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刚从国外读完了mba回来就被家里人逼着去相亲,一个人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伴了,所以没抱着多少幻想,也只带着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期待,她去见了盛怀仁。
    席间两人交谈不多,但是还算和谐。后来想想,这竟是这许多年来,两人说话说得最久的一次。
    梁胥年问他,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相亲?
    盛怀仁回答,他跟初恋女友分手快五年了,觉得应该忘掉过去结婚了。
    很诚实,也算得上真诚。
    梁胥年觉得这人其实挺好的,至少慢慢相处下去,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伴。梁胥年跟他说,她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但是已经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盛怀仁听了没说话,只是拿起了那瓶82年的红酒给她的酒杯倒上了,动作优雅,不轻浮。
    只这么一个动作,梁胥年忽然就觉得,就他吧。
    然后她用了十年时间,才终于明白,那一瞬间的决绝,根本就是错觉。
    离婚证领的很顺利,两个人再走出来的时候,天色不知何时却变阴了。盛怀仁看看天,“好像要下雨了,你路上小心。”
    梁胥年笑笑,“听说你们那个盛世传奇要上市了,恭喜啊。”
    盛怀仁点头,“下周的酒会,还希望你来捧场。”
    梁胥年道:“这个自然,庄恒早就跟我说了。”想了下又道:“我们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他们?”
    盛怀仁看了下手表,说:“看情况吧,你想马上告诉庄恒也可以的。”
    梁胥年又问:“老爷子那边呢?”
    盛怀仁道:“那个不急,以后再说吧。”忽而话语一顿,又道:“还是,你希望早点让大家都知道,我都随意。”
    梁胥年笑道:“我没那么急着嫁人。”
    盛怀仁也微微一笑:“胥年,你保重。”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的云淡风轻,梁胥年听的心里却是一阵绞痛。她忍着情绪,笑一下便急忙转身,才迈出一步,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快走了几步,一只手捂着嘴,努力不哭出声,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攥着提包的手柄,心痛的都要裂开了,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转身。
    “盛怀仁!你这个王八蛋!”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不顾一切的跑向那个男人,拼命的捶打在他胸膛,“我恨你!我恨你......”
    盛怀仁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拳头不停的砸在自己身上,远处天空一声雷鸣,硕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
    “盛怀仁,你到底要恨我到什么时候?到底要怪我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儿子没了,要一起向前看!”梁胥年抽泣着。
    “胥年,对不起。”盛怀仁竟也有些哽咽。
    梁胥年哭累了,做个深呼吸,收敛了一下情绪,眼睛死死盯着盛怀仁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跟我结婚十年,有没有过,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你有没有爱过我?”
    盛怀仁眉头紧蹙,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湿润了他的眼,“爱过,儿子还在的时候,我曾经特别庆幸我娶了你。”
    梁胥年眼泪又留下来,嘴角却弯起,“好,谢谢你,我满足了。”
    其实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第9章
    江夏午休一结束就被冯主编叫去了办公室。冯主编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平时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眼妆,因为她是内双,必须靠贴双眼皮胶才能让人觉得她睡醒了,可是她又总是粘不好,动不动就会歪掉。因此每次江夏单独见冯主编的时候,都不大敢直视她的眼。
    冯主编把手里的稿子往桌子上一摔,厉声道:“江夏,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
    冯主编是南方人,不大会发儿化音,所以江夏他们经常听到她那嗲嗲的普通话时,都有种想笑的冲动。
    冯主编见到江夏那脸不思悔改的表情,更火大了,“我叫你去采访民俗老艺术家,你给我写一篇关于城市老年人养老问题的稿子,你脑子进水了吗?”
    江夏为难道:“主编,这个不怪我,那老头儿也不跟我聊什么艺术啊,开口闭口的都是他儿子媳妇的事。”
    冯主编气的炸毛,又道:“好,你总有理由!那这个是什么?言情小说吗?我让你去报道cbd跳楼女白领,你写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江夏咧嘴一笑,“这就是我采访的内容啊,不信我给你听录音。那女的根本不是什么cbd白领,就是一个精神病患,成天想死呢。”
    冯主编揉了揉太阳穴,咆哮道:“我要的是稿子,不是借口!”
    江夏吓得一哆嗦,“主编你消消气,我改改还不成嘛。再说你看跳楼这条新闻,别家媒体都没报啊,咱们甭管写的是什么,都是独家。”
    冯主编眉头一皱,“对啊,怎么别家媒体都没报呢?”
    江夏回答:“盛世不让报啊,这女人的哥哥是盛世的高层,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冯主编听了更加火冒三丈,“别的媒体都不敢报你还写出来!你想让咱们网站跟盛世结梁子吗?”
    江夏笑着摆摆手,“没事儿,那女的答应了给我的独家。再说了,我又没拿她哥哥的红包,凭什么替他们封口啊。”
    冯主编眼睛忽然亮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点说!跳楼女的哥哥是盛世的高层?有多高啊?能不能套到点盛世的内部情报?”
    江夏头上三道黑线,“主编,咱们是跑社会新闻的,套人家盛世内部情报干嘛啊?”
    冯主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咱们网站要往多元化发展,当然不能只报社会新闻啊!听说盛世有个子公司要上市了,就是那个盛世传奇,好像下周有个庆祝酒会的,要是你能去找跳楼女的哥哥要一张请柬,咱们网站也能大篇幅报道盛世传奇的酒会,那点击不就上去了!”
    江夏觉得冯主编还真是异想天开的豪放派,随即想到盛怀仁那张脸,坚定的摇摇头,“我跟跳楼女都不熟,更何况她哥哥,再说你也知道那是盛世的酒会,外人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的。主编,咱们还是踏踏实实报点儿社会新闻吧。”
    冯主编却不死心,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忽然道:“对了,你男朋友不是也在盛世工作吗?让他想办法带你混进去!”
    江夏忙说:“不不,陈光是在盛世华锦,那个盛世传奇好像是归盛世华年所有的,完全是两个公司,不搭边的。”
    冯主编却说:“我不管那么多,既然都是盛世,肯定能有办法带你进去。江夏,你这两篇稿子都不能用,要是还想拿这月奖金的话就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去,我要求也不高,别的媒体有独家,咱们混个通稿就成,只要能拍到一张盛世ceo的帅照撑版面,就足够了!”
    江夏走出了冯主编的办公室,耳膜还是被她震得发麻。
    不用猜也知道找陈光结果肯定是没戏。江夏从包里拿了那张银灰色名片出来,盛怀仁,手指翻来覆去的摩挲着这三个字,叹口气,我要怎么才能拍到你的一张帅照保住这个月的奖金呢?
    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江夏终于静下心来厚着脸皮拨了名片上的号码,结果却是漫无边际的等待。挂了电话,江夏对着那名片笑了,总裁哪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无奈之时忽然灵光一闪,她一拍脑门,怎么把那个叫胡成的给忘了呢!
    可是把整个包翻了一遍也没找到胡成那张名片,她拼命回想,终于记起来,那天她给陈光送早餐时候没背这个包,接了胡成名片也就随手放进了衣服口袋,然后那件衣服......在她回爸妈家之后随手换了,扔进了衣橱......
    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这一下午都是垂头丧气的,想着这个月的奖金就这么没了,心都在滴血。江夏本想着回到家抱着陈光撒娇痛哭一下,可是都九点半了,陈光竟然还没有回家。
    正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陈光就主动打过来了。电话那端声音背景很嘈杂,“夏夏,我公司有急事要出差,去f城一周,我已经在机场了。”
    江夏吃惊问,“什么?你怎么忽然就要出差呢?”
    陈光道:“我也没办法,本来是我一个同事要去的,结果他忽然住院了不能去,就换我去了。”
    江夏问:“可你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去啊,你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要我现在收拾好给你送去吗?”
    陈光道:“不用了来不及了,我到了那边再买吧,反正梁总说了给我报销的。”
    江夏笑了,“那也好啊,听说f城那边衣服卖得很便宜,质量也好,你多买几件带回来吧,反正是公款报销的。”
    陈光也笑了,“你这个贪便宜的小财迷。”
    江夏道:“我都是跟你学的!”
    陈光道:“好好,我这马上登机了,先不说了啊,你早点睡。”
    江夏急忙说了最后一句,“你到了f城就给我打电话吧,我没那么早睡的!”
    挂了电话,江夏就望着手机出神了许久。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明明这么小的一个空间,竟然也会觉得空旷。她坐在床上,靠着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不踏实。
    最近的陈光,让江夏特别不踏实。
    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坐在床上,脑子里计算着,从a城飞f城,其实只要一个半小时,加上下飞机取行李出机场的时间,两个半小时也足够了吧。可眼睁睁看着手机时间从11:59变成了0:00,陈光电话也没再打来。
    江夏揉了揉脑袋,决定下床去洗漱,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却响了。
    她欣喜若狂的接了起来,“陈光,你到f城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江小姐你好,我是盛怀仁。”
    江夏呆了,“啊......”
    对方也顿了一下,“不好意思,你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江夏这才回过神来,“嗯,我在等我男朋友电话,不过他应该不会打过来了。”
    盛怀仁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才给你回电话,我下午一直在外面。”
    江夏笑了:“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才不好意思呢,那么冒昧打给你。想不到你还特意给我回个电话,呵呵,我还以为你名片上那个号码是摆设呢。”
    盛怀仁平静道:“如果名片上的号码是摆设,那名片不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江夏听了笑起来,“可是如果你这种大老板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你每天不是会被烦死吗?”
    盛怀仁回答:“我的名片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到的,通常公司的事情都会通过我的助理来找我。”
    江夏听着这句话,觉得也有道理,便道:“那我能有一张你的名片还真是很荣幸呢,不过,你怎么知道那电话是我打的?”
    盛怀仁拿着手上那张江夏的名片又看了看,浅笑着说:“我记住了你的号码,所以看到那个来电显示就觉得眼熟,拿出你的名片对比了一下发现真的是你。”
    江夏吃惊的“啊?”了一声,却听到盛怀仁补充道:“我这个人就对数字比较敏感,看过的数字都会有印象。”
    江夏更吃惊了,“那你不是天才吗?你应该去参加最强大脑!哎你是不是数学特别厉害啊,该不会上学时每次考试都是满分吧?我妈就是数学老师,可我打小数学就差,特别崇拜你这种天才!”
    盛怀仁听着江夏叽叽喳喳的一番话,淡淡的回答:“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江夏笑了,“嗨,我懂,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孩子都爱假谦虚。”
    盛怀仁失笑。
    江夏听到他清浅的笑声,撇嘴道:“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吧,你们这群虚伪的人类。”
    盛怀仁无奈摇头,“好吧,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夏觉得这时机气氛还算得当,便厚着脸皮道:“伟大的天才,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采访你一下啊?”
    盛怀仁微微迟疑,“采访?”
    江夏急忙解释道:“你别紧张,我也知道我们那个小破网站没啥资格专访你,不过听说你们公司下周有个酒会,能不能给我混个入场券啊?我们主编说了,只要能随大流的发个通稿,再拍一张你的帅照就够了。”
    盛怀仁有些犹豫:“媒体采访这些事情都是公关部负责的,请柬和座位都是对应的......”
    江夏忙打断他,“我这个月的奖金就靠你了!财神叔叔!”
    盛怀仁顿住,迟疑片刻才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江夏嘻嘻笑道:“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就关系到我这个月奖金的着落,所以你就是我的财神爷啊!不过叫财神爷爷好像把你叫老了,叫叔叔应该差不多吧?”
    其实江夏是想叫哥哥的,但是总觉得略恶心,叫不出口。为了这点奖金,也不能出卖自己的节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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