广?”
    全场再次沉默。
    钟元不明所以。“怎么了?诸位这是什么表情?”
    冯世元皱眉道:“陛下,臣听说,这几日颜爵和丁春秋捕捉到消息,洋人和大明都不太安分?若是如此,恐怕现在还不是打两广主意的时候。”
    王道行接了一句:“广积粮,缓称王。陛下,虽然咱们现在也算是帝国了。可若是要北上,却还是不足。”
    钟元微微皱眉道:“怎么?五年前咱们就已经开始准备了,难道还不能拿下两广不成?”
    明明已经有了三十万大军,难道区区一个两广还拿不下?这时候两广可不像他那时候,还有边军,数量还不少。这时候的边军基本都是在北方。南方的屏障真的不多。三十万,按照道理是绰绰有余的。
    冯世元皱眉道:“陛下,咱们和朱家争,那是兄弟的争端。不管怎么闹,终归是咱们汉家天下。可若是叫蛮夷入主中原,那就是亡国灭种的大事。陛下,这种事情,可不能做啊。”
    汉奸这个词,不一定是指背叛了汉家的人,还包括,在外族入侵的时候,某些人做事,造成对外族入侵有利的结果或者帮助。比如说,某个朝代,在北方民族南下的时候,国家里的某些商人,将粮草武器卖给北方的民族,造成了汉家大量的损失。这就是最大的汉奸,而不是奸商。
    钟元想要做得事情也差不多。
    冯世元很快就给了微微发怒的钟元一个解释:“陛下,臣听说,北方又有祸事了。好像是吐蕃寇边。而且残余的蒙古人,也蠢蠢欲动。”
    钟元不同冯世元,他想的跟冯世元完全不一样,跟那些奸商差不多。
    “冯世元,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武朝是武朝,大明是大明。咱们可不是大明的番邦,为他大明守住边疆这种事情,朕是做不来的。若是你这般想的话,你还是去大明比较好。”钟元皱眉道。【难道这厮,是大明的奸细?】
    冯世元满脸通红道:“陛下,华夏自己可以争,如何可以在这种时候争?外敌不除,如何安内?”
    钟元冷笑道:“这话你跟朱棣说去,跟赵匡胤说去,跟朕说不着。”
    冯世元哑口无言。
    朱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守着北方,就是为了防止蒙古人或者什么什么猪狗往南边跑。可是他是怎么做得呢?带着精兵南下,抢了侄子的皇位。哦,朱家天下你自己都不在乎,还要钟元给你战战兢兢?搞笑?
    赵匡胤,五代十国的时候做了半个天子的人物。不顾北边还在打生打死,不照样做了皇帝?
    冯世元无奈,只好跪下磕头:“陛下,念在苍生不易的份上,请陛下三思!”
    钟元道:“冯世元,是不是朕不去打大明,华夏的子民就永远不会被欺负了?他们就生生世世幸福安康了?”
    “可陛下若是北上,他们的不安康就是陛下的罪孽了!”
    “哦?若是这么说的话,除非北方蛮夷死光了,我钟家才能回归故土了?”钟元冷笑,话里藏了陷阱。
    冯世元故作不知。只是磕头道:“请陛下三思。”
    钟元勃然大怒:“朕要的,不是一个江山而已,朕要的是咱们华夏子民不管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都能挺直胸膛说话。朱家守不住,是朱家无能!君不见,大秦灭亡二十年,大秦的将军依然镇守边关!朱家的天子自己守不住,与朕何干?”
    钟元走来走去,心中十分不舒服,他很清楚,朱家终归是葬送在北方的满清手里的。满清以后呢,又有八国联军入侵。自己去做,未必比别人好,却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可冯世元说什么?这些都要怪罪自己了?真是好笑,天大的笑话!
    冯世元不发一言,只是磕头。他心中,华夏比一家更重要。不管是武朝还是大明,他不希望再发生悲剧了。
    眼看钟元隐隐忍不住要杀人。王道行终于站出来道:“冯世元,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在我大武,就应该给大武谋划,而不是大明。咱们大武的对手也不少,什么泰国,什么天竺,都应该是咱们大武的对手。与其想着大明,不如想着如何将这些外敌扫光,叫大武千秋万世才对。怎么还给朱家考虑上了呢?”
    王道行皱眉,抱拳道:“陛下,冯先生肯定是喝多了,还是请冯先生先去休息吧!”
    他是想要救命,叫冯世元不做刀下之鬼。
    钟元忍了又忍,闭上眼睛叹息一声,算是默认。
    终归走错了一步!做了蛮夷的皇帝,人人都认为武朝就是蛮夷,不希望武朝北上。实际上,自己已经够意思了。那什么三六九等,就是自己故意的。这么厚待汉家子弟,依然没有人认为自己是汉家的皇朝。嘿嘿,人心啊人心!
    冯世元被拉了下去。
    不过冯世元这么一闹,倒是没有了半点心情。人群也就散去了。
    某个房间,钟元沐浴完毕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脸色不太好看。
    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带着清香的林红月走了过来,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只是捏着被子不说话。
    钟元撇了她一眼,闷声道:“怎么?月儿也在看笑话?”
    林红月一乐,有点小孩子气呢。
    “陛下说的什么话?陛下不知道,您说要华夏子民永远挺直胸膛或者这句话,叫那些侍卫和百官多么激励和感动。自古以来,只有陛下敢这么说呢。”
    这是实话。尽管钟元说得是汉家子弟。林红月稍稍修改了以后传了出去,手下那些人,真的是群情激愤,不,应该是心潮澎湃。
    谁都不喜欢自己卑躬屈膝,谁都想要站直了过日子。钟元这么说,确实是收获了一大批的忠心。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这忠心顶用不顶用。
    钟元不信道:“胡说八道。如今才什么时辰?朕说了才多长时间?这就群情汹涌拉?月儿,不要光说好听的。朕知道,说起打仗,很多人还是有顾虑的。”
    林红月眼睛眯起来,变成一道弯月。说不出的开心。女子的心思总是这般,自己有什么成就不见得多么自豪,可若是丈夫有了什么成就,那可就自豪得不得了了。哪怕丈夫的成就相比于她自己的不值一提。
    “陛下说的话月儿很喜欢,然后就不小心跟别人说了几句。然后,消息传得太快了,这不,区区一个时辰,好多人都跟月儿说,陛下爱民如子呢!”
    爱民如子,是啊,若是将百姓当做自己的子侄,当然希望他们挺直了做人。若是将百姓当做猪狗,就会希望百姓一个个蠢得像是猪一样。
    钟元冰凉的心,微微有了暖意,忍不住将这个暖心的姑娘抱在怀里,道:“月儿,你总是这般好,叫朕都不知道怎么爱你才好。”
    林红月嘟嘴道:“说得好听的就不用了。只要陛下对月儿少发几次火就好。”
    这是实话,钟元有些时候,忍不住发火,又不能在外面发火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将火气发在自家人身上。或许,这是男人的通病。
    钟元一酸,心里又是愧疚,就是怜爱。抱着林红月欢快的过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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